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洗香香
第34章 洗香香
滕時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
高燒了一整夜的腦袋終于卸去了千斤的重量,重新變得清明起來,胃裏的痛只剩下絲絲縷縷的餘韻。
懷裏暖烘烘的,像是抱着一個小火爐。
滕時低下頭,看到了埋在自己的胸口的小腦袋——奚斐然睡得正香,一只小手還按在自己胃上。
滕時的目光變得柔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小心地把奚斐然的手擡起來,起身下床去了浴室。
嘩啦嘩啦的水流過滕時烏黑的頭發,又順着他的白玉一樣的皮膚滑落下來,熱氣蒸騰中,滕時仰起頭,任憑柔和的水打在臉上。
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很奇怪的夢。
夢到什麽來着……
上輩子自己撞到過的一個叫十七的小偷,年紀就和現在的奚斐然差不多大。
不知道為什麽滕時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痛,卻不像是因為發燒,他按住太陽穴,發現自己怎麽也想不起來那個孩子的臉了。
這其實不奇怪,過去了二十年,一個一面之緣的孩子怎麽會記得那麽清楚。
……但如果完全忘了,自己為什麽又會莫名其妙地夢到?
水流的聲音逐漸連成一片,仿佛一首白噪音的曲目,滕時眼前忽的有些發暈,一道陰森的十字架浮現在眼前,緊接着電流的強光撕裂黑暗,照亮了勒緊的束縛帶下鮮血淋漓的手腕腳腕。
滕時瞳孔驟然緊縮,猛地按住浴室的玻璃。
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被綁在那把椅子上,走投無路驚恐萬分,直到最後強烈的電流嗡的一聲鑽入他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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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那一瞬間的劇痛竟然像是真實的,滕時按住頭踉跄後退,後背咚地一聲重重撞上了淋浴室的玻璃。
“滕時?”
卧室裏,聽到聲音的奚斐然猛然驚醒,拔腿沖進浴室,一眼就看到淋浴房裏滕時捂着頭往地上滑。
奚斐然魂飛魄散,撲過去拉開浴室門抓住滕時一只胳膊:“你怎麽了!哎……哎!”
然而他個子太小,力氣都不夠大,竟然被滕時拽倒,電光火石之間只來得及護住滕時的後腦,就跟滕時一起摔到了地上。
嘩啦嘩啦……
噴頭裏的水流不停,滕時被生生摔醒了,嘶了一聲。
奚斐然顧不上屁股疼,爬起來急問道:“你沒事吧!”
滕時喘息着擡眼,面前的奚斐然和腦海中髒兮兮的十七竟然有那麽一瞬間完美重合上,分毫不差。
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奚斐然白團子似的臉。
我是燒糊塗了吧?滕時想。這分明是兩個時空中毫無交集的人,怎麽會一樣?
奚斐然沒想到他忽然揪自己的腮幫子,呲牙咧嘴地發出含混的抗議卻沒躲開:“你幹什麽!”
水流帶走了混亂的思緒,腦海中的十七一點點消失,最後只剩下面前的奚斐然。
滕時仿佛終于從夢魇中清醒,鎮定了下來,松開了奚斐然的臉:“不好意思。”
奚斐然哀怨地揉了揉自己嬰兒肥的小臉蛋:“別總捏我臉。”
可是為什麽,剛才自己會夢到以十七的視角被電擊的事情?這又要怎麽解釋?
那些畫面是真實的嗎?還是自己順着記憶編造出來的後續?
滕時其實記得上一世的真實後續:
回到家之後,他依舊想着那個在寒風中穿着破棉襖的十七,于是上網搜索了一下“同心福利院”的名字,發現竟然是滕家資助的一所福利院。
怪不得他覺得這個名字眼熟,肯定是之前在滕仲雲的項目文件中看到過。
一般豪門捐助福利院都只是為了在公衆面前樹立一個正面的形象,滕家只是定期給錢挂個名,并不會真正參與福利院的運營。
不過有了這層關系在,辦起事情來就方便多了。
第二天他就帶着手下,拉着幾輛卡車的羽絨服和食品之類的慰問品來到了同心福利院,跟院長說自己要增加捐贈。
那位院長笑得合不攏嘴,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出來給他唱感謝歌。
滕時不願意看孩子們在冷風中受凍,讓他們回去,在孩子們一個個經過的時候,仔細看了一下他們的臉。
沒有那個叫十七的孩子。
當時滕時想,可能是碰巧在做別的事情吧,沒太多想,稍微有些遺憾沒見到,卻也沒再過多停留,送完東西就回家了。
人和人的命運本來就是不同的,他沒有理由去強行改變什麽。
自己的夢境如果是真實的,難道那個叫十七的孩子是因為遭受了電擊,所以才不能出來?
滕時只覺得一陣惡寒席卷了全身,微微打了個冷戰。
“你真的沒事吧?”奚斐然伸手摸了一下滕時的額頭,流水中滕時的額頭溫度摸起來很正常,應該是不發燒了,但是為什麽他人還看起來這麽奇怪,“要不要叫醫生?”
