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盤涼菜一碗素湯
第22章 兩盤涼菜一碗素湯
周奶奶也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個拍電視的要來她家。
去年村裏大多人家都通了燃氣和自來水，就連房子也翻修了，不比城裏的差,而她家還用着很對年前的土竈，睡得也是硬炕，是村裏條件最差的。
那土竈別說城裏孩子了,就是現在村裏的年輕小孩子也不會燒了。
聽說這次拍的電視全國人都看,周奶奶害怕因為自家條件簡陋讓這些孩子們在全國人民面前丢人，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她看着這幾個孩子善良熱情，她得去幫幫忙。
也不知道那個黑呼呼的機器能拍到哪,她矮下身子蹲在角落燒火應該拍不到吧？
周奶奶揣着忐忑的心一路小跑,在廚房門口卻看到了這種景象。
蹲在地上生火的男孩子她剛才沒見過,他時不時還擡頭問問那位叫蘇棠的姑娘這樣做對嗎。
而她擔心會因為土出醜的那個小姑娘，回答完男孩的話之後，利落地挑起兩條臘肉，轉身甩在了她身後的砧板上。
她的動作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動作熟練得讓做了五十多年飯的周奶奶愣住,一時忘記自己是來幫忙的。
那兩條臘肉明顯是被火燒表皮又煮的,刮掉未褪幹淨的毛和粗糙的表皮,臘肉只剩下長時間沉浸下的油光和深紅的醬色。
蘇棠一手抄起一把黑色的中式大片刀，下手又快又輕,那兩條臘肉不一會兒就被切成了薄薄的肉片。
周奶奶站的那個地方看不清臘肉的模樣，只不過聽那刀刃落在厚重的砧板上發出均勻有力的聲音,就知道這丫頭刀工一定很好。
周奶奶正唏噓感嘆時，蘇棠轉身,左手拿着筷子，夾起一片切好的臘肉放在陽光下——臘肉的時間已經足夠,瘦肉已經變成了能看出紋理的深紅色，而肥肉部分已經變得晶瑩剔透，僅憑肉眼看就能知道這是好臘肉。
蘇棠其實是給後面的機位展示的，她知道在這個角度，那個機位正好能拍出明暗交彙的電影質感。
她的手和臘肉在一束陽光中被拍得清清楚楚，她這個人的大部分則隐在廚房的暗處。
這一幕确實也讓劉彬挺震撼的。他當了這麽多年的攝像師，靠自己的本事和努力爬了上去，成了攝像總導演，後來姜導和他工作配合默契，又請他來當副導演，負責b組拍攝。
他也算是見過很多演員了，有的極有天賦，那張臉就自帶故事感，是電影圈的寵兒；也見過資本力捧的，但是實在過于難教，最後他只好變幻角度拍攝，自己調整吧。
蘇棠這一回眸，卻讓他忽然一激靈，手随心動，特意用拍攝電影的手法拍下了這一幕。
等蘇棠轉回身後才忽然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還好裏面有機位，不然姜導肯定要削他。
不過，他一定得把剛才的片段給姜導看看，這顆蒙塵明珠肯定不能先落旁人手裏啊！
蘇棠壓根不知道劉彬副導演想了這麽多，她只是想展示一下她的刀工和臘肉給潛在金主爸爸們看一下。如果以後有刀具或者臘肉的廣告，她還能接一個賺點錢。
這一幕不止被劉彬保存下來，就連周奶奶都忍不住驚豔——她聽得果然沒錯，這丫頭真的刀工真不錯。
那臘肉切得薄厚均勻，這刀工一看至少就練了十多年了。
想到這周奶奶一愣，随即嘆了口氣。這丫頭看着也就二十出頭，看來是從小的童子功。
那麽小的娃娃就開始吃苦了嗎？
村裏的孩子，除了她家周惜，大家過得都算不錯。小時候家裏供着上學，只讓他們考慮學習的事，家裏的事都不讓管，那裏受過這種罪啊……
周奶奶已經腦補了蘇棠從小受苦的生活，看蘇棠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還帶着心疼。
趙暖陽和齊魯端着兩盆洗好的菜走過來時，看見周奶奶的眼神一頓。
趙暖陽還小聲對齊魯說：“真的，要不是我們了解老大，還以為周奶奶是來認親的。”
齊魯卻一臉理所當然的驕傲：“我就說老大厲害吧，看她這魅力連老太太都被甘願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要不是有鏡頭，趙暖陽真想翻個白眼，齊魯不僅臭詞濫用，他現在對老大的崇拜已經接近盲目狀态了。
