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菟絲花01[番外]
菟絲花01
M星,貧富差距極為懸殊的年代裏,每一座城邦分為了三部分:上城、中城、底城。
萬分之一的上城人坐擁最寬廣的資源,享有土地、水、食物等一切生存生活物資;百分之五的中城人是上城人的律師、醫生、經理等,在上城人的手下讨生活,住在中城區,日子也能過得去。
而底城是噩夢般的存在,幫派、槍.支、精神藥品的濫用,維持秩序的機器人經常報廢。
底城人的肢體通常都換上了機器的物件,機器義肢、義眼……為了生存下去,不斷地更換中城區研發的機器部件,價格高昂,報廢率也不低。每隔五年就得更新換代,否則就等着威力更大的機械臂一拳擊斃。
然而無論他們的機器肢體如何厲害,槍.支.彈.藥如何威武,也無法攻克軍隊型機器人的防線,只能龜縮底城,在混亂與貧瘠中求存。
底城也有肢體完好,從頭到腳仍是肉身之軀的人。這樣的人極其稀少,要麽是幫派老大一直豢養的情婦,要麽是權勢之人年齡尚小的子女。
而最底層的孩子們,即使年齡小,也不得不賣掉.器官換上最劣質的機械器官茍活。
機械器官是上城區的重要資産來源,中城區的資金也大多靠此汲取。底城的人一旦沾上,就不得不終生為了換上更好的機械器官而奔波活命。
底城最大的名利場瓦勒提大廈裏,火拳幫正在激烈慶祝着。火拳幫又占據了一大塊地盤,吞并了不少資源,老大費斯特還特地請來了底城最近風頭正盛的歌星演出。
那位年輕的歌星聲名鵲起就在這一兩年內,受底城最大的幫派煉獄幫的庇護。
妙齡的女人穿着一身純白的禮服,肢體完好柔軟,與這個混亂的底城格格不入。
當她站上舞臺,激烈狂吠的火拳幫成員們不由得安靜了下來。
安裝了義眼的幫派成員心神意轉,不斷調大着視線,能看清她鬓角的碎發她柔軟的紅唇,男人往下看,可惜那禮服過于保守,他沒有透視的本領。
他只好盯着她美麗的小臂,她纖長的手指,幻想着她握上來時,會是怎樣的極樂。
歌星阿忘,底城耀眼的明珠,柔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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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她清冷的面龐,月光與雪,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他看見她紅唇輕啓,于是天籁降臨。
美好、純潔、柔軟,烏托邦的安定,伊甸園的呼喚,撫慰着臺下人的精神。
這與吃中城區研發的藥片所提供的精神刺激全然不同,是這樣的寧和、清冷,像一段舊日的神話,每個人都安樂怡然,沒有戰争、血火、猙獰。
一曲盡,臺下的人喘息。
從天堂跌落,回歸地獄,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難怪這待價而沽的小.婊.子名聲傳得這樣快,男人心道,倒還有幾分本事。
他看着她的唇,唱歌這樣動人,做其他事時應該也不差。
傳言中這女人拒絕了煉獄幫老大,說是一心鑽研歌唱藝術,無心做情婦。
在男人看來,無非是待價而沽,守着身體想往上攀,脫離底城去中城。
也不知煉獄幫老大赫淮斯是怎麽忍下來的,這樣一個柔軟的女人,也舍得不享用。還專門派人保護着,讓他們這些人壓根兒無從下手。
阿忘唱完後下了舞臺就準備離開。火拳幫老大費斯特端着香槟走過來,笑着建議道:“我這裏也不差,不如轉投火拳幫,我能給你更多。”
他看着她清冷純潔的面容,心中欲.望湧動:“哪怕是去到中城的機會,也不是不可以。”
阿忘垂眸道:“多謝您的好意,只是我該回去了。您知道的,玫瑰公館管理很嚴格,我若是回得太遲,免不了交上一大筆罰金。”
玫瑰公館是煉獄幫的領地,老大赫淮斯特地撥給阿忘租住,只是從不準她夜不歸宿。
