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場口齒不清引發的烏龍案
一場口齒不清引發的烏龍案
離開學校時譚小柯感覺到一陣久違的輕松與暢快,原本他的心情很糟糕,但他又是幸運的,遇上了不少好心人,令他的心态逐漸明媚起來,一如那冬日的暖陽。
譚小柯獨自回到家裏,猛然發現屬于餘峰的東西全都沒有了。
餘峰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如今少了那些,家裏也沒什麽變化,但就是顯得空落落的。
卧室裏什麽都不剩,譚小柯看着空曠的衣櫃,手指拂過幹淨的書桌表面,最後在光禿禿的床板上坐下了。這裏又冰又硬,餘峰的溫度和氣味,一點都找不到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這裏住了五年,最終竟然什麽痕跡都留不下來……
譚小柯表情平靜,盯着窗外發呆。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只是這一天竟然真的來了。
忽然,譚小柯猛地跳起來,給韓傑打電話,歇斯底裏地吼叫道。
“我要去見那個大仙兒!立刻,馬上——”
韓傑被吓了一跳,随即說道:“……行,剛好小健也想去看看,咱一起過去。”
挂斷電話後,譚小柯找了個紙袋将餘峰那三條內褲塞進去。很快韓傑開着車過來了,譚小柯發現小健竟然坐在副駕駛座上,這個位置以往都是他的。
他沒說什麽,跟兩人打過招呼後,便獨自坐在了後排。
小健大概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難得沒有叽叽喳喳,全程保持沉默。
倒是韓傑問道:“餘峰呢?”
譚小柯看向窗外,說道:“不知道。”
要是換作平時韓傑肯定要開罵了,可今天他只是抿了抿嘴,便專心地開起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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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大仙兒生意火爆,譚小柯等人足足等了一下午,将近黃昏時才輪到他們。
三人盤腿坐在炕上,不等譚小柯開口,韓傑便搶先說道。
“您看這可咋整啊?我小兄弟那相好已經跑了!這樣兒還有救不?”
“噗!”
小健捂着嘴笑了起來,被韓傑在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不敢再出聲了。
老師傅抽着旱煙,眯起眼睛打量譚小柯,看了很久才對上號,磕着煙灰,口齒不清道。
“啥時候走的?因為啥走的?”
譚小柯說道:“昨天晚上,我……哎!反正就是吓着他了,他今天離開的。”
“哦!你就是喜歡男人的那個,我想起來了。來,東西早準備好了,就等你了。”
說着老師傅轉過身去,在背後的箱子裏一通翻找。
韓傑忙推了推譚小柯,讓他将準備好的內褲也拿出來。
小健滿臉好奇地湊過來,只看一眼便嫌棄地躲開,坐在旁邊抱着胳膊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老師傅拿了一些東西放在桌面上,譚小柯也将紙袋推過去。老師傅驚訝道。
“這是啥?”
韓傑讨好地笑道:“這不是您讓我們準備的麽……”
老師傅滿臉疑惑地拿過紙袋一看,随即大呼小叫道。
“這是幹哈呢?!多埋汰呢——”
譚小柯愣住了,韓傑也皺着眉頭,疑惑道。
“師傅,這是幹哈呢?”
“幹哈?我還要問你們想幹哈呢!”老師傅怒道:“都擱這兒找削呢是吧!”
譚小柯低聲道:“不是您說的麽?‘你要他內褲’……我都聽見了。”
老師傅怔住了,仔細地回想了一陣,随即老臉一紅,徹底破功,哭笑不得道。
“你倆咋這麽招笑呢!我說的是‘內褲’麽?!我說的是,內服!內服——我這兒準備好東西,化成粉,你拿回去沖水讓他喝了,內服聽不懂?!我還擱這兒犯嘀咕呢,東西老早就準備好了,你咋還不過來,誰成想你是聽岔劈了,準備這埋汰玩意兒去了……”
譚小柯和韓傑雙雙怔住,面紅耳赤,表情十分精彩。在旁邊拼命忍笑的小健終于忍不住了,雙手捶床,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混合老師傅的責怪,顯得十分聒噪、可笑。
“別笑了!”韓傑率先回過神來,說道:“您這說話口齒不清的,我倆也沒聽清楚啊……算了,您就說事兒辦成如今這樣,到底還有希望不?”
老師傅又點了根煙,閉眼掐指算了算,搖頭道。
“自古都講究陰陽調和,你這本就不是正緣……還好你遇上我了,有救!這幾包東西是我調配出來的‘藥’,你拿回去化水讓他喝了,每天正午喝一頓,連喝七天。”
譚小柯拿起桌上那幾包輕飄飄的東西,捏了捏,感覺是普通的香灰,手指上還沾了點朱紅色的東西,應該是朱砂。他不禁感到好笑,怎麽跟驅邪似的?且自己就是那個邪。
老師傅又說道:“小兄弟,你這名字取得不好。柯同坷,你這一輩子都坎坎坷坷,磕磕碰碰的,本來你該是六兩的大富大貴命,起這麽個名字也減成五兩半了。”
譚小柯解釋道:“我媽姓譚,我爸姓柯,所以我叫譚小柯。”
“哎呀!女強男弱,陰壓過陽一頭,你這命就更不好了。事業上不會有啥太大的起色,一輩子小病小災不斷,感情也遇不到正主,就算結婚往後也得離。”
小健笑道:“哎呀呀!那您給說道說道,這可咋整呢?”
