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一位女子坐在餐椅上,長發及腰極有氣質,擡眼看向對面林清霄面無表情卻仿佛陰雲密布的臉。
陸香君拿起紅酒杯搖晃兩下,說:“你說的我知道,這兩天會通知家裏人訂婚取消的消息,然後進行澄清。”
兩人的訂婚從沒公開承認過,全因做戲做得像,炒作炒得厲害,所以只需要公開發布一條澄清消息就好。
這家餐廳視野極好,正對着園林,窗外3公裏內沒有高樓。
“不急。”林清霄看着窗外,經過幾場雨的沖刷,綠樹青草長得更盛,明明距荒蕪冬天沒過去幾個月。
但是,再幾個月之後,樹葉又要變得枯黃。
時間真是慈悲,賦予生命循環往複的權利。
可對人來說不是如此。
對人來說,循環是罪證,是沒長教訓,是重蹈覆轍。
陸香君在心裏嘆了口氣,剛剛兩人一起吃完飯要出去,林清霄開門卻停住動作,接着便不小心聽到外面兩人的聊天。
作為和林清霄同在博頓中學就讀的小一級校友,沒人不知道校園風雲人物林清霄,也自然不會不認識他當寶貝護着的那個弟弟——
那時候他叫林及安。
也是偶然,她是少有的看出當時林及安對林清霄心思的人,後來在林清霄參加擊劍錦标賽的那場觀衆席上,林及安親口對林清霄的造謠,更是确定她的想法。
訂婚是假的,是合作,是為了維持股價和收購企業的手段,啓生銀行受到國外金融危機的影響,林氏幫忙解了困頓。
除了股份上的回報,林清霄卻提出一個非常無理的要求,要求把訂婚新聞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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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不合理,因為取消後要承受公衆的質疑。
陸香君心思細膩,訂婚新聞出來後知道林及安回國得消息,前拼後湊能猜出林清霄的動機。
陸香君:“好吧,我家裏人這邊我來通知,什麽時候通知記者澄清聽你的。”
林清霄轉過頭,終于舍得從窗外沒什麽好看的景色中脫離,分給她一個眼神,“最近有空?”
雖是問句卻是不容別人否定的語氣。
陸香君嘆了口氣:“需要做什麽,我可以配合,但先說好,只到這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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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吃完了,你什麽時候過來,太忙的話我自己先回去。]
發完短信,紀雲橋在餐廳等了許久,才收到林清霄的回信——[嗯。]
看着手機上簡短的回複,紀雲橋心想,有這麽忙?
也好,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正好趁這時間收集消息做點什麽。
紀雲橋給秦子翁撥了個電話,問:“有空麽?”
麗廷酒店豪華大套房裏,撲面而來是帶着暖意清淡的花香,緊接着便聽到冷兵器碰撞的聲音。
紀雲橋走過拐角,看到秦子翁正坐在地毯上打游戲,對面巨大的液晶顯示屏中人物技能特效相當亮眼,紀雲橋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等他一局打完。
過了十幾分鐘,秦子翁打完一局游戲放下手柄,轉頭看他,疑惑道:“找我有事?你腳不是受傷了還到處亂跑。”
“沒事了。”紀雲橋今天穿了有些修身的黑色長褲,顯得腿又長又直,身體窩在沙發裏,一大截長腿伸在沙發外面晃了晃,問道:“哥哥今年的生日,在哪裏過?”
秦子翁皺眉不解:“你直接問他不就好了。”
有必要大老遠跑這一趟麽。
紀雲橋回:“他知道我知道就沒有驚喜了。”
“啧!驚喜?”秦子翁不屑道:“林家老宅,你怎麽在那給他布置驚喜?能進去麽你?先說好,我可不會帶你進去。”
紀雲橋點點頭:“知道了,我要預約一間28到31號的套房,過去我住的那間就行。”
“我是你保姆麽?!”秦子翁喊道:“管家,幫他預約!”