費斯特笑着:“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赫淮斯未必能一直守着你卻不吃,你好好想想,我不急。”
費斯特飲完杯中酒,湊近阿忘聲音低沉:“赫淮斯不可能放你去中城,我卻不同。只要你盡心,等你懷上我的孩子,我就送你到中城養胎,讓咱們的孩子落戶中城。到時候我閑暇時去中城看你們便是。”
阿忘微微扭過了頭,輕聲說:“抱歉,費斯特先生,我必須回去了。”
費斯特的機械手掌握碎了酒杯,他略微歪着頭,冰冷的義眼看着她:“很好,好女孩是得早回家。”
“我派人送你。”費斯特松開手,碎片落了一地。
阿忘露出一抹柔軟的微笑:“多謝您,費斯特先生,我與保镖們一起回就好。”
費斯特看着阿忘遠去,義眼瞧上去似乎更加陰冷了些。
回到玫瑰公館,已是晚上十一點。此次演出的報酬已經打到賬戶,阿忘撥了一半作為煉獄幫派的保護費,又撥了四分之一作為這個月玫瑰公館的房租、水電費用等。
阿忘看着賬戶裏剩下的數字微微嘆了口氣。
不接受赫淮斯的包.養,就必須繳納高昂的幫派保護費。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小姐。”赫淮斯當時一雙碧眼看過來時,眼中隐隐的戲谑,“我尊重你,但你也得尊重我。除了繳納必要的費用,我得給小姐定個規矩,午夜十二點之前未能回到玫瑰公館,就繳上一筆令你心疼的罰金。
“畢竟,我純潔的公館不保護妓.女。你不做我的情婦,我可以答應。但若是偷偷到外邊做妓.女,那就太難看了些。”
就算條件嚴苛而無理,阿忘也只能接受,若沒有幫派的保護,她很快便會淪落到最不堪的境地。
阿忘脫下禮服,仔細挂好,預約了清潔機器人明日上門。
浴缸裏的水已熱,阿忘将寶石項鏈、珍珠耳環一一取下放好,才去到浴室沐浴熱水的溫暖。
作為一名歌星,外出的行頭也是一筆大價錢,就算阿忘并沒有多奢華的享受,也往往攢不下多少錢來。
每一次交易,幫派都要抽取一半的傭金作為保護費,餘下的衣食住行也花費不低,她知道赫淮斯是想用生活的壓力蠶食她,令她自願接受他的包.養。
阿忘躺在浴缸裏,熱氣氤氲,她不認為赫淮斯是個好選擇。一個底城裏美麗純潔又柔軟的女人,若做錯了選擇,很快便會萬劫不複。
這條向上的路,她走得步履維艱。
她沒有父母,被紅燈區的一個女人撿到養了起來。女人養她到五歲,便要她賣了雙眼換上義眼。
底城區有人具有相當惡劣的癖好,嗜好收集美麗的眼睛。小小的阿忘知道女人生活不易,要她賣眼貼補家用很符合底城的常情。
可阿忘不願。在被帶到收藏眼瞳的惡人家後,她找上惡人的兒子,天真地微笑說喜歡哥哥,做玩伴。
那個孩童微愣,随即在阿忘柔軟的微笑裏傲慢地同意了。
不過要簽上一張賣身契,他們家可不随便收仆人。
女人得了金錢摸摸阿忘腦袋便走了。這一筆價錢遠超她養育阿忘幾年的費用。
阿忘跟在孩童身邊,乖乖陪玩,哪怕他經常惡作劇,揪她辮子等等,她也柔軟地回應着。
後來孩童克瑞斯家倒了,十歲的阿忘跟着克瑞斯流浪街頭。
克瑞斯為了謀生,先後賣掉腎、眼、四肢,到最後全身上下沒有幾處是人的軀體了。
傲慢的小少爺還拉着阿忘的手,說不會讓阿忘餓死的。
尚年幼的阿忘已經顯露出姣好的容顏,為了遮掩面容她時常髒兮兮的,克瑞斯也不介意,冰冷的機械手掌摸着她的灰頭土臉,說他們不會死。
克瑞斯這時候混起了幫派,結交了兄弟。阿忘留心着,每次克瑞斯的兄弟們來做客,她都會溫柔招待。
慢慢的,克瑞斯的兄弟們說他的小妹雖然長得不好看,說話倒挺好聽,正巧有個家夥母親是沉寂的歌手,阿忘托了這層關系學起了歌唱。
後來克瑞斯在幫派火拼中死去,阿忘哭泣着找上了老師。
老師收留了她,這才發現阿忘每次都用化妝品遮掩了容顏。
阿忘十八歲時,老師撮合她與兒子,阿忘婉拒後,被老師嚴厲地趕了出來。
老師的兒子奇克追出來問為什麽。
阿忘說她只想歌唱,一直唱下去,對男女之事并不歡喜。
