第78章 收尾
第78章 收尾
崇景,滕宅。
“我知道了。”
滕禹挂了手下的電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滕禹在暗色的房間裏坐了好久,直到屋子裏幾乎暗得看不清東西了,才走到牆邊打開燈。
明亮的光照亮了一旁的書架,在最上層的各種滕氏企業獲得的獎杯獎狀後面,隐約能看到有一個相框被側着靠邊放着,像是故意被隐匿了存在感。
滕禹輕輕抽出那枚相框。
照片中是兩個孩子,看背景應該是在郊野公園裏,地上鋪着紅白格子的野餐布。
七八歲的滕時漂亮得像是建模,可能是玩累了,正躺在滕禹的大腿上安睡着。
陽光照在他烏黑濃密的頭發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格的外柔軟,長長的睫毛像是兩個小扇子,仿佛下方枕着的人讓他再安心不過,姿态完全放松。
與之相反的是滕禹,他像個石像似的冷着一張冰山臉端坐在那。
若是外人看,估計會以為他和滕時關系不好,否則怎麽會姿勢僵硬成這樣。
但只有極少的人能注意到,滕禹的手正在隐蔽處以一個保護的姿勢護着滕時防止他掉下去,看着滕時的瞳孔也被陽光渲染上了一層金色,看上去竟有種少見的溫柔。
滕禹記得這是靳清抓拍的。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滕仲雲出差,靳清帶着他和滕時在外面瘋玩了一天。
滕時從小就體力不太好,玩一陣就累得不行,他本想說累了就回家吧,滕時卻直接趴在他腿上睡了。
小小的人,渾身上下都是軟的,他僵硬得不敢動,靳清就在旁邊笑:
“不用這麽小心翼翼,這是你弟弟,又不是瓷娃娃。”
挺像的,滕禹想。
“你可以趁他睡覺随便擺弄他,反正他也不知道。”靳清放下相機,笑得有點壞,“是不是沒捏過他的臉?可軟了。”
滕禹微微一愣。
臉有什麽好捏的。
白白的,嫩嫩的,細膩得像是剛出爐的白團子,滕禹本來沒想過這事,靳清一提,視線卻凝在滕時的臉上動不了了。
他的喉嚨上下移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滕時臉上捏了捏。
那簡直是好到無法形容的手感,真的很軟。
靳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不是?”
滕時沒醒,哼唧着翻了個身,抱住了滕禹的腰:“哥哥……”
滕禹的心髒都顫了顫。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人這麽依賴和信任他了,那一刻滕禹只感覺自己終于無法再自欺欺人,對滕時的喜歡洶湧地湧上心口,升起了史無前例的占有欲和保護欲。
他只想把滕時緊緊抱住,藏進懷裏。
這是我的弟弟,我一個人的弟弟。
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以後,未來,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傷害他。
滕禹眼底的溫柔稍縱即逝,把照片放回原位。
所以奚斐然這個小定時炸彈還是得處理掉,就算會惹怒滕時,也一定要把他送走,誰來阻止都不行。
滕禹摸出手機,正準備給手下打電話,卻忽的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咚咚咚。
“誰?”滕禹皺着眉打開門,看到面前的人卻一愣。
滕時單手撐着門框,臉色差得吓人。
“回來了?”滕禹站直身子做好了和滕時大吵一架的準備,借着身高優勢維持着自己居高臨下且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雖然你把奚斐然帶回來了,但是我告訴你……”
滕時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因為下一秒他就支撐不住捂着胃向前倒了下來。
滕禹:“!”
“你怎麽了?”滕禹一把接住他,一摸之下只摸到一手濕涼,滕時的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哥,”滕時虛弱得連聲音都是氣音,頭抵在滕禹的右肩上,“別氣我了,要被疼死了。”
滕禹這輩子說一而不二,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別人無論說什麽,威逼還是利誘,都不可能讓他有絲毫的動搖。
但是當滕時捂着胃倒在他懷裏,疼得臉色蒼白渾身虛汗,腰都直不起來,滕禹什麽原則都丢了。
如果有人此時進來,就會看到滕禹此時臉上的神情幾乎是驚慌的。
他飛快地把自己的辦公椅騰出來,扶着滕時坐下,從藥箱裏翻箱倒櫃地找出最貴的胃藥,用溫水化了給滕時喂下去。
“奚斐然不能送走。”
吃完胃藥的滕時仰靠在椅子裏,修長的手指按着上腹,第一句話就是奚斐然,漂亮的桃花眼看向滕禹,臉上依舊一點血色都沒有。
滕禹不想這個時候跟他讨論這個問題:“一會兒再說。”
滕時忽的抓住了滕禹放在膝蓋上的手:“沒了他我活不了。”
滕禹:“……”
“你其實可以想個更好的理由,”滕禹的語調一如既往地冷硬,從一旁抓過自己的外套蓋在滕時身上,“以你心智的成熟,缺了誰都無所謂,你自己無論在什麽狀況下都能活得很好。”
“真的嗎?”滕時反問,“你還記得我幾個月前是什麽樣子嗎?”
滕禹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我母親剛去世的時候,我雖然沒有尋死覓活,但也差不多了,”滕時的語氣平靜,因為胃裏的疼痛導致氣息略微有些不穩,“那段時期我一直在自毀,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滕禹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是滕時跑到江臨接回奚斐然之後。
從那以後,滕時才逐漸恢複了正常,甚至比之前還要成熟許多。
難道這竟然是奚斐然的功勞?
