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潘多拉的魔盒08[番外]
潘多拉的魔盒08
霍讓本該乖乖在宅子裏等她的。
只等一晚上,第二天小慈就會來了。不過是十幾個小時,不過是太陽落下又升起,過去也是那樣過去,可為何現在卻如此焦急。
他看着手機,期冀着小慈給她發來信息,說什麽都好,閑聊或是命令,他都會很高興很激動地聽。
昨天等了一整天,他什麽也做不了,沉浸在渴望與哀求之中,混沌地做了許多個夢。一下是小慈不要他了,一下是他光怪陸離地死,而小慈毫不在意。
她說他只是食物,只是一盤自動送上門的盤中餐。足夠低廉足夠下賤,她也就可有可無地接受。
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他留了長發,留了很久很久,如果她喜歡其他模樣,他也可以成為其他模樣。
可是小慈只是笑,笑得涼薄又戲谑。
她說他都要死了,就請利落地去死,不要說些車轱辘話,叫人聽了心煩。
霍讓在夢中死得好快,小慈話剛落他将像被言語壓扁一樣,成了張薄薄的紙片。
他渴求小慈把成了紙片的他撿起來,放入衣兜裏,如果能放到懷中,他将感激不盡。
可小慈只是擡起腳,踩在他的屍體上快樂地離開。
“終于擺脫你了,麻煩的霍讓。”
她說他只是個麻煩,霍讓在恐懼憂傷中驚醒,一看時間才淩晨三點,卻再也睡不着了。
他熬到了小慈說的“明天”,還有一天才是“後天”,他神思不屬犯了病。
警報聲響側宅院,管家在睡夢中趕緊爬起,将霍讓推到了治療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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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樣等待,從黑夜到白天到傍晚,卻還要熬過一個晚上小慈才會來。
她沒給他發信息,他思念她的時候,她說不定在別的男人那裏。
跟他們調情說愛,親吻擁抱。
霍讓一遍遍查看着手機,想打給小慈又怕她嫌棄。
說點什麽,說點小慈不會覺得他多嘴多舌的言語。
可是霍讓想不出,他滿腦子都是小慈,只有小慈,他整個人成了附屬品。
或許這樣的卑微與死亡相比,死亡反而顯得高貴。
可是他舍不得,他吃了藥吃了飯,還有一晚上小慈就會來。
他還是等不及了,他要去找她。
穿着女人的裙子,畫着女人的妝,沒準小慈不會怪他。
霍讓選了嚴實的長裙,像一個修道女。可他那張妝點過的臉,無論如何都與信仰扯不上關系。
是一種亵渎,劃破他的長裙洩露他的聖潔,當他跌落的時候,才可視作一場盛大的典禮。
桑慈回到紅燈區,踩着光上樓。
5-3的門不似以往清淨,那裏靠着一個女人,高挑、美豔,紅色的口脂該被人吻淨。
桑慈認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拉着霍讓進了門。
“你穿成這樣來紅燈區?”桑慈将霍讓抵在門上,“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我想你,”霍讓低眸看着桑慈,心中酸澀,“想你,我等不及了。”
桑慈鎖好門,扔了木倉,擡眸盯着他:“我說過,如非必要,不要來這裏找我。”
霍讓擡手摟住桑慈,他渴慕的心微顫,甚至有一種脆弱的落淚的沖動。
桑慈拉開了他,将霍讓推倒在床。
“你為什麽不能安靜,安靜些。”桑慈背對着他,有些煩悶,“沒了我,難道你活不下去?”
霍讓倒在床上,沒有爬起來。他漸漸蜷縮成一團,一言不發。
她讓他安靜,他總是聽話的。
即使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可她不想聽,他就不開口。
桑慈從抽屜裏取出刀,劃破手腕,将血滴入兩指大小的管狀玻璃瓶。
直到滴滿才舔了舔傷口,傷口很快便愈合。
她将玻璃瓶蓋好扔給霍讓,讓他實在難受的時候喝下。
“這只是一種病,”她說,“你的思念你的愛,都是病症。藥已經給你,你走吧。”
霍讓攥着玻璃瓶,低聲說不是,聲音有些虛弱,卻滿懷偏執與固執。
他其實對小慈是有些猜想的,猜想從古老故事裏的吸血鬼,蔓延到實驗室裏出品的各類生物。
蟲族或潘多拉,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他只是不去深究,他知道小慈肯定不喜歡他去猜測她的來歷。
但這不代表……小慈能把他的感情視作一種病。或許她有她的理由有她不為人知的魔力,可霍讓才是這份感情的當事人,他深刻體會到的一切,甜也好苦也罷,都在他身體裏不斷輪回,她怎麽能說那只是一種病。
他的感情難道可以輕易否定?
在桑慈看來确實如此。霍讓也好,奧斯維恩也罷,只是受到潘多拉體夜的影響。信息素或病毒?
被控制被感染的他們,傳遞出來的感情只是受到影響的結果,并非他們本身真正的情感。
她偶爾可憐他們,但利用的時候并不手軟。
食物?寵物?屏障?他們是她接觸世界的邊界,但也僅此而已。
霍讓将玻璃瓶小心翼翼放到一邊,他在床上跪坐起來,仔細地擺好裙擺。
他纖長的手指撫過柔軟的布料,撫過幹淨的床單,拉住了桑慈的手。
“我……”他聲音微顫,“我不好看嗎?”