正在插花的管家走到電腦操作臺上,按了幾下,說可以了。
秦子翁換了局飙車游戲,打完了一局,卻發現紀雲橋還癱在沙發上,無聊地望着天花板,“你怎麽還不走?林清霄讓你到處亂跑?”
紀雲橋緩慢道:“他有事,我無聊。”
秦子翁不滿道:“啧,膩歪。”
紀雲橋:“你想開車,怎麽不去華鵲山?”
“說起來就煩。”秦子翁煩躁地撓了撓頭,“那被封了,想去随便開兩圈看看風景都不行,周逸最近因為這事到處跑關系,煩得要死。”
“啊……”這麽突然,大華鵲山飙車盤山路已經開發好久了,要封不會等到現在,是被誰搞了吧,紀雲橋在心裏暗笑,活該啊周逸。
管家端上兩杯水,秦子翁接過,指了指紀雲橋說:“說到這,你回去能不能和林清霄說一下,讓他把我的跑車還給我,給他發消息不理,我新買的瑪莎拉蒂,沒開幾次讓他開走了。”
“跑車?什麽樣的?”紀雲橋記得在淺灣公寓林清霄專屬地下車庫裏沒有跑車。
秦子翁:“黑的,蝴蝶門,側身拼接紅色流線型設計。”
聽到如此形容,紀雲橋突然想起來,他剛回國去見遠哥的那個晚上,麗廷酒店門口遇到了一輛瑪莎拉蒂。
紀雲橋眼珠一轉,想了想說:“好像停在車庫,有點印象……有照片沒?”
“靠,我真服了,他不能開,又不把車還我。”秦子翁拿出手機打開相冊,在屏幕上滑了幾下,點開一張照片示意給紀雲橋看。
紀雲橋看着上面的車牌號尾號,他有印象,就是那輛車。
在車窗外看到熟悉的側影,和後來紀雲橋在公交車站遠遠一瞥都不是錯覺。
原來在那麽早以前,林清霄就知道他回來了。
原來,五年後他們的相遇,比紀雲橋以為的要早,緣分使然,故事開始。
紀雲橋忍不住微笑了下:“好,我回去和他說。”
秦子翁收回手機,滿意地點點頭:“幫我把車要回來,你讓林清霄搶我兩瓶Petrus紅酒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嗯?”什麽紅酒,他想買Petrus那天,秦子翁明明說沒有,還發了火,最後不歡而散。
又是什麽他不知道事?
秦子翁沒聽出他話語裏的疑問,接着說:“兩瓶都喝完了?”
紀雲橋順着他說:“還沒,放酒櫃裏,忘喝了。”
“不喝還我!強盜!”秦子翁怒道。
紀雲橋眸色漸深:“可以啊,就是時間……有點久,什麽時候拿回來的?我回去找找。”
“真的還我?”秦子翁感到哪裏有些怪異,卻分辨不出,說:“希安年會那天,管家送去的,89年的,你別拿別的年份的酒糊弄我。”
希安年會,紀雲橋猛地想起來,那晚他在廁所遇到林清霄,說他身上的紅酒味道好聞,林清霄說是89年的。
原來……他把酒拿走了。
紀雲橋心裏一陣竊喜。
他就是愛我,從那麽早開始。
雖然酒還沒給自己喝,但是早晚的事。
紀雲橋靠在沙發上,緩緩地笑起來,笑得眼睛彎彎,笑出了聲。
秦子翁看他一眼,嫌棄道:“你瘋了?”
“沒事。”紀雲橋笑了一陣才歇,深吸了口氣說:“我要不要送哥哥一輛跑車。”
秦子翁邊打游戲邊回:“浪費,他又開不了。”
紀雲橋不滿,反駁道:“怎麽開不了?那次在華鵲山哥哥開得很好,雖然技術方面生疏,但很有天賦。”
秦子翁下意識說:“他開的?不可能,他……”
回想起那天的細節,秦子翁跟着跑完一圈到終點,紀雲橋的車已經沖線然後又開走了,他看到周逸怒罵紀雲橋,以為他開上瘾了又跑了一圈,是林清霄開的?
