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憶)
第33章(憶)
“太難了吧!”秦子翁仰天長喊,不顧周圍成群結隊學生的目光。
GMC全球數學中級競賽,是主要考察7-12年紀的數學知識競賽,部分較難題型甚至會包括高等數學知識,含金量極高,是進入港城最好的中學博頓國際中學的敲門磚。
雖然但是,秦子翁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中學的入學要求是要掌握初中後才會學的知識。
鄭卓誠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把秦子翁壓矮了一個頭說:“沒事,我陪你,咱倆難兄難弟,不像那兩個變态。”
不遠處兩人于人群中走來,平靜地交談着什麽,在一衆或激動或憤慨的學生中相當顯眼。
秦子翁一把甩開他,罵道:“滾吧,哪次考試你不是這麽說?哪次不都是我一個人沒過?”
鄭卓誠笑了笑,朝兩人招手:“這!”
等走近了,崔衡看見秦子翁郁悶的臉,也明白發生了什麽,情商高地沒問出考得怎麽樣的問題,只說:“出去吧。”
鄭卓誠不管那個,直接問:“霄兒,考的得怎麽樣?”
“還好。”任何考試林清霄都會這麽回答,當然每次出來成績都格外優秀。
一旁的秦子翁長嘆一聲:“不想和你們學霸做朋友。”
崔衡打圓場,拍了拍秦子翁的肩膀說:“吃飯吧,你挑餐廳。”
“哦耶!你請。”秦子翁興致勃勃。
林清霄:“我不去了。”
崔衡問:“怎麽?有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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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這麽問,林清霄的爺爺推崇精英教育,自家孫子要全面發展,家庭教育極其嚴格,每天的各種課程排得滿滿的。
為了找他玩,三人還想報幾個和他一樣的課程班,結果老師們都是從國外請過來對他一對一教學。
林清霄搖搖頭:“不是,我小叔今天回來。”
秦子翁訝異:“小叔回來了?聽說他在邊境地區做慈善啊,好久沒見他了。”
林清霄擺擺手說:“我走了,司機來了。”
望着林清霄獨自離去的孤獨的背影,鄭卓誠一陣唉聲嘆氣:“我們霄兒太慘了。”
等他走遠了,鄭卓誠錘了秦子翁一下:“小子!快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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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老宅坐落于興山上,地理位置背山面海,占地遼闊。
回到家,林青霄一進主宅,立即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傭人們噤若寒蟬,走路的腳步聲都不敢發出一點,按理說小叔回家,爺爺會很開心,基本不會發什麽火。
難道,父親也回來了?
林清霄把書包交給傭人,上了三樓,在電梯裏就能聽到林文正的獨特的上揚清亮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爸,你講講道理好不好?”
“叮——”電梯門打開,林清霄走出來就看到小叔站在爺爺書房門口,膚色比上次見他的時候黑了許多,管家站在他身邊,一臉無奈。
更令人意外的是,小叔懷裏抱着個小娃娃,聽到聲音歪着腦袋朝這邊看過來。
小娃娃體型很小,從林清霄過去九年沒經歷過帶孩子的生活經驗中猜不出年紀,他皮膚白白的,頭發呈柔軟的棕色,睜着大眼睛,瞳孔泛着藍,還是個混血。
如果不動的話,精致得像個假人,林清霄突然想到秦子翁過去一段時間沉迷手辦,在美國特意定制的各種精美的洋娃娃。
林文正仿佛看到救星般,親切地呼喚道:“霄霄,你回來啦,快來幫我勸勸你爺爺。”
林清霄從發散的思緒中回過神,走近了看着他懷裏的小孩,洋娃娃靠在林文正肩膀上,不怕人地和他對視,眼裏沒什麽情緒,林清霄忍不住問:“小叔,你的孩子?”
