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選擇
第69章 選擇
車子從滕家莊園呼嘯而出。
一月的夜晚尤其的寒冷,窗戶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車內暖風早已開到最大,司機一腳踩上高速,從後視鏡往後看,只看到黑暗中的滕時似乎彎着身子,一手抓着下方坐墊,微微發抖。
“二少?您冷嗎?”
滕時艱難地直起身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路燈一閃而過,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司機這才看見他的發絲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的右手按在上腹,絕美的五官似乎因為忍痛而緊蹙着,微微搖了搖頭。
司機心裏一驚:“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先去醫院?……”
“不用。”
虛弱但不容置喙。
“再快點。”
咚咚咚。
這個時候是誰敲門?
奚斐然從床上坐起來。
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按理來說祁南槿剛才安排好衆人離場了之後,就該撤了。
難道是有人落下東西了?
Advertisement
謹慎起見,奚斐然沒有直接用智能設備遠程開門,而是推開房間門跑了下去,順着貓眼往外看了看,沒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
門口的墊子上放着一個盒子,鞋盒那麽大。
*
車子停在了研究廠前。
滕時有些艱難地下車,向着研究廠裏走去,對司機說:“在這裏等我。”
司機打開車門追上去:“二少!”
滕時腳下沒停,只是一擺手,那是一個不要跟來的動作。
司機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這位滕家二少爺雖然平時對誰都很友善,但是關鍵的時候說一不二,他說不讓跟着,自己就算跟到門口也會被他直接關門擋在外面。
刷拉——
研究廠電子大門打開,廳內的燈光随着滕時的進入瞬間亮起。
飛車模型蒙着黑色罩布懸立在主廳正中,周圍高精尖的儀器設備安靜地坐落在暗處。
滕時單手按着胃,腳步有些虛浮,用最快的速度走向控制臺。
“珍妮,運行線路檢查。”
人工智能立刻在滕時的指揮下開始對所有的細節進行逐一排查,滕時站在屏幕前,在鍵盤上噼裏啪啦敲打下代碼。
一般人甚至根本不上他的速度,而滕時已經在瞬間調出了所有的檢查頁面,還順帶運行了高級檢測腳本程序。
“檢查完畢,無異常。”人工智能機械地彙報。
怎麽回事,難道是誤報警?
滕時扶着人體工學椅坐下來。
他敲擊鍵盤的手指都有些抖,胃裏的疼痛似乎開始向下移動,轉移到了腹部,肚子裏像是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在灼燒似的。
有點像腸胃炎的症狀,又不太像。
疼痛讓他越來越難以集中精神,滕時閉了閉眼,冷汗在下巴上凝聚又墜落,強忍着腹痛再次換了一個程序操作方式,重新運行檢查。
屏幕上滾動着藍色的進度條,逐漸從10%到50%……
大概一分鐘後,程序運行到了100%,屏幕裏再次發出檢測成功無異常的聲響。
滕時的眉心微微皺緊了,摸出手機看了看,自己設定的警報程序不會無故報警,除非……
忽的,腹中忽的一陣劇烈的絞痛,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捏住了腸子。
“嗯……”
滕時是真的沒忍住,悶哼一聲趴倒在了桌子上,他已經好久沒有經歷過這麽劇烈的肚子疼了。
周圍的一切天旋地轉,撕心裂肺的腹痛在翻攪,仿佛放進去了一臺絞肉機在肚子裏,滕時牙關緊咬,右手死死按住肚子,攥着腹部的淺白色內襯用盡全力向下擠壓了下去,清瘦的脖頸上都崩出了青筋來。
“沒想到你還真是挺能忍的。”
忽的,空曠的研究廠角落裏傳來了一聲輕笑。
滕時的瞳孔猝然緊縮成了針尖大小的點,震驚地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痛得幾乎動不了。
黑暗中,蔣洲成坐着電子輪椅從暗處緩緩滑到了場地中間的光亮下:
“他們都說人生理上能感覺到的最強烈的痛苦就是內髒的痛苦,比如生孩子時候的撕扯,又或者髒器癌痛。”
光從蔣洲成的頭頂照下來,他的面容晦暗不清,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身上好多地方都還纏着繃帶,然而那雙眼睛裏卻像是點着兩盞暗火,目不轉睛地盯着滕時,迸發出炙熱又駭人的光來。
“可惜我不能讓你體驗生孩子的疼,也不能憑空制造癌症,只好退而求其次,讓你感受一下同等的腹痛了。”
“是你……”滕時腹中的劇痛似乎随之加重,仿佛有一顆毒瘤在腸道裏滾來滾去,所到之處無不把脆弱的內髒燙得千瘡百孔。
他清瘦的後背上都浸滿了冷汗,手指深深掐進平坦的腹部,震驚的同時又有種“果然”的感覺:“你給我下了毒……”
“別用這種語氣,說的好像我害你一樣,”蔣洲成委屈地攤開手,滑膩的視線不動聲色又貪婪地在滕時細瘦的腰上掃過,“你要相信,我其實也非常舍不得。只是一想到你之前對我這麽狠,我心裏就難受得要命,總想着讓你也稍稍體驗一下才行,也算是咱倆扯平了。”
滕時顫抖地閉上眼,他那厭惡又抗拒的表情配合着蒼白如紙的俊美容顏,正戳到蔣洲成某些隐秘的愛好上,他的心跳加快,簡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滕時痛到打滾求饒的樣子。
