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37、三個陽謀
37、三個陽謀
師弟下意識地回:[在的。]
顧方池回了一個ok的表情。
師弟覺得不妙:[顧師兄, 你先冷靜,別沖動。]衤糀
對方久無應答,師弟惴惴不安地放下手機, 似乎預感到一場“大戰”的爆發。
師弟進醫院的時候, 顧方池已經跑路了,因此他不知曉顧方池和應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是從周圍人的反應中隐約猜出他們關系一般。
應該沒事吧?師弟沉思着,卻驟然被一只長胳膊搭在肩上,師弟擡頭:“應哥?”
應逐是主治醫師,是師弟的上級, 不過大家歲數沒差很大,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稱兄道弟。
“發什麽呆?走,收病人去!”應逐攬住師弟的肩膀把他順走了。
師弟愁眉苦臉地想起近況, 問:“收咱們科的嗎?”
應逐說:“不是, 急診打電話了, 咱們趁早去急診挑幾個好的。”
應逐一貫是那副渾不吝的模樣,說:“我和急診的住院總有交情, 她們不會給我們塞太難治的病人。”
交情?什麽交情?師弟想起急診現在的住院總是個女醫生,瞧着應逐的眼神都變了,他默默地說:“要不,還是我去吧。”
萬一那位住院總和應逐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愛恨情仇, 師弟打了個哆嗦,道:“應哥,我真不會治肺炎。”
應逐說:“難道我就會?”
“走了!”應逐教育師弟:“你臉皮太薄,吵不過她們, 搶不過她們, 我怕你領回兩個只剩一口氣的, 咱們還得想辦法送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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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哥,我能問你兩個問題嗎?”
“問。”
“你和急診住院總的交情是清白的嗎?”師弟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應逐聽出他言外之意,道:“我又不是自找麻煩的人,誰會找急診科的女醫生做對象?而且齊心的脾氣出了名的差,我怎麽會招惹她?”
師弟又問:“應哥,你和顧方池顧師兄的交情怎麽樣?”
提到顧方池這個死對頭,應逐的神色莫測:“還行吧。”應逐和顧方池是互相看不慣,卻又在彼此讨厭中有着微妙的惺惺相惜,他們都承認對方的能力,但處事原則不同,注定不能成為朋友。
“哦,這樣。”師弟轉念一想,若是顧師兄來“尋仇”,應逐不在也好,免得在這兵荒馬亂的流感關頭他還要拉架。
師弟懷着心事和應逐去急診“挑人”了,而應逐忙着吐槽醫院,沒在意師弟的走神,只把他當成了“垃圾桶”。
應逐道:“這一天天的,……淨不幹人事!怎麽就叫一群沒上過臨床的來管我們?”
應逐發牢騷:“我現在竟然要聽呼吸科那幫人管,幹脆把我扔到內科規培基地再來一遍好了!”
師弟道:“應哥,這話可不興說。”
他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師弟掏出手機一看,苦笑道:“應哥,被你說中了。”
應逐說:“怎的?我們也要被呼吸科收編了?”
師弟:“那倒沒有,但是上頭讓我們學習怎麽治肺炎,每天晚上開展線上學習……”
師弟哀嘆:還要考核,不如殺了我……”
應逐看一眼手機,罵一聲:“早知道和姓顧的一樣辭職了,前幾年……之後,錢沒幾個賺頭,如今老子累死累活地還要幫內科管病人,內科那幫人長了臉了,還敢挑三揀四……”
師弟無奈道:“應哥,你那病歷寫得太少了,ctrl+c+v也該多用幾次。”
起碼多寫一點,看上去态度認真一點。
應逐說:“我肯寫就是給他們面子了!”
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熟人,是婦科的姜茶,但她行色匆匆,腳步邁得飛快,師弟原本想打個招呼,一晃神的功夫,大家就擦肩而過了。
應逐也在此時沉默,停下腳步來看了遠去的姜茶一眼。
師弟想起近日的傳聞,小心問:“應哥,你和婦科的姜茶……真的假的?”
應逐冷哼一聲,嫌棄道:“你怎麽也八婆起來?”
“假的。”他幹脆利落地說道:“她長得還行,我有想追她的意思,不過或許人家覺得我名聲太差,不肯。”
應逐是男女之事上的老手,不會連對方的态度都看不透。
他有幾分可惜地說:“要是她肯,我便是和姓顧的再打一場也是可以,只是我不是勉強女人的人。”
師弟吃了一驚:“應哥,你知道顧師兄喜歡姜茶?”
