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師弟

第24章

直到徐少卿的頭上冒出汗水，已經明顯的力不從心，才從屋內傳出一聲長嘯，拂塵自動飛回屋內。他心中一喜，果然随後清風道人蒼老的聲音響起，“進來罷。”

兩人進屋，徐少卿才發現十幾年不見，如今清風道人面容未變，只是似乎更加的飄逸了，他坐在床上，面容平靜，只看到徐少卿的時候才微微皺了下眉頭。

徐少卿心中一凜，低下頭去給師父請安。

清風道人沒有動作，徐少卿卻只覺膝蓋下面遇到了阻力，無論如何再也跪不下去，而辛厲卻順利地跪在地上，給清風道人磕了三個頭。

這讓徐少卿更加驚詫，而清風道人也是大吃一驚，不明白自己這個天資極好又極為勤奮的大徒兒為何如今修為下降得這麽厲害。

徐少卿臉色未變，不過心中已然驚慌，知道師父看出了端倪。

清風道人撤去了力道，讓徐少卿順利的跪在了地上，接受兩人的問安，不過卻是暗中留心，在兩人例行問候由說了一些體己話告辭之後将徐少卿單獨留下來，想要知道自己的大徒兒為何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面對師父，徐少卿不敢隐瞞，字斟句酌地将自己和兩位師弟的感情糾葛隐去，慢慢述說了因果。

“你啊。”清風道人嘆息，縱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清風道人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徒兒，他一向最能隐忍，能說出來的想來不過是十分之一二，剩下的苦果都自己擔了。

徐少卿淡淡一笑，“雖吃了些苦頭，不過一切都好。只是如今鐘師弟的魂魄已經被我集齊兩魂，剩下的還要問師父有沒有什麽辦法，他雖犯了過錯，不過前塵之因已得前世之果，如今算得上是重新做人了，不如集齊魂魄，讓他重頭再來罷。”

清風道人皺眉，思量了一番道，“也好。你們同門情誼深，本該有一番糾纏，何況你既然開口我便不會拒絕。我有一個法子，只是略有些傷身，你可以讓辛厲幫忙。如今他修為頗深，想來不是難事。”

徐少卿聽了，心中卻沒想着要讓辛厲幫忙，為鐘意然集齊魂魄是他自己的想法，自然也該一力承擔，不能再拉辛厲下水。何況雖然辛厲雖然說過要若有法子讓鐘意然重生定然幫忙的話，可是徐少卿卻不敢全信。冥冥之中，他就是有種感覺，此事怕沒那麽輕易了結。

等徐少卿出來的時候，發現辛厲正在院子裏給仙草捉蟲，神色很是淡定并沒有一絲的不耐煩。見徐少卿出來，淡淡一笑，“師兄身體不好，在裏面站久了累不累？”

是全然的關心。

徐少卿心頭一熱，伸手握住他遞過來的手，兩人攜手離開，“沒事，只是師傅叮囑我一些事情而已，今日咱們過來已經是不合規矩，好在沒人發現。他讓我日後不要再過來，如此也算是拜別了吧。”

辛厲心頭微動，見徐少卿神色悵然，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咱們還可以偷偷過來。”

徐少卿一笑，“師父閉關也不是無所事事，他也要參悟的，今後怕是要閉死關了。不過，咱們可以偷偷看。”兩人相視一笑，無限缱绻。

回到了赤練峰，辛厲想要将徐少卿的東西搬到他屋子裏，雖然這樣多有不便，不過也是師弟的一番心意，而且日後兩人總要一起的，因此略微糾結了一下，徐少卿也就同意。

這小小的糾結被徐少卿看在眼裏，沒有多說什麽，心中卻以為是師兄的羞澀和矜持，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這是師兄主動的接受自己了。

他興奮的親自動手，将要用的東西搬到了自己的屋子，修仙之人生活簡樸，本來也沒有多說東西可搬運。

徐少卿笑他，別人搬家都是将東西全都放進儲物袋，他卻是如同凡人一般一樣一樣的慢慢運，像個螞蟻一般。

對此，辛厲只是一笑，并未做理會。在他心裏，這是師兄和他之間甜蜜的證明，足夠他回味一萬次，怎能輕易的就用儲物袋搬運，這相當于他逐漸走進師兄心裏的過程，是值得時刻回味的東西。

