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對人 靳斯年是溫良君子,皎皎如月……
第2章 跟對人 靳斯年是溫良君子,皎皎如月……
華燈初上,光影綽約的夜,像個披紗美人,一動一靜,皆是風情。
棠妹兒剛洗過澡,坐窗臺捧一罐啤酒,是她一天中最惬意的時刻。
被房東割肉?
不要緊。反正她還會賺很多很多錢。
攀不上權貴?
也沒關系。東家不做,做西家,高門世家又不是都姓靳。
自我安慰有時效,三分鐘過去,心情仍舊低落。
好在盛老板的兩百尺大屋,名不虛傳,黃金地段,坐擁絕佳視野,從五樓望下去,正好看見水姐攬到新生意。
謝頂男人,兩百磅,先撲身,再伸一雙鹹豬手:寶貝想我沒有。
女人嬌俏扭腰,推搡道:死鬼,幾日不來,叼你老母啦。
男人反叼回去。
叼來叼去,意動身燥,只差當街走火。
棠妹兒看得正有興味,突然有人敲門。
她扭頭看向門邊,應了一句,“誰呀。”
外面無人應答。
隔了兩秒,敲門聲繼續。
門鐘壞了很久,每次有人拍門,霹靂乓啷的聲音,簡直像讨債。
棠妹兒煩躁,鋁罐随手放茶幾,趿着鞋拉開門,擡眼的一瞬間,慵懶散漫頃刻散去。
她愣住:“靳生?”
潑過紅油漆的樓道,窗外小販叫賣,市井低俗,被靳斯年一襯,整條街都要低頭慚愧。
棠妹兒不敢置信,又問一遍。
“靳生,你怎麽來了?”
靳斯年淡笑,“順路。我可以進去嗎?”
“靳生,請進。”
棠妹兒反應過來,急忙去拉鐵栓,另有一扇防盜門,鏽漬斑斑的栅欄,開啓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靳斯年反而沒動,只是站在門口,棠妹兒以為對方貴腳不肯踏賤地,沒想到靳斯年比了比領口,提醒她。
“你要不要再去穿件外套。”
棠妹兒不解低頭,随後大窘。
她差點忘了,自己打扮過于随便,下面是一條睡褲,滑稽的黃綠色條紋,樓下夜市三十塊一條。
這還不夠慘,她上身只穿了件黑色吊帶,箍到曲線,顫顫悠悠,一眼就知是真空上陣。
棠妹兒下意識擡臂,遮住一對兒尖尖,快速轉身背對門口。
不遠處,沙發扶手上搭一件開衫,她趕緊套上。
随着靳斯年進門,棠妹兒才意識到,房間淩亂,處處不妥。
茶幾上的便當盒、啤酒罐,首當其沖,棠妹兒随手扯一個塑膠袋,将桌上物品,一并劃成垃圾。
然而,前一秒,半月前的八卦周刊,已經被靳斯年拿在手上。
港産小報,出了名的才華橫溢,雜志封面标題,紅彤彤炸在眼前——靳二少摳女,賽過滿清十大酷刑。
靳斯年翻了兩頁,“原來你也在追佑之的花邊新聞。”
棠妹兒有些尴尬,“上庭時……可能用得到。”
靳斯年不置可否,雜志放在一邊,言語中很有護短的意思。
“佑之本性不壞,就是太貪玩了。”
棠妹兒不敢茍同,便沒做聲。
靳斯年:“床笫之事,本來就很難說得清,那個女孩子死在佑之床上,脖子上又有淤青,坊間都說是謀殺,我們派禦用大律師去交涉,檢方給出的最好結果也要判誤殺,本來以為沒希望了,幸好有你。”
靳斯年踱到窗邊,明明在看風景,忽然轉頭,看着棠妹兒。
“是你上庭力挽狂瀾,最後以‘意外’結案。”
“這樣的結果,不止洗刷佑之的冤屈,也拉回了靳氏股價,算是我們的恩人了。”
明晃晃的欣賞,來自一雙有溫度的眼睛,這溫度不高不低,剛好熨燙棠妹兒的尊嚴,縱然人生曲折,在此刻,她竟獲得片刻體面服帖。
棠妹兒在靳斯年的目光裏,無端地,站得筆直。
像受訓的小學生,字字句句,報告教官。
“案子裏的女孩子,本身有先天性心髒病,這種病受不住刺激,事發當天,大概是佑少行事太激烈,所以她就犯病了。”
靳斯年:“這是你找到的突破口?”
棠妹兒認真點頭,“事發那個月,她已經犯過病,還看過醫生,所以只要抓着這根線索,咬定她的身體有問題,脫罪就不是問題……至于,她脖子上的淤痕。”
棠妹兒忽然卡頓。
靳斯年看着她,面帶微笑:“怎麽說?”