秦子翁暗罵這人真是腦子有病,不怕死地逞能。
紀雲橋下意識感覺不對勁,問:“為什麽不可能?”
秦子翁的腦筋突然轉回來,福靈心至地說:“他不愛開跑車啊,你知道的,再說買跑車從國外調回來要好幾個月,來不及在他生日前送到。”
那倒是,但紀雲橋還是感覺不對勁,想再問什麽,秦子翁又開了局游戲,不理人了。
在秦子翁那待了一個下午,臨走前紀雲橋無比真誠地對秦子翁說:“以後有時間我再來找你聊天。”
秦子翁嘲諷一笑,把門關嚴了。
林清霄一下午沒聯系他,說明事情還沒解決完。
出了酒店,紀雲橋發消息問他在哪,等了十幾分鐘沒等到回信。
紀雲橋皺眉,怎麽了?林氏要破産了?
路上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林氏總部,中途給齊飛發消息問,一樣沒回。
紀雲橋心有揣揣,害怕真發生什麽事,到了總部一層,來往工作人員井然有序,不像是發生壞事的樣子,他放下心來,在一樓的冰室點了杯奶茶,坐在外面等着林清霄下班。
時間一分一秒而過,直到傍晚,橙紅的夕陽潑墨撒在天邊,漸漸落到地平線以下。
員工們接連下班,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天邊暖色漸漸被深藍取代,電梯每響一次只有一兩位加班的人走出電梯,紀雲橋沒等到消息,也沒等到林清霄下班。
紀雲橋皺起眉,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拿出手機,剛要給林清霄撥電話,又聽到一聲電梯響,下意識看過去,只見四五個人從專用電梯裏走出來。
為首的是林清霄,一旁和他笑着說話的是位極漂亮有氣質的女生。
紀雲橋愣住了,那女生他認識,是陸香君,林清霄的訂婚對象。
從張知遠那裏知道林清霄訂婚對象的名字,他查了網上有關她的資料,意外的是,陸香君也是博頓中學畢業的。
他們那時候就認識麽?
林清霄的身後跟着齊飛,看來他不回自己消息也是林清霄授意。
幾人向着這邊走來,紀雲橋立馬躲在柱子後,雖然離得遠,但他還是躲起來了。
為什麽?是害怕被發現?還是怕說破後他和林清霄表面的關系都維持不了?
傳來的只字片語中拼湊,兩人談論說一起吃飯。
紀雲橋沒回頭看,握着手機的手指顫抖,聽到聲音漸漸歇了,他悄悄轉頭看去,幾人已經走了。
而他發給林清霄的消息,還是沒有得到回複。
紀雲橋順着柱子慢慢滑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上,這地方隐蔽,一時沒人發現。
在林清霄給他希望又讓他失望後,他突然陷入了更深重的絕望裏,比他剛回國的那段時間更甚。
他要抛棄我了。
他要抛棄我了。
腦海中只有這一個想法不斷循環,四肢仿佛沉在泥潭裏,動不了,越掙脫越向更深的地方沉去。
更深的地方是永無天日黑暗,還有另一個來自地獄的聲音。
沒錯,他要抛棄你了。
他不要你了。
你永遠不能和他在一起。
永遠不能回到他身邊。
“……”
“先生,您需要幫助麽?”甜美的女聲從頭頂響起。
紀雲橋渾身一抖,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愣愣地擡起頭,接着扶着柱子站起來,勉強笑了笑,“沒事。”
走出大樓,紀雲橋從情緒化中恢複一點理智,拿出手機,在撥號按鍵上猶豫許久,按了下去。
鈴聲響了很久,紀雲橋的心懸起來,在挂斷的前一秒,通了。
紀雲橋裝得若無其事,像往常一樣撒嬌說:“哥哥,在幹嘛?怎麽不回我消息。”
等待回答的過程中,心髒的跳動失去了規律。
你會怎麽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