兩人看着不是很像。
林文正回答的很肯定:“沒錯,是我兒子,你弟弟。”
“砰——”突兀一聲,什麽東西砸到了門上,懷裏的洋娃娃吓得抖了一下,大大的眼裏瞬間含了點淚,卻固執地沒流下來。
林清霄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林文正立即揉了揉洋娃娃的頭,“嘿!一把年紀了發什麽脾氣,也不怕氣出點什麽毛病。”
管家一臉無奈地勸道:“二少爺……”
爺爺林英傑60多歲,年輕的時候靠港口航運和地産發家,創辦了恒傑實業集團,後來涉及酒店零售百貨等,商業上逐漸擴大規模,前年還登上了亞洲富豪排行榜Top10。
在一衆商業創始人中年紀不算太大,整個家裏也就林文正敢這麽和爺爺說話。
“帶着你弟弟下樓。”林文正強行把懷裏的洋娃娃遞給林清霄,林清霄下意識伸手,瞬間一雙軟軟的手臂挂到了林清霄的脖子上,緊接着柔軟的頭發搔到下巴上。
洋娃娃靠在他肩膀上,林清霄低頭,只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不斷眨啊眨。
林文正大手一揮吩咐道:“管家,去樓下拿鑰匙,我今天就要把這門開了!”
管家嘆道:“您也別生氣,好好和林老說說。”
“去!”
管家沒辦法,和林清霄一起下了樓。
記憶中,林清霄沒抱過小孩,不知道原來是這麽柔軟的觸感,像小兔子的絨毛。
“爺爺為什麽不高興。”林清霄邊問邊将人抱緊了些,怕把他摔了。
林文正全球各地到處跑,沒一點兒結婚的想法,爺爺催得緊他就跑,也曾經松口說過不結婚可以,總得有個孩子,按理說他帶回來一個兒子爺爺會很高興。
管家嘆了口氣:“是二少爺領養的。”
林清霄恍然大悟,怪不得,兩個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坐到客廳沙發上等小叔和爺爺談完,管家拿着鑰匙上去,洋娃娃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
不一會兒,傭人們把各種果汁水果小零食擺到了林清霄面前,每個傭人路過的時候都會用慈愛的眼神盯着洋娃娃,格外招人喜歡。
洋娃娃安靜地靠在他懷裏,和他那群吵鬧得堂弟妹完全不一樣,林清霄小聲問:“喂,你叫什麽?”
安靜。
過了一會兒還沒等到回答,林清霄低頭,看見睫毛上下忽扇忽扇得,人沒睡着,自言自語:“還不會說話麽?”
頓時懷裏傳來極小的一聲,奶聲奶氣,更像一聲哼唧。
林清霄問:“什麽?”
洋娃娃重複了一遍:“橋。”
“巧?”林清霄說:“怎麽像個女孩的名,長得也像個女孩。”
懷裏人呼吸漸重,一陣顫抖後“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客廳裏的傭人瞬間停下手裏的動作,一齊朝着這邊看過來。
“哎,你……”林清霄手忙腳亂,拿紙巾給他擦淚,不知道怎麽突然就哭了,怎麽哄都哄不好,哭得越來越厲害。
漸漸地呼吸聲都不對了,上氣不接下氣,喉嚨裏發出鳴音。
一位傭人說:“小少爺,這孩子是不是有哮喘啊?”
哮喘?他不知道,但清楚哮喘嚴重會致命,連忙道:“快叫醫生,你去上面通知小叔。”
林清霄心智再成熟不過也是個9歲的孩子,心裏感到一陣恐慌。
會死麽?
恰在此時,林文正和爺爺下樓,見此情形林文正沖來接過孩子,拿出兜裏的氣霧劑扣在洋娃娃口鼻處,聽得人心慌的喘息漸漸緩解下來。
緩解後他精神狀态仍然不好,林文正不放心,要把人送去醫院。
林老一臉暗色,沒說什麽,留下一句:“去養正找陳院長,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等他走後,林老問林清霄:“考試怎麽樣?”