她說了,足夠好看的話,她是會來見他的。
他現在穿着漂亮的裙,化着漂亮的妝,她怎麽反而要他走。
甚至不肯回過頭來望他一眼。
背對着,只肯留給他一個纖薄的背影。
“我不喜歡太過濃烈的感情,”桑慈道,“那會是一種煩擾。”
霍讓唇角揚起,學着桑慈微笑的樣子微笑,可他學得不像,看起來狼狽極了。
好看是好看的,只是一團糟,像被人從裏到外弄壞了。
美麗的芭比娃娃在孩子長大後不再受歡迎,她只想将他束之高閣,有用的時候拿出來欣賞一番,其餘時候黑暗會陪着他,孤獨會伴着他,他該知足,而不是跳下來,跳到少女面前說想她。
很麻煩的,不能在原地呆着嗎?為何要介入她嶄新的生活。
瞧瞧他,身體又不好,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又能帶給她什麽呢。
“是因為小慈得到的足夠多,所以……”霍讓微微顫抖着,“所以不稀罕我這份感情了嗎?”
桑慈微嘆,轉過身來看着他。
很美麗,很誘人,即使快碎了也想挽留她,殊不知他走的每一步都只是離深淵更近。
“那你希望我怎樣,”桑慈問,“像你這樣,每日都恨不得跟你擁抱在一切,直到所謂的世界終結?”
“親吻、上床、占有?或者說甚至希望我生個孩子,過那種看似正常而幸福的生活?”桑慈唇角的笑意寡淡,冰冷而鋒利地戲谑,“省省吧,霍讓,你是你,我卻不是看起來合乎規則的我。”
她試圖刺傷他,用言語作為武器。見到他這模樣,卑微的、乞求的,她心中會生起憐憫,為了掩飾這憐憫,她便更粗暴地對待他,期待他的醒悟或是遠離。
他們相伴十年,難道真沒有一點感情?
霍讓溫柔地掩飾悲傷地笑起來:“沒有,沒有,我只是期望你能夠不要那麽厭煩我。”
“小慈,”霍讓問,“如果某天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哪怕只是一剎那,一剎那想起我,感到一瞬間的難過。”
他所求不多,只是想留下存在的痕跡。如果有一個人,想起他會難過,那他的離去便沒有被世界遺忘。
她卻只是說:“每個人都會死,說不定我死得比你更早呢,霍讓。”
毫無同情心,不肯洩露半分憐憫。她當真鐵石心腸,只把他的話當做語言游戲。
生疏、疏遠,十年的相處仿佛只是南柯一夢,她從夢中醒來,他卻寧願死在那場空空如也的歡喜裏。
霍讓拿起玻璃瓶,下了床,穿上鞋,默默離開。
再呆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他的自尊久違地疼痛。
高跟鞋穿着不舒服,霍讓慢吞吞地走在樓道上。桑慈追出來,給了他一把木倉:“以後別來了,這裏魚龍混雜,不适合你。”
霍讓點了點頭,乖乖地說好,他看着桑慈往回走,進了屋關了門。
她既然擔心他,卻不肯送送他。霍讓拿着木倉走得緩慢,腳疼,腿疼,高跟鞋好像一顆釘子,把他的皮肉戳得潰爛,有螞蟻爬進去,有血肉流下來,一片狼藉。
夜間的紅燈區好絢爛,光像污染物一樣襲來,霍讓的眼疼,他擡手捂了捂,有人走近他,問他的價錢。
霍讓垂下手,用木倉對着陌生人,淡淡地說了句滾。
那人還想說什麽,或是惱羞成怒地辱罵,才開口一個詞,霍讓就直接開了木倉。
打中男人的腿,他慘叫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霍讓心情好了些,越過男人離去。
小慈還是關心他的,他想,給他的木倉很好用,一觸即發。
霍讓不知道的是,那把粒子束手木倉,不是小慈買的,是另一個男人送的。
管家和司機等在紅燈區外,他不讓他們跟着,他一個人來已經讓小慈厭煩,人太多了她會生氣的。
管家焦急地等待着,生怕少爺出什麽事。雖然少爺執意來到這顆偏遠的垃圾星,可他畢竟是霍家的嫡系長孫。老爺子挂念着,管家每周都會做個彙報傳達少爺的安全與安然。
當然,一些不太正常的癖好管家都會隐瞞下來,比如少爺的女裝,比如少爺對一個伎女的過分在意。
霍讓上了車,管家與司機都在前座。擋板打開,隔音還成。
心情好一些的霍讓仿佛從死地裏複活,總是纏着人會顯得沒有魅力的,霍讓想,不過既然來了一趟,也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
後座的車燈亮起,霍讓迷亂地倒下,破碎的金紅的瓷白的,他拍了好幾組照片,精心挑選一張給桑慈發了過去。
[晚安,小慈。明天你會過來的,對嗎。]霍讓繼續打字,[今天我做得不對,以後會注意的。你喜歡什麽顏色的裙子,我都穿給你看。]
[我永遠是你的芭比娃娃,穿衣或不穿衣,你的撫摸一樣令我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