滕時烏黑的眸子重新聚焦在奚斐然身上,神情逐漸恢複如常,搖了搖頭:“我沒事。”
奚斐然:“哦。”
他坐在水裏看着滕時,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濕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腦門上,像個小落湯雞似的,又可憐又好笑。
滕時滿心的紛雜在他這副委屈巴巴的注視中被打亂了,心底升起一股複雜的柔軟來,嘆了口氣,摸了摸奚斐然的腦袋:“這麽關心我呢?”
奚斐然矢口否認:“誰關心你!”
滕時無視他的反駁,輕聲問:“剛才摔疼了沒有?”
奚斐然臉色沒來由的有點紅,下意識移開目光,這一移他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滕時整個人都光着!
到處都是滕時白裏透紅的皮膚,修長的脖頸,單薄的胸膛,纖細的腰,還有再下……
轟!
一股熱浪從腳勾根蔓延到天靈蓋,奚斐然整張臉都漲紅了。
滕時奇怪地看着他紅成碳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笑了一聲:“至于嗎小家夥,都是男的,又不是沒見過。”
奚斐然在心中脫口而出“這不一樣!”,然而他也不知道哪裏不一樣,反正就是和他從前和小夥伴一起光屁股下河時候的感覺不一樣。
他們沒有你這麽漂亮。
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沒有滕時這麽漂亮。
這理由太荒唐了,奚斐然覺得自己好像有病,腦海中沒來由的浮現出昨天滕時胃疼的情景……
少年渾身冷汗淋漓地蜷縮着,絕美的面容被疼痛折磨得滿是痛苦,無意識地抓着他的手用力往上腹裏按,随着胃裏每一次的抽動,而發出似有若無的低吟。
奚斐然整個人都不對了,小小年紀明明什麽都不懂,但他卻隐約意識到自己正在想的東西讓他很羞臊,以至于渾身都尴尬得不自在起來。
奚斐然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慌忙就要往外逃:“你繼續洗吧,我先出去了!”
沒成想還沒賣出淋浴間,就被滕時從後面一把抓住了胳膊,不由分說地拽了回來。
“衣服都濕了,你亂跑什麽,”滕時笑着道,“正好跟我一起洗了。”
“我不要!”
“害羞了?怎麽像個小姑娘似的?”
“你才是小姑娘!……等等!你別拽我衣服,我不洗!滕時!!”
……
一小時後。
滕時穿着浴袍優雅地坐在餐桌旁吃着養生早飯,對面是穿着同款小浴袍死死盯着他的奚斐然,頭頂的怨氣幾乎能頂到天花板。
美齡粥果然養胃,喝了小半碗之後,滕時胃裏絲絲縷縷的疼已經被壓了下去。
“再不吃該涼了。”滕時輕描淡寫地提醒奚斐然。
奚斐然惡狠狠的抓過面前的碗,三下五除二把碗裏的東西吃光,繼續盯着滕時。
滕時剛才不光光給奚斐然洗了澡,還叫人把他的頭發給剪短了一些,短了之後的頭發一個個筆直朝天,硬度都顯現出來了,讓奚斐然看起來活像一只時刻炸毛的小狼。
不過作為上輩子面對一屋子的各國政要都面不改色的大佬,奚小狼這點注視完全被直接忽略掉了。
滕時放下碗溫和道:“我聽家庭教師說,你已經把二年級的課程都學完了,在學四年級的課了是嗎?”
奚斐然仰起頭,頭頂的呆毛一晃:“是!”
他發誓,從這一刻起,他要努力争取和滕時處于平等地位,絕不能被他輕易拿捏。
滕時:“剛才我和你的心理醫生白老師聊過了,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一直拘束在家裏沒有社交不宜于你心理的恢複,所以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奚斐然微微一愣。
滕時道:“你願意去學校上學嗎?”
白老師說,既然知道能觸發奚斐然情緒崩潰外加PTSD的誘因是生肉,那就好辦多了,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提防着奚斐然發瘋,只要不讓他看到生肉就行,其他的可以循序漸進地治。
同齡人的生活環境有利于奚斐然産生安全感和歸屬感,對心理治療有非常好的作用。
奚斐然猶豫了一下。
去到任何一個陌生的環境,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都是很可怕的。
不過奚斐然和一般孩子不一樣,複仇是他心裏唯一的執念,任何能讓他強大起來的安排他都接受,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
奚斐然:“願意。”
滕時沒想到還挺順利,他還以為奚斐然得掙紮一番才能做出決定,沒想到小家夥的決斷力比想象中還要強一些。
滕時:“那好,從周一起,你就跟我一起去上學吧。”
奚斐然聽說過滕時上的這所有名的貴族學校,小學初中高中都有,名聲非常好,這樣的安排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于是又點了點頭。
一樁心事了定,滕時微微放下心,站起身來準備了結另一樁心事:“我一會兒出去一趟。另外我們學校是寄宿學校,你可以在家提前收拾一下要帶的東西。”
十七的事情還懸在心裏,他要去查一下這家福利院,看看有沒有十七這個人。
“等等。”奚斐然忽的跟着站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
滕時停住:“你說。”
“我想直接上四年級,”奚斐然看着他,“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