那應逐是故意的了?師弟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覺得事态大不妙。
應逐答非所問:“我倒挺想看看顧方池要是女朋友被我搶走,他臉上的神情。”
師弟:“……”雖然但是,應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會躺在骨科的床上看。
師弟好心勸他,“應哥,你又不缺女朋友,顧師兄和你不一樣,他是來真的,你就不怕他沖到這裏來和你算賬?”
“我也可以是來真的。”應逐說:“這事情講究你情我願,如果姜茶願意選我,他氣死了也沒用。”
師弟:“……”也有可能是你被打死。
說來也奇怪,師弟并沒有見過顧方池動手,卻下意識地認為相比較而言疏離客氣的顧師兄要比總喊打喊殺的應哥要可怕。
師弟迂回地說:“可是主任讓你不要談了。”畢竟上次應逐的女朋友們找到了醫院來,鬧得主任面上挂不住,私下警告了應逐。
誰知談到這事,應逐更是冷笑一聲:“我這次認真談,談到結婚,到時候把姓顧的請到第一排……”
應逐的喜歡極其淺薄,完全因為臉,因此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承認一開始因為姜茶長得對他胃口,所以動了心思,但也沒有說要對她下手。
畢竟大家一個醫院的,鬧崩了臉上不好看。
誰知顧方池那樣緊張,還報複性地炸了他的魚塘。
顧方池就沒想過,他魚塘沒了,不就更有理由對姜茶下手了嗎?
應逐有此種想法說到底還是記吃不記打,事情剛翻過篇他又蠢蠢欲動了。
師弟卻并不認為他的幻想有可操作性,道:“你小心顧師兄找你算賬!”
“他又進不來。”應修說:“你沒看群裏最新通知嗎?現在大家以周為單位上班,不得離開醫院。”
……
顧方池也發現了這件事,醫院的四個門被堵了三個,平時在值班室裏打瞌睡的保安大爺在唯一能通行的門口嚴陣以待。
當然,顧方池還是能進醫院的,畢竟醫院沒有拒絕病人來就診,但他進不了住院部。
現在病人要住院都得醫生來樓下接,家屬不給進,更何況沒什麽正當理由的顧方池。
顧方池總不能和大爺說,他要去找人算賬吧?
梁承給他出馊主意:“你要不想個辦法住到婦科去?現在應逐和姜茶被關在一棟樓,要是發展什麽革命情誼,将來進一步……你後悔都來不及!”
顧方池不愧是顧方池,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說冷笑話,雖然聽上去更像是諷刺:“你知道婦科為什麽叫婦科不叫男科嗎?”
他得什麽病才能住進婦科?總不能是婦科腫瘤吧。
梁承不服氣:“那我七十二歲的大爺還住進去了呢!”
顧方池不太想和沒腦子的人說話,他一直懷疑,梁承的腦子在當初談戀愛的時候被亓六吃掉了。
梁承靈機一動:“其實你也可以摔個骨折,住到骨科去,看着應逐!”
顧方池:“……”
前骨科醫生住到骨科去,要丢臉丢到家了。
作為一名(前)醫生,最可怕的就是在自己工作的醫院看病,尤其是開刀手術。
上一個在自家醫院割闌尾的普外科醫生已經被同事“嘲笑”(非貶義用法)一年了。
搞不好,顧方池真住進了骨科,應逐變成了他的主管醫生。
顧方池完全可以這樣合理猜測,畢竟應逐不會放過看他笑話的機會。
其實這些都沒有追老婆重要的,顧方池真顧慮的也不是這些。
他說:“現在流感爆發,醫院正是手忙腳亂的時候,我不會去添亂。”
因為自己的私心去占用醫療資源,既違背他顧方池的人生信條,也對不起他前生所學。
梁承說:“那怎麽辦?我瞧這流感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只怕結束的時候,你的心上人變成了別人的女朋友……诶!你瞪我做什麽?我這是在幫你做風險分析!”
顧方池卻并不是梁承想得那樣生氣,他出人意料地平靜地說:“應該不會。”
“為什麽?”梁承說:“你就這麽自信?要知道應逐雖然私德差勁,但是外貌能力都不差,現在正流行這種……哦,對了!這叫浪子回頭!”