夜風鑽窗子,紅燈照暗室,饒是在談案情,奈何案情本身就是限制級,富少隐秘的愛好,少女竭力的迎合,呼吸張弛,水汽蒸騰。
畫面一幀一幀入腦,棠妹兒忽然語言艱澀。
她張了張嘴,其實不想說的,但靳斯年正在看她,目光清冽,不摻一絲促狹。
好吧,是自己神經敏感,心中有邪念。
棠妹兒談回案情,“佑少事先不知道死者病情,親密過程中,他掐住對方脖子,造成短暫的窒息性傷害,只能說……是愛侶間的某種助興行為,淤痕最多算情取,并不是致死的原因。”
靳斯年點點頭,并未多說什麽。
大概為了打破這種微妙,棠妹兒主動問,“靳生問我案情,是有什麽問題嗎?”
“別緊張,我只是順路上來。”靳斯年對着窗口,向下一指。
蜜心餅鋪,暖黃色的招牌下,顧客穿梭。
那家店據說開了五十年,其中蛋撻做得最出色,出一爐賣一爐,日日排隊。
“老爺子喜歡趁熱吃,司機去買,我等得無聊,聽說你住在樓上,便過來拜訪。”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不打擾。”
棠妹兒抿唇,心思已經飛了,她想着要不要再提白天的事,可惜不湊巧,司機提着袋子,從餅鋪走了出來。
靳斯年也看到了。
“我該回去了。”
棠妹兒機械般送客到門口,幾次動唇,想挽留,想争取的話,卡在喉嚨裏,就是說不出口。
靳斯年太高貴,看她猶如看蝼蟻。
她的能力,不夠驚豔他;
她的皮囊,他也沒有多看一眼,但凡靳斯年流露丁點男人看女人的神态,棠妹兒都覺得自己尚有一絲價值。
可無奈,靳斯年是溫良君子,皎皎如月。
他離開後,棠妹兒坐在沙發上,這一刻迎來真正的頹然。
——
棠妹兒住的是老式唐樓,樓梯又窄又陡。
靳斯年下來時,需要低頭,才能不撞到燈箱招牌。
筍盤一樣的男人,出現在廟街,不等站街女纏上去,司機已經先一步拉開車門。
後座放着剛出爐的點心,香濃的忌廉奶油味充斥車內。
靳斯年撇了一眼,跨步上車。
待車子緩緩上路,許冠華從副駕探出頭來,說:“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靳生何必親自出面,派我上去,一樣摸她的底。”
靳斯年看向車外,語氣平淡:“老爺子感興趣的人,我當然要重視。”
許冠華明白,如果不是下午那通電話,老爺子親自打來詢問,棠妹兒這種寂寂無名小律師,就算贏了佑少的官司,也不可能入靳斯年的眼。
“那靳生覺得她怎麽樣?”他問。
“不錯,努力又本事。”靳斯年一頓,“但我最中意她無依無靠。”
說是中意,可靳斯年眼中是全是冷漠。
許冠華跟着點頭,“沒背景,好擺布,即便她被老爺子看中,送去給佑少添翼,也不怕她翻出我們的手掌心。”
靳斯年手搭在那一盒點心上,敲了敲。
“老爺子要見棠妹兒的事,你去安排。”
“是。”
靳斯年不再言語,徑自閉目養神。
男人氣質卓絕,五官優越,光是峻眉與利眼,便湊足一出大戲,霓虹璀璨,投射進車子裏,光影變幻,猶如黑幕拉起,鼓點發緊一聲急過一聲。
若問今日唱的是哪一折,臺下觀衆擊節撫掌,原來是玄武門事變,刀光劍影,問鼎皇權。
——
三天後,華商酒會,棠妹兒粉墨一新,挎着許冠華的手臂,盛裝出席。
黑色晚禮服,配同色緞面手套,長度剛好,露一截手臂,瑩潤微光,與耳間澳白珠輝映。
有本事的女人,坐實美人身份,便是一把鋒利的刀,披荊斬棘,窮途死巷也能斬出一條生路。
就比如靳佑之的案子,法庭上唇槍舌劍,激烈對質,許冠華身為男人,聽了都要難堪,可棠妹兒一個女人不放過任何細節,句句見血,硬是把彌天大罪,打到當庭釋放。
怎麽不叫人贊嘆。
許冠華看不起女人,但也不敢看不起眼前這個。
他打量棠妹兒神色,見她有些懵懂,趁機問:“靳生為你争取的機會,一會兒見到老爺子,知道怎麽說嗎?”
棠妹兒收回目光,看着他,“靳生想我怎麽說?”
許冠華笑了,“靳生倒沒說什麽。是你,你說想跟靳生的,既然想跟,就要拿出個辦法,不然紅港上千萬人,人人說跟靳生,靳生個個都理嗎?”
棠妹兒:“許總有話,不如明說。”
許冠華嘿嘿一笑,壓低聲音。
“老爺子看得上你,你就有價值;老爺子看不上你,你就沒有價值。靳生的米飯不養閑人,你想跟着靳生,也要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端不端得起這個飯碗。”
說完,許冠華沖她眨眼,對方話沒說透,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靳斯年要不要自己,取決于老爺子,打贏靳佑之的官司,只是見到老爺子的敲門磚,接下來才是重頭戲,靳斯年想要的,是能插在老爺子身邊的一顆棋。
“吶,人來了。”許冠華揚了揚下巴,“棠大狀,該你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