“能通過。”林清霄肯定地回答,不像在朋友面前謙虛的樣子。
“很好,我去趟公司,你自己吃飯吧。”
林老長相威嚴,很少被事情牽動情緒,林清霄做得好他不會特別開心,做的差也不會特別生氣。
之于父親,爺爺把所有的愛和縱容都給了小叔,甚至連帶着更寬容那個和小叔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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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廚房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林文正愛吃的。
林文正沒個吃相,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說:“真好吃,好久沒吃到過咱家阿姨的手藝了。”
林老哼了一聲:“讓你在外面亂晃。”
林文正頂嘴:“我怎麽叫亂晃,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咱家這麽有錢,我在外面做做慈善事業也是給咱家族積德。”
林老反駁:“怎麽不用你自己錢。”
林文正笑了兩聲:“爸,見外了不是,和我客氣什麽,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吃飯吧你。”
林文正閉嘴了,專心吃飯。
“小叔,他怎麽樣了?”雖不至于愧疚,但洋娃娃畢竟是在他懷裏哭進醫院的,林清霄象征性地問了一下。
林文正:“住院呢,沒事,換了環境的問題。”
具林文正所說,在邊境的某個孤兒院見到他,患有天性哮喘病,很嚴重,在那個地方落後的醫療條件治療下活不到長大。
林清霄問:“要住幾天?”
“一周左右,觀察一下沒大問題我把他帶回來,住在小明樓,不給某人添亂。”
林老重重地撂下筷子。
“逗你的,主宅這邊人來人往的,太吵,不利于養病。”林文正連忙夾了塊魚放在林老碗裏。
林老喝道:“想一出是一出。”
林文正突然問:“對了,你小子怎麽把你弟弟弄哭了。”他照着胳膊給了林清霄一巴掌,并不疼。
林清霄想了想,最後一句話他說的是洋娃娃長得像個女孩,名字也像女孩的名。
林文正一臉震驚,拍着他的肩膀,“不愧是我侄子,和我第一次見到小橋的時候說的話一樣。”當然,他也把人弄哭了。
“……”林清霄無言片刻,問:“他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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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了馬術課趕到醫院,林清霄就見到這樣一副場景——洋娃娃老實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着,嘴唇蒼白沒有血色,看起來不像小叔說的沒什麽事的樣子。
真是脆弱,像小兔子一樣,也是真的可愛,第一天到家裏就能贏得所有傭人的喜愛。
可愛有什麽用呢?優勢是不值一提的,可脆弱卻是致命的。
林清霄端詳站在床邊端詳他,會死麽?
小叔說他是天生哮喘,說不定哪一天不小心接觸到過敏源就失去生命,那就沒必要多費心思。
因為會死。
洋娃娃睜開了眼,睡醒後迷迷糊糊,眉頭皺着,看起來不太舒服。
輕輕眨了幾下眼睛,像是才發現林清霄站在他床邊,眼神逐漸聚焦在他身上。
林清霄面無表情的想,不僅脆弱,反應還慢。
洋娃娃慢慢地朝着面無表情的林清霄伸出手臂,有點委屈有點撒嬌,聲音很輕地說:“抱。”
林清霄愣了一瞬,上前一步彎下腰,就在即将攬到洋娃娃肩膀的時候停下了,“告訴我你叫什麽,我就抱你。”
“橋。”
林清霄心裏啧了一聲,又是一個字。
“全名。”林清霄單手撐在他枕頭邊,看着他問。
洋娃娃眉頭皺得更深了,像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林清霄想了想,才4歲,或許還說不清楚?那算了,他換了個姿勢想着怎麽把他抱起來。
洋娃娃以為他要走,趕緊拽住他的胳膊,小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焦急的情緒,接着一字一頓說道:“紀、雲、橋。”
紀雲橋。
彼時林清霄還不知道是哪三個字,也不知道這個名字将來會在他生命中留下怎樣深刻的痕跡。
只當是個新鮮玩意。
所以大發慈悲地給了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