像應逐這種人,大家一般把他稱作渣男,但是長得好看,能力強,出手大方,會哄人的那才叫渣男,否則只能叫做人渣。
無意比爛,這兩者都不是什麽好人,只不過一個是危害人身心的垃圾食品,另一個單純只是垃圾而已。
顧方池說:“不是,我只是比較了解醫院。”
梁承:“???”
顧方池幽幽地說道:“我當年還在醫院的時候,內科有一對夫妻,但在不同科室。秋冬季節病人多的時候,他們只有會診時候能見上一面。”
按照醫院把人當騾子用的調性,姜茶和應逐大約是沒機會見面的。
顧方池又肯定地說:“姜茶不喜歡應逐,我冷靜下來想,大約是應逐那厮皮又癢了,說了什麽讓人誤會的話,口口相傳,傳出了這莫須有的事情。要教訓他,也不急在一時半刻。”
梁承看着他冷靜的樣子,只敢心裏念叨:那你剛才不還是沖動地跑到醫院門口去?
顧方池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眼睛往下一瞥,淡淡道:“我那是擔心她沒有按時吃飯,原本想送點吃的去。”
顧方池突然停止了敲擊桌面的動作,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猛地一站。
梁承吓了一跳:“怎麽了?”
顧方池撿起落在地上的風衣帶子,随手往口袋裏一揣,說:“現在幾乎所有科室都在收呼吸科的病人,專業不對口,容易出糾紛,我去和院長打個報告,申請幫醫生們解決潛在的法律糾紛。”
梁承:“……你這真的不是在咒院長嗎?院長不會打死你嗎?”
但梁承不得不感慨顧方池的賺錢頭腦,既找到了合情合理進醫院陪心上人的理由,還能去賺點醫院的咨詢費。
梁承問:“你們做醫生的不應該什麽都學嗎?為什麽會存在法律糾紛?”
顧方池簡單解釋:“首先,內科醫生拿的規培證是內科規培基地的;外科醫生拿的規培證是外科規培基地,本身內科和外科的執業範圍就是不同的……”
梁承:“所以現在醫院讓外科管內科,其實是跨範圍執業?是非法的?”
“不。”顧方池說:“有種說法叫做緊急避險。”
“但問題不在于這裏,問題在于,病人多起來了,就容易有糾紛。”
顧方池頓了一下,吐露一些真話:“現在醫院科室劃分的細,在臨床上工作幾年,便只記得本科室的工作內容了,醫院讓一群外科去管內科病人,多少會有點問題的。”
顧方池在其他時候都是好好說話,唯獨提到應逐的時候,怎麽聽都有陰陽怪氣的味道:“應逐那個頭腦簡單的,大約只會開補液吧。”
顧方池說得其實不錯,最近的應逐被內科快折磨瘋了,尤其是心內和腎內。
這兩個科室有天然的矛盾,平時只要會診碰到一起必然吵架,直到遇到管肺炎病人的應逐。
應逐被兩位內科醫生損了好一通,氣得要辭職,在辦公室裏來回轉圈:“我他媽是骨科的!我應該在手術室開刀,而不是在這當老媽子!”
師弟疲憊地嘆氣:“應哥,現在血庫血都不夠,全院的擇期手術都停了,哪裏還有手術可做?而且一臺手術的人都湊不齊……”
應逐已經完全把要挖顧方池牆角的事情抛之腦後了,發過火後苦笑:“姓顧的跑得快……”
他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他當律師賺得多不多,大約是不少的,等這次流感過去,我也不幹了!”
應逐說:“骨科沒落了。”
這話恰好被走進來的呼吸科醫生聽到,該名呼吸科醫生表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骨科就別哭窮了。”
只是應逐尚不知道,某人正在絞盡腦汁地準備回醫院來。
若是他知道了,只會說一句,顧方池腦子進水了或者清福享多了。
……
顧方池也愁啊,因為院長駁回了他的申請,說是現在院內情況複雜,要盡量避免無關人緣進出。
院長和藹地表示,有什麽法律糾紛會傳文件給他,先在線上解決。
所以顧方池不僅好幾天沒有見到姜茶,而且也沒有和她聊過天。
他好幾次想在微信聊天框裏問她最近忙不忙,又覺得自己這話實在多餘和打擾。
醫院現在快忙瘋了,現在的醫院就像一座擁擠而狹小的茅草屋,不斷有人往裏面湧,随時都有可能崩塌。
而現在的姜茶拿一份工資要打5份工:門診,住院,本科室的夜班,急診班,ICU值班,并且随時都有可能被抽調到其他地方支援。其中門診和住院部的班是分開上的,以周為單位,因為醫院規定盡量少串樓。
姜茶覺得自己是一根破舊的螺絲釘,在高速的運轉中搖搖欲墜。
嘴皮子利索的孫嫣替她把吐槽的話說完了:“狗屁領導。”
言簡意赅。
哦,對了。姜茶她們現在還需要定期學習內科知識,開展相應培訓,雖然說為了病人的安全,這并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姜茶想說,求求了,三天一個24的排班是認真的嗎?
