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餐桌上,楚青晚問楚憐生想學些什麽,他好請教師來。
楚憐生低着頭,心裏很亂,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大哥,再緩緩吧。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楚青晚依了她,道:“憐生要是不想學也無事,先養好身體。”
用完餐,楚青晚沒離開,坐在沙發上讓楚憐生過去。
楚憐生像蔫了的花一樣拖着沉重的步伐,還沒坐下,就被楚青晚抱在了懷裏。
楚青晚将下巴擱在楚憐生肩上,話說得很緩:“憐生,你是明白,還是不明白?”
他撫上她小腹,手有往上移的趨勢,然而不管那手往上還是往下,都逾了兄妹的矩。
楚憐生按住他:“大哥,我……我肚子不疼了。”
“我不是你大哥了。”楚青晚帶着她的手強行往上移了一寸,到了危險的邊境,楚憐生猛地顫了下,試圖從楚青晚懷裏掙脫。
“別動,憐生,叫我名字。”楚青晚微微嘆了口氣,“叫我名字,就不動你。”
楚憐生眼眶紅了,淚水落下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察覺:“大哥……你也不肯要我了嗎?”
“憐生,大哥怎麽會不要你。”楚青晚安撫似的摸摸她臉蛋,“大哥把你撿回來,就是要長長久久養着憐生。哪怕憐生什麽也不會,也是大哥的……”美麗的藏品。
摸到一臉的濕潤,後五個字留在了喉頭。
“也是大哥的妹妹,對麽。”楚憐生尋求希望似的問。
楚青晚悶笑出聲:“憐生也會裝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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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憐生心裏一沉,窒息感從肺腑湧了上來。眼淚無法止住,濕了楚青晚一手。
“哭什麽。”楚青晚問。
他明知故問。
楚憐生哽咽着:“肚子又疼了。”
她裝腔作勢。
玻璃紙岌岌可危,楚憐生小心翼翼維持着。只要他一日不挑破,他就一日是大哥。
她就能作為虛假的親人被他庇護,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可楚青晚不肯給她這個機會。
“疼得這樣厲害,豈不是每月都遭罪。懷孕了倒能消停十個月。”楚青晚輕緩地揉着她肚子,“過些日子,這裏就能有個小寶寶了。”
楚憐生慌忙打斷:“我和趙東堂的婚事已經取消了。”
“大哥知道,”楚青晚笑着,“這裏還輪不到那趙東堂的孩子住。”
“憐生,大哥真心想養你。你還能跟誰?和楚淡月搶趙東堂,只會讓人看笑話。姓趙的不會娶你,做小三未免太難堪了些。”
“我已經跟趙東堂沒關系了,也不想招惹你的親妹妹。大哥……你送我出國好不好?我在這裏,大家都不舒坦,你妹妹也膈應。”
“出國?”楚青晚掐住她下颏,睨着她,“憐生,你說大哥為何要繼續養着你,養一個外人。”
楚憐生眼裏的淚濕了長睫,眨一下落了滴,恰好滴在楚青晚虎口。
“我……我只是……只是盼望大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夠、能夠幫幫我。”
“情分?憐生,你還真是可愛。”楚青晚冷嗤一聲,松開了手,“大哥再給你一些時日适應。只是憐生,別叫大哥久等。”
楚青晚離開了。
楚憐生蜷縮進沙發裏,不肯擡起頭來光明正大地哭。
她不是傻子,不會不明白這些暗示與明示。
趙東堂出錢包養,大哥也沒什麽差別。只是前者粗暴,後者懷柔。