蘇棠在趙暖陽和齊魯來的時候就切完了臘肉，也看見了門外站着的周奶奶，笑着打了聲招呼，“您有什麽事？”
周奶奶這才回國神，她站得有些遠，沒看清蘇棠現在臉上表情，看了看攝像機那邊才小聲對蘇棠說：“我聽說你們要做飯，想着來幫你燒火。這裏爐竈難用，怕你們不習慣。”
其實也不用接着說了，看這樣子蘇棠不僅習慣，而且用得想當熟練。
幾人謝過周奶奶之後，趙暖陽幹脆請周奶奶進廚房坐下，正好她們一起聊聊天，對村子也做個了解。
周奶奶問了會不會影響他們，在得到否定答複後，安心地找來小板凳，坐在一旁幫趙暖陽擇豆角。
趙暖陽來了北城之後就一直往返住所和公司之間，根本沒時間出去玩。這次她就去郊游，除了節目組有點坑人，她還是挺興奮的，一直在問當地的風土人情。
周奶奶也不厭其煩地耐心解答，兩人相聊甚歡。
蘇棠聽着也很感興趣，倒也不影響她手下動作。
起鍋燒油，煸炒臘肉，再放進豆角和土豆翻炒，最後再鋪上事先煮得半熟的米就好了。
不過這會兒功夫，趙暖陽已經和周奶奶聊了很多。蘇棠坐下時，只聽到了趙暖陽驚呼：“您已經在這村裏裏待了六十年了？！”
在她小時候總是随着父母四處奔波，在一個學校裏剛交上朋友沒多久，就被父母帶去了另一個地方。她很難想象一個人會待在這裏這麽久不挪地方的。
趙暖陽喃喃感嘆：“剛才聽您說，您在等一個人，是等您的朋友嗎？”
周奶奶從沒和外人說過她小時候遇見仙女的事，今天不知怎麽卻忽然想和孫女提起，現在又和這小姑娘說了一些。
她想着她和仙女算不算朋友，一時沒回答。
趙暖陽其實也只是随口一問，她現在心神都被大鍋裏的箜飯味道吸引過去了：“嘶，老大，這也太香了吧……你真的只是做了箜飯嗎？”
箜飯她小時候也吃過，絕對沒有這麽香的！
周奶奶也回過神來，聞到這個飯香忍不住地看了蘇棠一眼，眼裏都是溫柔。
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有這個手藝，現在應該過得很好吧。
她不知道藝人明星平時都是做什麽的，只知道人有一門手藝肯定不會餓死。
就像小時候的仙人一樣，後來仙人在村子裏憑空消失，所有人都在說她瘋了，或者說其實她是死了，她才不信。
且不說仙人會不會死，就是有仙人那手藝肯定也會把日子過得很好。
想到仙人的野菜團子，周奶奶悄悄吸了吸鼻子，一時有些為難。
好像、似乎，這丫頭做的也真的挺香的……
她一時分辨不出到底是野菜團子更好吃，還是這箜飯香氣更濃，這還是周奶奶第一次對仙人做的野菜團子産生了不确定。
這是不能允許的！
于是周奶奶開始回憶蘇棠剛才做飯的過程，試圖挑出一點不如仙人的地方。
蘇棠炒臘肉時，火候掌握得正好，臘肉的煙熏香味瞬時間彌漫在廚房的空氣裏。
當時她還回答着那個叫趙暖陽小姑娘的問題，眼睛卻不住地往鍋裏瞟——鮮紅幹香的瘦肉被油煸成了亮澤深紅，肥肉越發透明。她都可以預想到，一會兒箜飯焖熟後，肥肉會直接融化在瑩白的米粒裏。
她翻炒豆角土豆時手臂有力，動作幹淨利落，蓋上米飯時，那雙素手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就連她一個小老太太都十分愛看。
周奶奶想了半天，硬是挑不出一點瑕疵來。
她心裏嘆氣，這一回想不僅沒比出個高下來，甚至讓她開始有些饞了，胃裏也覺得有點餓了。現在聞到這味道更是忍不住一個勁兒地吞咽口水，真丢人啊！
周奶奶想告辭回去做飯，可趙暖陽此時正和蘇棠聊得開心，她也插不上話。
趙暖陽只是吃過箜飯，并不知道怎麽做，好奇問蘇棠。
蘇棠正跟她認真解釋：“其實箜飯，也就是撈飯。各個地方類似的做法有很多，只不過都過以前條件不好，這樣不僅做飯快，而且有菜有肉有主食，都能吃到。不信你問奶奶，我雖然是西南做的方法，但周奶奶肯定也會的。”
周奶奶一聽提到了自己，忙點頭：“不過我們這裏吃面食多，有時候做豆角焖面、焖餅什麽的，也是一樣的道理。”
趙暖陽一來就在忙，不是拍廣告就是幹活，早就餓了。也不想着減肥的事了，悄悄和蘇棠預定了兩大碗箜飯，還得是齊魯他們用的那種大碗，比她臉都大。
蘇棠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開始畫餅：“等給導演他們發完盒飯，剩下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她還不忘對周奶奶笑：“占了您家廚房，我們理應給您和周惜小妹妹送飯的，您就別推辭了。”