“你在想什麽?”他幾乎溫柔地問。
滕時的喘息逐漸加重,聲音裏的顫抖越來越明顯:“是那盒巧克力。”
“沒錯。”蔣洲成笑起來,驚訝于滕時的聰明,“你對那小子當真沒有一點戒備,所以你中毒也不完全怪我,有百分之五十要怪你自己。”
滕時甚至沒有怼他,他的肚子太痛了,手指攥成拳頭朝着肚臍狠狠頂進去,疼痛滲透到腸子的最深處,肚子裏像是被鋼刀用力的攪動着,無論怎麽按都按不到痛處。
他掙紮着撲向桌上的手機,然而還沒來得及撥通滕禹的號碼,手機已經被劈手奪走了。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給你求救的機會吧,”蔣洲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抓着他的手機在他耳邊輕聲說。
滕時劇烈喘息着,終于雙手一起按進了肚子裏。
重生之後他還從來沒有這麽痛過,這樣的疼痛幾乎超過了他這輩子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所有劇痛,甚至讓他聯想到了上輩子最劇烈的一次胃痙攣。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呻-吟出來,然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把腹部的衣服都攥出了崩裂的聲音。
肚子好疼……
他甚至沒有辦法思考其他的事情,大腦就像是空白了一樣,只剩下疼一個念頭,這樣的劇痛幾乎讓滕時第一次感覺到了微弱的慌亂。
因為無法思考,他沒有辦法準确判斷蔣洲成這樣做的目的,也沒有辦法預測他接下來的動向。
他一下子失去了自身最強大的武器和堡壘,全然地暴露在了危險當中。
利用奚斐然給自己下毒,知道自己對奚斐然從不戒備,而自己這次也真的是防不勝防地落入了圈套之中。
重生一次,他竟然還是低估了蔣洲成的變态惡意。
“你想……幹什麽……”
“很疼嗎?”蔣洲成沒有回答他,只是着迷似的擡起手,想要觸碰滕時已經痛到得毫無血色的臉頰。
“我好不容易才搞來的這個藥,雖然不致命,但就是為了折磨人而存在的,只要吃下去一點,就能讓人肚子疼得滿地打滾。巧克力你吃了幾顆?不會吃了不止一顆吧。”
滕時猛地揮開他的手,卻被蔣洲成一把攥住了手腕。
“這時候還這麽不乖嗎?”蔣洲成用力向上一扯,滕時被他強行拽了起來,被迫向後仰:“呃!”
他下意識溢出一聲後就立刻死死咬住了唇,白皙的頸部緊繃着,如玉的皮膚上上面冷汗淋漓,衣服被向上拽起來了一些,露出了一段瑩白的腰腹。
蔣洲成目光落在那一小段腰上,眸色頓時又暗了下去不少。
“忘了告訴你,”蔣洲成居高臨下地把滕時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裏,按住了滕時平坦的上腹,“這種藥是逐步發作的,先是胃疼……”
他的手指沿着滕時的胸腹向下,滕時掙紮起來,卻毫無用處,蔣洲成的手指落在滕時的肚臍周圍,掌心輕輕按下去:“然後是肚子,你會感覺到史無前例的腹痛,就像現在這樣。”
“放開!……”
然而蔣洲成卻沒停,嘴角勾起,手指繼續向下:“最後,疼痛會彙集在這裏。”
他的指尖故意掀起滕時的衣衫,在他平坦柔韌的小腹輕輕地打圈,動作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愛撫:“毒素到達小腹之後,疼痛會達到頂點,你會痛得死去活來,恨不得用刀子捅進腸子裏……曾經有一些毒藥的試驗品,他們也确實這麽做了。”
他話音未落,忽的被一股大力猛地撲倒在地,緊接着眼前寒光一閃,一把裁紙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解藥給我!……”滕時壓在他身上,死死抓着他的領口。
蔣洲成眼底浮起驚訝的光,他真是沒想到滕時疼成這樣還能發起這樣的攻擊,根據他的了解,其他人到了這個階段不捂着肚子滿地打滾就算不錯了。
他一直以為滕時雖然性格剛硬,但身體确實一般,甚至稱得上柔弱,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滕時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
這簡直讓他更興奮了,蔣洲成甚至感覺自己來了感覺。
“給!我!……”滕時咬牙一字一頓,手裏的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蔣洲成頸部的皮膚裏。
血液順着脖頸蜿蜒而下,蔣洲成卻笑起來,雙手張開:“我沒有解藥。”
“蔣洲成……”滕時腹痛如絞,整個人仿佛水裏撈出來的一樣,“你以為我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嗎……我告訴你……唔!……”
蔣洲成溫柔地看着他忽的痛苦地彎下腰,視線向下,落在他陷入腹部的手上。
那擠壓的位置似乎比剛才更靠下了。
馬上,就要到小腹了吧。
滕時幾乎沒有辦法發出聲音,腹中的疼痛忽然加重,剛剛那一瞬間他幾乎覺得腸子像是要被扯斷了一樣。
“我當然不是覺得你不敢,”蔣洲成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顫抖的脊背,輕聲地、溫柔地說,“而是覺得你不能。”
戳在脖子上的刀子劇烈顫抖起來,周圍的皮膚都被劃破,但是蔣洲成卻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始終微笑着。
殺了他,殺了他就能結束了……
疼痛幾乎侵吞理智,肚子裏像是有活物在亂竄,那一刻滕時什麽都不想了,用盡全力猛地将刀子捅入了蔣洲成的脖頸!