老師傅立刻說道:“我幫你改個名兒吧,保你今後官運亨通,日進鬥金,桃花不斷。”
韓傑問道:“那得多錢兒呢?”
老師傅笑道:“你們是老客戶了,打八折,一萬八就行!”
“呵呵!”小健冷笑道:“我看您身子骨還挺硬朗,咋不去搶呢?”
老師傅臉色微變,擺了擺手,裝作大度地說道。
“你個愣頭青啥也不懂,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小健還想再說幾句,卻被韓傑一把捂住嘴巴,韓傑怒道。
“你瞎逼逼個啥?!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師傅,你別聽他的。”
老師傅說道:“反正這種事兒,心誠則靈……”
韓傑還想再說兩句,譚小柯卻拽住他,神色平靜道。
“算了,咱走吧。”
韓傑不甘地看向譚小柯,卻被吓了一跳。只見譚小柯臉色平靜得吓人,一雙眸子裏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仿佛一潭死水,最後半點光斓隐去,再激不起一絲波紋。
韓傑沒再說什麽,一手拽着小健,一手攬着譚小柯,三人來到停車的地方。
起風了,氣溫驟降,今年的最後一波寒潮終于來了。
韓傑搓着手正要招呼衆人上車,一扭頭卻發現譚小柯竟然撕開那幾個紙包,裏面的紅灰粉末立刻随風飄散得到處都是,轉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哎!”韓傑忙拽住譚小柯,怒道:“這是幹哈呢!花不老少錢兒呢!”
譚小柯說道:“餘峰都走了,要它有什麽用,我上哪兒找人去?”
韓傑張了張嘴,怔怔地看着發小,心中堵得難受。
小健搓着胳膊,縮在韓傑身邊,也苦口婆心地勸道。
“就是,別整這些封建迷信,把人吃壞可咋整?小柯,你把他忘了吧,回頭找個更好的。”
“嗯,你說得對……随便咋樣吧,我覺得自己做過的事兒,簡直……都是笑話!”
忽然,淚水自譚小柯眼中奪眶而出,只見他抽噎一聲,便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态已經很平靜了,也以為自己早已接受了這一切。
然而今天得知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個誤會,且偏偏還因此弄巧成拙後,他忽然意識到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只能顯得自己十分愚蠢且可笑。
這是一種希望徹底泯滅、大夢徹底驚醒後的,無力宣洩。
譚小柯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朋友們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不敢言語。
風還在刮,大片雪花驟然落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天上再無飛鳥掠過。
當晚韓傑和小健誰都沒走,他們不敢留譚小柯獨自一人在家,生怕他想不開。
譚小柯哭了一晚上,眼睛腫了,嘴巴幹了,喉嚨裏發不出半點聲音來,他一回家就倒在沙發上,失魂落魄,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轉天譚小柯終于回魂,正常地起床、洗漱、吃喝。韓傑打算請假陪他,譚小柯阻止道。
“不用,我沒事兒了。你倆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周一去上班。”
韓傑不放心道:“你一個人真能行?要不讓小健留下陪你吧,他剛辭職,又能哄你開心。”
小健笑道:“你幹脆雇我給你當司機吧!”
“真不用。”譚小柯笑道:“我真沒事兒了。”
韓傑和小健對視一眼,只能妥協,韓傑又囑咐道。
“那你好好的,千萬別想不開。有事給我倆打電話,我倆沒事就過來看你。”
“謝謝,好兄弟!”
譚小柯将二人送到門口,三人緊緊擁抱過後,韓傑便載着小健離開了。
譚小柯轉身回屋,在沙發上枯坐許久,直到天色擦黑,兩只貓咪餓得過來撓他,他才回過神來,給貓咪倒了點貓糧,又給母雞弄了晚飯,自己又在沙發上躺下直到天明。
又過了一天,譚小柯的神智又變得清明了一些,忽然意識到這樣不行。餘峰走了,已經沒人給他做飯了,車子沒人開,院子沒人掃,衣服沒人洗,雞蛋也沒人掏……要不再找個保姆吧?還是算了,自己不習慣家裏住一個陌生人進來,又得磨合。
有人敲門,譚小柯的眼睛瞬間亮起,下意識地以為是餘峰又回來了。
然而房門打開後,出現在門口的人是譚母,譚小柯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譚母吐槽道:“你這是啥眼神兒啊?我是你媽!”
譚小柯說道:“哦,媽媽,我餓了。”
譚母走過來,在兒子的額頭上戳了一指頭,笑罵道。
“一天天兒的,就知道管我要好處……老娘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了!”
譚母廚藝不佳,自己也怕食物中毒便叫了外賣,跟譚小柯面對面坐在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