可到底,還是件買賣的事。
她不想做買賣,也不想被抛棄,她就是個貪心的人,什麽都想要,什麽都不想付出。
可沒人兜底,她只能賣了自己,或者流落街頭。
流浪對她來說是暴力,和浪漫與自由沒有半分關系。
選擇流浪,就必須忍受暴力,讓生活磋磨,用命運折辱,若是再遇上幾個店老板那樣的人,或許就徹底爛在了泥裏。
選擇買賣,一樣的腐爛,腐爛在金錢堆上玫瑰墳裏。
她不要,都不要,她拿起手機,慌亂地撥打媽媽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手機自動挂斷,楚憐生愣住。
她笑了下,眼裏的淚跟着往下冒,不信邪地撥打父親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撥打的……”
楚憐生挂斷了電話。
淚突然就止住了。
原來真的抛下她了呀……也對,沒找她算賬都算好心腸。畢竟養大她花了那麽多錢,找她賠,她是賠不上的。
只是好歹……十八年情分,真的就沒有一點不忍?父親和母親,真的就這樣不要她了。
大哥……大哥還是要她的。
只是他要的不是妹妹。
驀然,chat彈出一條消息,是盧荀。
盧荀:【憐生,我組建了一個小聚會,你來嗎?男生女生都有,地址是樹廬山莊。】
盧荀?楚憐生冷靜了會兒。
她不想坐以待斃,等着自己陷落。如今這局面,跟着大哥絕不是一個好選擇,接受趙東堂的金錢只會更壞。
這個圈子裏,包養情婦的人不少,也有的日日換新娘。而那些被包養的,說來說去也不過是男人手裏的玩物,得到了金錢就得忍受放棄尊嚴。
她見過父親的情婦,柔柔的,軟軟的,像是一團白泥,任人揉搓把玩。姿态放得極低,身上衣衫顏色都素淨,卻極貼身,腰臀什麽的曲線洶湧而缱绻。一身軟媚的皮肉,賣出一個好價錢,若不是她不愛女人,也想親自玩弄一番。
不是出于愛意,只是情婦低到了泥裏,讓人見了就想踩上去。父親就愛這個調調。
最開始那情婦還不是這樣子,她的腰能挺直,走路也不刻意擺弄姿态。只是跟了父親,在他的各種規訓下,連皮肉帶靈魂一起被馴服了。
或許是遺傳,大哥如今也想把那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叫她服從,叫她低頭,叫她乖乖地躺在床上做一個柔媚美麗的玩物。
楚憐生握住手機,淚痕早已幹了。
她敲下字來:【來,就當為你踐行。】
盧荀:【!我很高興。下午三點,不見不散。】
楚憐生放下手機,熏着香氛慢慢沐浴了一番。
穿着浴衣走進衣帽間,她選了條素雅的白裙。頭發又長長了,黑如濃墨,吹幹後放下來流雲一般。
鏡中面容略有些憔悴,楚憐生想了想,沒有化妝。
楚憐生知道自己是好看的,打小塞滿書桌的情書,剛入校跑到教室外面看她的高年級同學,各種關于她的流言蜚語……只是以往她不在意。
她是楚家的千金,生來就含着金湯匙,物質的足夠豐滿使得容貌不過錦上添花。
只是現在她什麽都沒了,只有模樣美得出色,錦上添花變作雪中送炭。
她知道自己玩不過那些年齡比她大的人。趙東堂和大哥早已經看慣了各種伎倆,想要她要得直白,甚至不肯多花些心思。他們習慣了得到,以往待她好,因為她和他們是同一階層的人,客氣克制都是維持和氣的假面。
現在待她這樣,不過是她跌落了,跌到了他們腳下。既然不再高貴,待她一如既往倒要惹人笑話。
珍惜一個假貨,像是在質疑他們的審美。把玩一個假貨,倒有個廢物利用的美名。
盧荀的家境在圈子裏普普通通,他年齡也不大,想必心裏的彎彎繞繞會少些。
收拾完畢,楚憐生望着鏡中的自己,落寞地笑了下。
暖光打在衛生間裏,像夏夜的湖在流動,而她是水上燈,在光影裏美得影影綽綽,不真切。
捉不住,得不到,忘不了,如墜迷離夢境,但願長醉不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