于是,在某個無比疲憊的深夜,姜茶連續處理了四個病危,在手機裏翻出當初簽規培合同的照片,發給蘇眠:[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姜茶知道蘇眠這個時候不會回複自己,因為現在太晚了。
不過她還是自娛自樂地說:[看,這是我的賣身契。]
姜茶在這個時候想起顧方池,便把相同的話又發了一遍。
她發完覺得不妥,想撤回卻見到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還好嗎?]在姜茶看不到的地方,顧方池也是删删減減。
[還好。]姜茶說:[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啊?]她現在已經能夠熟練收治肺炎病人,甚至偶爾自我安慰地想,其實當內科醫生不用上手術也不錯。
姜茶大部分時候并不是個需要安慰的人,顧方池還在那裏編輯自己的措辭,一邊想着如果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中會希望得到怎樣的回話,另一邊卻見到姜茶大段大段的話蹦出來。
姜茶說:[我前幾天敲病歷的時候,看見旁邊坐了一個生面孔,顧方池,你猜猜他原本是做什麽的?]
顧方池道:[其他科室被抽調的?]
現在醫院只有一個呼吸內科,各科室的醫生和護士組成了一個個新的呼吸科病區。
姜茶說:[不是,他是學碩。]
學碩,全稱學術性碩士研究生,在大部分情況下不上臨床,自然也對臨床的系統不太熟悉。
顧方池問出了和姜茶當時一樣的問題:[現在醫院這麽缺人嗎?]
姜茶說:[大約吧,我聽說有個老師都退休了,這幾天又被叫回來了。]
姜茶繼續描述當時的場景:[我也很震驚,我問他,你會用住院系統嗎?]
他搖搖頭說,他是被導師送人情丢過來的,正在學習和摸索中。
姜茶這幾天真的很累,累到工作的時候都不想再進行不必要的交流。
但她今天晚上打了很多字,她突然發現,她對于顧方池有一種特殊的分享欲。
無論是見到花還是草,每一個想要分享的時刻,姜茶都會想起他。
姜茶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失落:[可惜話劇推遲了,不知道到什麽時候,我在網上翻了一下那部話劇的評價,還挺想看的。]
也許姜茶遺憾的不僅僅是話劇的推遲,但更多的,也因話劇的推遲而無從說起了。
別說話劇了,姜茶這幾天都在辦公室打地鋪,連醫院的門都出不去。
當然了,醫院沒有明确地說限制人身自由,畢竟醫院裏天天人來人往,但是規培基地的小群裏天天發警告,警告她們後果自負,一旦出事,有可能退培。
姜茶很想見顧方池,但他們畢竟沒有捅破那張窗戶紙,所以姜茶只是自嘲着說:[希望這段時間忙完之後,我還能活着和你約飯。]
[別亂說。]顧方池卻心裏一緊,他能想象到醫院的忙碌,所以這些天才不敢打擾姜茶。
因為推己及人,顧方池在極其忙碌的時候也不希望別人來打擾他,因為在那個時候而言,有看消息和回複消息的功夫不如多休息一會兒。
因為流感的特殊性,顧方池也不能到醫院去,甚至連送點什麽東西給姜茶也無法做到。
因為顧方池曾是醫生,他清楚和了解醫院的謹慎,醫院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很多約束醫生行為的“潛規則”,他自己當醫生的時候雖然不怕,卻不能給姜茶帶來麻煩。
姜茶是握着手機睡着的,而顧方池見對面沒了回應後,也不敢再給她發消息,怕消息音吵到她。
但顧方池陷入了苦惱:流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但他已經整整169個小時零30分27秒沒有見到姜茶了。
顧律師思考了一夜,在臨近天亮的時候又想到了姜茶說的關于學碩和退休返聘的事情。
于是顧律師靈機一動,給院長發消息:[最近醫院還缺人嗎?我作為曾在貴醫院工作過的醫生,在此危難時刻,也想為醫院出一點微薄之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