奇克嘆了口氣,想起死去的兄弟克瑞斯,又看着阿忘無助的神情,給阿忘找了個經紀人,說:“我相信你能靠歌唱活下去,保護好自己。”
經紀人是煉獄幫的成員,見着阿忘覺得資質不錯,正準備簽一份苛刻的合同,來公司巡查的赫淮斯就這麽遇見了少女阿忘。
阿忘拒絕了他的包養,赫淮斯沒有為難,只是擺出他的條件,阿忘要麽答應要麽離開。
事實上,赫淮斯給出的條件已是優待,他只抽取一半的傭金,而經紀人準備的合同與賣身契無異。
他還好心地讓阿忘住到玫瑰公館,美好的住所,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雖然得繳納不低的租金,可這樣的公館,沒有背景是住不進來的。
許是赫淮斯有交代,經紀人對阿忘的事業盡心盡力,兩年過去,阿忘聲名鵲起,在底城裏有了不小的名聲。
前不久老師找到她,要阿忘幫忙重新組建她的事業。
阿忘看着老師衰老的容顏,聽着老師略微粗啞的聲音,她的手不知什麽時候也換成了機械臂。
阿忘輕嘆一聲,老師或許不是不明白底城的運轉規則,只是看見一絲希望便不願放棄。
底城所謂的歌星,靠嗓子也靠臉。某種程度上,嗓子都是其次,只要唱得大差不差,長得動人便能受追捧。
阿忘給了老師一筆錢,作為當年的學習和生活費用,随後将老師引薦給經紀人。
女人出來的時候滿目瘡痍,連招呼也沒打就離開了。
她的機械臂在陽光下發着斑駁的微光,不算好的材質。
在底城,要想保持軀體血肉的完整是很艱難的。
中城區需要底城人更換機械器官。為了誘使底城人更換,大量的宣傳、金錢的誘惑,可一旦踏上這條路,就必須付出更多的金錢來維持生存了。
且換了中城出品的機械器官,底城人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誰也不知那些零件裏到底藏着怎樣的程序命令。
阿忘又給老師打了一筆錢,仁至義盡。至此,老師再沒來找過她。
經紀人給阿忘請了新的老師,意外的沒讓阿忘出錢,說是赫淮斯吩咐的。
“老板說你的唱功還有待提高,既然喜歡,就不要懈怠。”
經紀人先生說話總是很沉穩,他把日程表發給阿忘後,囑咐幾句便忙其他的事去了。
散亂的思緒回籠,躺在浴缸裏的阿忘有些犯困,她出了浴缸系好浴袍,樓下的門鈴突地響了。
來人是赫淮斯的手下,他恭敬遞上禮物盒,說赫淮斯邀請阿忘明日共進午餐。
阿忘接過禮品盒,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男人臉微紅,沒多說什麽便離開了。
關上門,阿忘回到床上打開這幾個禮品盒,有一條綠色的禮裙,還有配套的珠寶項鏈耳環。
某些時候,赫淮斯還真是大方,阿忘柔撫着禮裙絲滑的面料,微微嘆了一聲。
第二日。
抵達蒂利雪斯餐廳後,阿忘遠遠便瞧見赫淮斯那雙綠眸。他正看着她,以一種男人對女人毫不遮掩的欣賞目光。
阿忘突然發覺,身上這條禮裙的顏色與赫淮斯瞳孔的顏色十分相似。
事實上,這是赫淮斯找奢侈品品牌定做的高檔禮服,特意要求做成他瞳孔的顏色。
當這身漂亮的禮裙穿在阿忘身上時,赫淮斯內心緩緩淌過占有的滿足感。
阿忘坐下後,禮貌地微笑:“赫淮斯先生,感謝您的好意。”
“客氣。”赫淮斯言語裏帶着略微的笑音。
“聽說昨天費斯特那家夥,給你開了不錯的條件。”赫淮斯仔細瞧着阿忘,“小女孩,心動了?”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阿忘垂眸:“先生,您誤會了。我對做情婦沒有興趣。”
“你倒是識趣。”赫淮斯道,“我已經告訴諾錫德,以後火拳幫派的邀約,一概不去。”
諾錫德是阿忘的經紀人。赫淮斯派出的保镖們,機器耳蝸聽力不錯,連一個在阿忘離去時,罵阿忘是個待價而沽的小.婊.子的男人都被他們記錄了下來。
今天淩晨,霧氣缭繞時分,那男人很不幸地猝死了。
赫淮斯飲了一口香槟,為猝死的男人默哀了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