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阿拓留宿少将軍房間的待遇在他清醒當天就取消了,對此他倒是處之泰然,哪怕毛将軍建議他再多休息兩天,他也是出門就直接去登記了軍籍睡上了軍營的大通鋪。
毛小豆之前在流民營裏的話果然不假,軍營的夥食雖然不是什麽珍馐佳肴,卻絕對管飽。大桶的粟米粥裏混着新鮮的野菜蔬果足以保證成年男子一天操練所需。毛家雖治軍嚴格卻絕不苛待士兵,阿拓當兵沒幾天就吃到了好幾頓帶着葷腥的夥食,可是他今天卻對着一大盆鯉魚犯了難。
虎牢關靠着黃河和汜水,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關內的鎮子裏有好幾戶人家打漁為生,隔三差五的就會把漁獲賣給軍營裏改善軍隊的夥食。阿拓看着身邊的漢人士兵們餓虎撲食一般瞬間瓜分了一條碩大的鯉魚,他卻還是猶豫着不知如何下筷。
“怎麽?鮮卑人不會吃魚?”有人在阿拓身後冷冷地說了一句。
“見過少将軍。”包括阿拓在內的所有士兵看清來人是毛小豆後,紛紛放下碗筷起身行禮。
“大家坐吧,接着吃。”毛小豆自己也拿了個碗盛了一碗粟米粥後坐到阿拓身邊吃起飯來,他直接伸出筷子拆了一塊鯉魚肚夾進自己碗裏,“你既然已經流落到了漢人的地界,又在虎牢關當了兵,最好是開始學着漢人的吃法過日子,免得你有一天餓死。”
“是。”阿拓學着毛小豆的樣子夾了一大塊魚肉塞進嘴裏,剛咬了一口就被滿嘴的魚刺驚得一嗆。
“先吐出來。”阿拓沒想到毛小豆一聽到他嗆到了就直接放下碗一掌拍上他的背,“這和肉不一樣,小心刺卡喉嚨。”
阿拓聽話地吐出那塊魚肉後轉頭看着毛小豆,這位少将軍的眼神平靜無波,只是在确認了他沒事後就放下手轉過頭對着衆人。
“今天我回營是來考校你們這些天的操練成果的,吃完飯後通知刀斧隊和新兵隊全部在操場集合。你們這兩天最好是有認真訓練,我可不像将軍那樣,還會費心聽聽你們的理由。”
說完後毛小豆迅速地吃完了他的那份粥,把碗筷一放就去找他父親彙報之前的軍務了。毛将軍受封為輔國将軍,官拜司州刺史,除了長期鎮守虎牢關外,其實還有一大堆各種州內的軍務需要處理,而這些幾乎都由毛小豆代理了。日常裏毛小豆就需要往返于虎牢關和司州各地,常常連續數日不在關裏,回來一次又只匆匆留個一兩天就又要離開。所以在虎牢軍的兵士們眼裏,少将軍是個比将軍還要忙的人物。
“诶吓着了吧,阿拓。”一個和阿拓睡同一個營房的新兵過來用手肘捅了捅還擡着頭對着毛小豆離開的方向發呆的阿拓,“咱們的少将軍啊,什麽都好,就是氣勢太吓人。”
“你懂什麽,這樣才好呢。以他那張比女娃子還漂亮的臉,不兇一點怎麽帶你們這群糙漢子,你難道沒看見就因為将軍好說話,那些老兵油子還敢跟他玩笑幾句。”旁邊聽到議論的另一個士兵也順勢坐了過來。
“要我說啊,這兩父子也真是絕了,個頂個的長得好看,還各有各的好看法子。”
“就知道說好看,我看你是在營裏呆久了想婆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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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哪個婆娘能長得及他們一半,老子把命舍了給她都行。”
“不要妄言,是想要領教軍法嗎?”
“哎……也怪這亂世,本來他們這樣的人,應該去朝堂上封王拜相每日寫意風流的。可現在卻只能天天的帶着一群泥腿子守在這座關裏,等着有朝一日殺人,或者被殺……”
“看不出來,你還有點文采啊,怎麽會來當兵的。”
“寒門子弟,光讀書除了那些天縱之才外又能有什麽出路,還不如來當兵,也許能殺出一世功名來。”
在這場由毛小豆引出來的讨論裏,阿拓一句也沒有說,他只是靜靜地、小心地吃光了那塊都是刺的魚。
很快,午後的操場裏就站滿了兩個營的士兵。新兵隊的考校相對簡單,入伍時日不久的他們學習的旗鼓號令還相當有限。阿拓跟着隊伍完成了幾個簡單的變陣,又演練了一番基礎的槍法突刺後就算是完成了毛小豆的要求。
接下來該是刀斧隊的考校,這些就是入伍許久的老兵,他們的考校內容比起新兵就困難得多,兩人一組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進行對練。雖然刀未開刃,但若真被砸實了也是老大一條淤痕,因此即使是老兵也每個都小心翼翼使出全身本領,也會盡量挑選勢均力敵的對手對戰。
在其他人紛紛對戰完畢後,原地還剩下一個一看就戰力最強的隊長。衆人以為這場考校就會這樣結束了。隊長的實力本來就是大家公認的,沒有考校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坐在臺上的毛小豆突然眼睛一翻看向隊伍的後方。
“那個鮮卑人,出來。”
阿拓低着頭從隊伍中出列對着毛小豆行了個軍禮。
“你來跟他對練。”
毛小豆指了指那位隊長,旁邊立即有人勸說以阿拓剛從軍幾天的實力與那隊長相差太遠,這樣的對練恐怕只會平白地傷人,锉了新兵的銳氣。毛小豆随手制止了那人繼續絮叨,他看向那位同樣滿臉疑惑的隊長:“拿出全力來打,不用留手。”
“呃?是,少将軍。”隊長愣了一聲後舉起刀向剛剛拿起刀盾才擺了個起手式的阿拓砍去。
阿拓一刀架住了隊長的劈斬,他順勢評估了一下對面的力量。能當五百人隊的隊長的人果然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以這一刀幹脆利落的身手即使在鮮卑部落裏也算是個能打的了。阿拓稍稍增加了一點握刀的力度,眼睛掃到那位隊長的表情漸漸地驚訝起來,然後對面傳來的力道又大上了一兩分。
看來即使有着毛小豆的命令,那位隊長基于同袍之情在一開始還是留了一手,只可惜他的這種留手對于阿拓并無意義。阿拓保持着右手拼刀的姿勢卻冷不丁地将左手的盾牌迅速擊出打中了隊長的肋下,這一下盾擊又快又準,受了一擊的隊長本能地弓起背撤了刀勢。阿拓右手一個翻腕将持刀的姿勢轉成反手,迅速沿着隊長撤刀的路線偷襲對方的中路,幾乎在電光火石間還來不及反應的隊長眼角餘光已經瞥見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這絕不是一個新兵靠着幾天的基礎訓練就能學成的殺人技。
“下去!”隊長聽到身後傳來毛小豆的聲音後,趕緊後退一步從刀下讓開給少将軍騰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