在搬東西的時候，辛厲發覺師兄日日放在床頭的玉瓶似乎不見了，他詢問了一聲之後，得知徐少卿是将東西收起來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甚至想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玩意兒而已，等有機會便送師兄更好的。

心願得償之後，辛厲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連傷勢也好得更快些了，每次的首座會議上追雲看到他都不由扭曲了面龐，雖然如今赤練峰只剩下兩個小兔崽子，可是個頂個的管用。

那個徐少卿，明明已經被他廢了修為，結果不知怎麽居然又重新修煉起來了，而且速度不慢，甚至因為有之前的經驗，更加穩紮穩打，不過短短十年而已，已經超過了過去的修為，并且有不斷增加的勢頭。

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想要将那臭小子趕下山，沒想到辛厲居然主動提出去走通天路，若是他折損在裏面，那麽正好是個機會，畢竟通天路出了名的艱險。沒想到他居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不但自己無事，還免去了徐少卿的責罰。

更氣人的是，他的傷勢也好的很快，最近閑雲居那頭隐隐有了動靜，想來是有人偷偷去過了，除了這師兄弟二人不做他想。

眼看着辛厲的傷勢和修為都恢複的很快，追雲心裏憤憤不平。因為鐘意然的兩次大鬧，他不但座下弟子損失慘重，連自身修為都受到了影響，隐隐有被心魔侵擾的困擾。

因此，辛厲如今就像紮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一般，時刻提醒着追雲的失敗。清風那老兒雖然閉關，不過徒兒卻是一個比一個能幹，讓他怎能不臉紅心熱，嫉恨不已？

徐少卿從清風那得來的法子說簡單也簡答，說難也難。不過是修煉一些難修的功法，這他早就慣熟的，另外就是以自身鮮血為引，為鐘意然重塑肉身，凝實魂魄。

幸好當初辛厲為他找來的那個功法連他也不甚了解，何況兩人的修為不同，辛厲在修煉上一向專心也無瑕他顧，又存着私心，竟是沒注意到他的異常，于是經年累月，不過十幾年的功夫，鐘意然的魂魄已經集齊，只剩下重塑肉身。

可是重塑肉身這件事談何容易，不但要天時地利人和，還要隐秘。如今辛厲和徐少卿日日不離，這隐秘的地點可當真不好找。

不過凝結魂魄已經用了十數年，可見徐少卿是相當有耐心的人，他一面等待機會一面提升境界，穩固鐘意然的神魂。如今鐘意然的魂魄集齊，已然有了自己的意識，雖對前世毫無記憶，不過對徐少卿的喜愛與親近十分明顯，讓徐少卿忍不住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好在機會很快就到了，辛厲告訴徐少卿，如今他已經是一脈首座，遲遲不收徒卻不像個樣子，如今正是弟子們入山的時候，他要去看看有沒有資質适合的收為弟子，即使沒有也要給掌門師伯這個面子。

說來怪異，清風道人便不愛收徒，一生中只三個弟子，他的肚子們也都随了他。其實辛厲不想收徒只是怕麻煩，不想讓人打擾了自己和師兄的二人世界，可是他作為一峰首座，這份責任是逃不過的，如今和徐少卿兩人琴瑟和諧，他也漸漸轉了念頭，也許和師兄一起教一個小徒弟長大也不是壞事。

就如同他們的孩兒一般。

一想到這般，辛厲心裏便癢癢起來，連帶着也有了幾分期待。

徐少卿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祈禱一切都平平安安的，辛師弟平平安安的去收徒，他平平安安的為鐘意然重塑身體，放他回歸山下，從前的種種便都過去，他之前的一切就當是為死難的師兄弟們賠罪，他是師門的罪人，如今問仙山是不能收留的。

至于能否再踏入仙途，就看他的造化了。

看着手中的玉瓶，徐少卿幽幽的嘆了口氣，而玉瓶中的魂魄仿佛也感覺到了他的心情一般，不安的在瓶子裏橫沖直撞，如今鐘意然神魂相融，有了更多的意識，也讓徐少卿意識到重塑肉身這件事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幸好機會來的很快。

再等幾天，那時候一切就都能結束了。

鐘師弟會開始全新的人生，而他會和辛師弟留在這裏，修煉、生活、教導弟子、傳承修為，若有機會便同去游覽大好河山，也許會和鐘師弟相遇，也許不會，到那時候，他也只會淡淡的驚訝一下，對身邊人露出一個微笑，那個人和一個人很像，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