滕禹之前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現在順着時間線細想,卻當真發現滕時的變化就是和奚斐然的到來同時發生的。
“他只是一個孩子,”滕禹反駁,心裏卻隐約有些動搖,“你的恢複是自我調節的成果。”
“或許是吧,”滕時說,“但如果不是接回奚斐然這個契機,我的自我調節或許永遠都不會開啓,心理學上有個脫離抑郁的方法,就是轉移對當下痛苦的注意力,把關注點轉移到其他事情上。”
“奚斐然就是我的關注點,因為有了他,我才把自己從泥沼中拽了出來,避免了我找根繩子吊死在房梁上。”滕時微微坐直身子,胃裏的沖動讓他輕輕皺了皺眉,“所以……嘶……”
滕禹立刻緊張地站起來,心裏卻因為滕時說的這些話有些亂。
“我沒事……”
滕時按着胃輕輕喘息了幾下,壓制住一波比較強烈的翻攪,繼續說:“而且哥,我不是做了些預見未來的夢嗎,我夢見如果你把奚斐然送走了,然後我被氣得胃出血,搶救八小時,差點死掉,又救回來,進ICU,住了兩個月的院……”
滕禹:“後面這些是你現編的吧。”
滕時立刻雙手交疊按住上腹露出痛苦的表情,蜷縮起身子:“唔……好疼……”
滕禹用力的掐住眉心。
滕時做痛不欲生狀:“呃……”
雖說滕時剛才是在胡編亂造,但是他的心情轉好的事情卻是真的。
如果真的把奚斐然趕走,滕時會不會重新陷入那種情緒中。
那樣悲觀到死氣沉沉的情緒,可比起奚斐然PTSD的威脅大多了。
滕禹的腮幫子緊咬,一陣非常激烈的思想鬥争後,終于長呼一口氣:“好吧。”
滕時宛如出現了醫學奇跡,瞬間不叫了。
滕禹看向滕時,極其艱難,無比不情不願地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我同意,讓他留下來。”
*
滕玟別墅。
滕玟這一整天都在焦慮,幹什麽都幹不下去,于是跑來找林琬宜坐着。
“媽媽,這次真能把奚斐然趕走嗎?”
“那當然,我親耳聽到滕禹讓人訂的機票,”林琬宜心疼地撫摸着自己兒子的腦袋,“他把你傷成這樣,肯定得付出代價,而且以滕禹對滕時的照顧,肯定容不下他了。”
滕玟看上去有點落寞。
“怎麽了乖兒子?”
“什麽時候大哥也這麽關心我呢?”滕玟的聲音低了下去,“就算趕走奚斐然,也是因為大哥心疼滕時,不是因為心疼我。”
林琬宜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能握住兒子的手:“感情需要培養,他們朝夕相處十多年,自然感情深,以後你和他們接觸多了,他們也會喜歡你的。你想想,沒了奚斐然這個阻礙,他們不喜歡你喜歡誰?你是他們的親兄弟呀!”
滕玟的表情勉強好了點,忽的卻又想到了什麽,剛揚起來的嘴角又落下去了:
“奚斐然會被送到J國的收養家庭嗎?”
“多半是吧。”林琬宜思考了一下,以他對滕禹的了解,應該不會把奚斐然随便丢掉哪個孤兒院去,畢竟滕時那邊要說得過去。
滕玟不說話了,許久,才有些掙紮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媽媽,咱們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林琬宜一愣。
“我雖然很想讓他離開滕家,但是他畢竟是個孤兒,J國人生地不熟的,他如果被送到壞人手裏,切了器官丢到街上要飯去怎麽辦?”
沖動之後是後悔,當晚進了醫院之後滕玟就反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受了那來路不明電話的教唆,那人說話就像是有什麽魔力似的,讓他一下子上了頭。
說起來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給自己打電話出主意的是誰。
為什麽會有其他外人也也這麽讨厭奚斐然,想讓奚斐然離開滕家?他想要查卻也全無線索。
滕玟心裏很亂,他覺得自己的良知在奚斐然的事情上一次又一次被拉到了底線。
他雖然不待見奚斐然,想讓他滾,但是奚斐然從來沒有做過主動傷害他的事情。
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強行逼一個人犯錯,然後把他趕走,實在是非常惡毒。
滕玟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內疚,但是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林琬宜心情同樣複雜。
身為一個母親,林琬宜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受欺負,可奚斐然也是個孩子,一個失去父母的可憐孩子,母性讓林琬宜于心不忍,但最終還是狠心咬咬牙說服自己,畢竟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能安撫地摟住滕玟:“不會有事的,J國是個發達國家,和咱們國家文化類似,他去了J國也會過得很好的。”
滕玟依舊心情低落。
林琬宜想了想: “如果你擔心他,可以隔三差五偷偷給他寄點錢。雖然咱們現在每個月拿的不多,但是總有剩餘,給他寄點,也能讓他在國外過得好點。”
送錢這種事情對于滕玟來說,跟他要的命差不多,可現在卻成了他換取良心安定的唯一方式。
滕玟足足猶豫了兩分鐘,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
就在二人準備商量每個月給多少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