刀尖亂晃着只向內刺入了幾毫米,就歪着滑了出去。
劇痛之下滕時的手指綿軟無力,竟然連刀柄都攥不住,根本沒有力氣使出足夠殺人的力道。
緊接着劇烈的疼痛襲來,滕時再也支撐不住,手中的刀脫手掉落,捂住腹部從蔣洲成身上摔了下去。
在墜地的前一秒,蔣洲成一把将他抱在了懷裏:“我說什麽來着。”
滕時雙手交疊死死壓在腹部,痛得幾乎把牙齒咬碎,絕美的容顏在痛苦的折磨下幾乎露出了崩潰的神情:“打暈我……”
“那怎麽行啊,”蔣洲成親吻上他被汗水浸透的額頭,“還有好戲等你看呢。”
滕時劇烈喘息着,在被折磨到逐漸失去意識的劇痛中,他看到蔣洲成從輪椅的口袋裏拿出了平板電腦。
“我沒有解藥,”蔣洲成抱着滕時坐到研究廠的折疊床上,把平板放在滕時的面前,溫柔地貼近滕時的耳朵,仿佛惡魔般的耳語般輕聲說,“但是奚斐然有啊。”
與此同時,滕時別墅裏。
奚斐然坐在自己的屋子裏,狐疑地看着面前寫着他名字的快遞盒。
誰大晚上的給我寄快遞?
方形盒子上還綁着一個巨大的蝴蝶結,如果不是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他還以為是誰送給滕時的生日禮物。
期末考試成績不錯,老師給的?
奚斐然想了想,拆開了盒子的蝴蝶結,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蓋子。
箱子裏的東西讓他愣了一下。
當中是一個手機。手機下面是兩個左右對拼在一起的小盒,左右兩邊的小盒蓋子似乎能分別打開,好像連着什麽機關。
“什麽玩意?”奚斐然奇怪地拿起手機,下一秒,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好久不見。”
屏幕中,蔣洲成對奚斐然露出微笑。
奚斐然吓了一跳,然而緊接着,他就意識到,這竟然是視頻通話,對面的人是實時的。
“你是上次在溫泉見到的那個人,”奚斐然下意識戒備起來,“你是誰,送我東西幹什麽?”
蔣洲成的笑意加深:“我叫蔣洲成。”
蔣這個姓氏讓奚斐然渾身一顫,他記得,之前在滕仲雲房間裏聽到,殺害自己父母的那一家人就姓蔣!
然而下一秒,讓奚斐然更震驚的畫面出現了——蔣洲成把鏡頭轉向自己懷裏,那竟然是滕時!
畫面裏的滕時像是經歷着巨大的痛苦,死死地掐着腹部,看起來幾乎有些痛得神智不清。
“你在幹什麽!”奚斐然目眦欲裂地抓住手機,聲嘶力竭的沖屏幕裏咆哮,“你把滕時怎麽了!!你對他做什麽了!”
“噓噓噓,小聲點,”蔣洲成笑眯眯地看着他,“這是一個威脅,如果你讓任何除了你之外的人知道了滕時現在的處境,我保證你一定不能再見到活着的他。”
奚斐然渾身都冷了,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用盡所有的理智才讓自己保持冷靜:“你想要什麽?”
這麽小的孩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以後不得了。蔣洲成眯起眼睛,對他揚了揚頭:“看見那兩個小盒子了嗎?”
奚斐然死死盯着他懷裏的滕時,僵硬地點了點頭。
“滕時被我下了毒,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吧,他的胃腸道就會受到不可逆的傷害,甚至可能活活疼死。”
奚斐然怒不可遏:“我□□——”
蔣洲成笑容更深地打斷他:“你面前的兩個小盒子,藍色盒子裏是解藥,紅色盒子裏……”
奚斐然幾乎立刻撲向藍色盒子。
“紅色盒子裏,是有我認罪聲明的錄音筆。”
奚斐然猛地頓住,如遭雷擊般顫抖地擡起頭。
“沒錯,就是殺死你父母的認罪聲明哦。”蔣洲成笑出兩顆鋒利的虎牙,眼眸中閃動着瘋狂的快意和期待。
“選擇其一,另一個盒子裏的東西就會被自動銷毀。”
“所以,你會選擇哪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