周奶奶這才想起來，她剛才還想出去做飯，哪裏有竈臺和鍋讓她做啊。只能不好意思地點頭謝過她。
周奶奶走後，趙暖陽看了看她的背影，收回視線。
她讓路齊辛看着火，又做了幾樣小菜。
其實這裏能做的小菜也只有拍黃瓜、涼拌蘿蔔絲之類的簡單的樣式，畢竟他們原料有限，可不湊夠幾個菜，怎麽能多收導演的錢呢。
蘇棠把這想法跟路齊辛說了，路齊辛沉默了。
不過他一向話不多，蘇棠也沒在意，還是趙暖陽在旁邊笑着誇她：“棠棠姐你真是心越來越黑了，還好我們是一個陣營的。”
她說的确實沒錯。
今天蘇棠做的盒飯的主菜是豆角箜飯，還要搭配上一碟切得極細的心裏美蘿蔔絲，一碟鮮嫩翠綠的拍黃瓜，蘿蔔纓都被她拿來“廢物利用”做了一道菜，每人還配了一碗老式雞蛋湯，酸鮮鹹香口味的。
就這樣硬是湊齊了四菜一湯，要收他們每人五十的餐費。
就這樣，他們第一天沒準備一次性飯盒和餐盤，主打個“環保”，還想讓導演組們吃完後洗了自己的碗。
她這麽和路齊辛說的時候，姜導正在音頻控制室裏問音頻師一些問題。
恰好這時劉彬把那段視頻截了出來發給他，正在激動地和他說當時這一幕多有畫面感和故事感，他就聽到了外放的蘇棠的聲音。
還把節目組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姜峰都被氣笑了。
其他人見姜峰這樣趕緊勸他，他卻冷笑一聲：“我就不信了，這些能好吃到哪去。如果不好吃，別說給錢，我肯定要給點懲罰的。”
他都想給蘇棠打電話了，問問她不是說要出去賣盒飯嗎，那也跟老百姓要五十一份？你這就算是龍肝鳳髓、國宴大菜，人家也不買你賬！
姜峰是有點生氣的，但更多是擔心。
這時，不知道誰插嘴問了一句：“那如果好吃呢？”
姜峰眉毛都快立起來了，“好吃我不僅以後天天請大家吃她的盒飯，還給她個角色！”
他知道這丫頭做飯好吃，不過他就不信了，不就是個拍黃瓜嗎，還能有那天在山間野趣做的好吃？
他說的可是這頓飯，不能提別的時候。
其他人不知道姜峰是怎麽想的，本來聽到懲罰時幾人還憋笑不敢出聲；但從竟然從姜導口中說出要給個角色的時候，有些人都忍不住了。
有人驚訝，不明白姜導這次怎麽跟小孩子似的，這麽較真；還有人都沒拿這當回事。
只有一個人一直沒出聲，悄悄發了條信息。
李岩最近特別不順，前一陣忽然被狗仔拍到和新戲的一個小演員暧昧，還拍到了他們一同從賓館出來的視頻。
還好他壓得及時，沒造成什麽輿論風暴。不過權利人這兩天看見他都笑得暧昧，還有說他什麽寶刀未老的。
這要是在以前，誰敢這麽跟他說話。這個圈子一向是捧高踩低，又消息靈通，他這一陣被幾個導演聯合打壓的事早就被他們知道了。
最近，之前好幾個合作很好的導演都不再找他去找演員了，甚至還有明确提出不想和他再合作的。雖然人數不多，但有那麽一兩個導演在圈子裏很有聲望，如果他們到處亂說，他可就不好混啊。
本以為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道被這女藝人的金主知道了，他倒是不怎麽怕他，就是那人好像還有很厲害的朋友，總是找他麻煩。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故意惡心他。
更讓他煩心的是，那個謝臨閑的經紀人天天找他麻煩。起初他還以為只是這位架子大難伺候，後來他才反應過來，人家就是針對他呢。
他也沒怎麽得罪這位謝大影帝啊，他都幹了場務的活兒了，還不輕饒他呢。
謝臨閑背後資本雄厚，他也不敢輕易招惹，只能化敵為友。
他今天特意請謝臨閑經紀人喝酒，但是那個李星洲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壓根就不來。
李岩自己喝着悶酒時，正收到了這條消息。
他的“線人”還像獻寶似的，跟他說蘇棠惹姜導生氣了，要挨罰了。
可李岩看見這條更生氣了，要不是這瓶酒太貴了，他都得把酒瓶子砸了。
“媽的，那可是姜峰！他說要給她一個角色，這算屁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