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話對你說
第34章 有話對你說
轉過周一,最緊要的任務是重山劇團招新的最後一輪面試,團長謝雙睿親自負責,林翊君去了,寧淅并不用去。
早會結束,寧淅走出大會議室,在排練室門口看到沒資格來開會的鐘磬音在和朋友說話。散會的聲音有些鬧,鐘磬音看過來,看到寧淅。
寧淅對着他笑了笑,想擡手打一聲招呼,然而還沒開口,肩膀先被按下了。
寧淅回過頭,林翊君揚着親切的笑臉,先跟對面的孩子們打過了招呼,然後笑眯眯地看向寧淅:“寧淅啊,我有話對你說。”
寧淅很是知道林翊君要和自己說什麽,隐約有些抗拒:“還有半個小時,你要去看小組彙報。”
“對,所以我們長話短說。”林翊君攬着寧淅的肩膀,幹脆将寧淅扳過來,向遠離鐘磬音的方向推去。
寧淅不情不願地往前走,但是想到早晨鐘磬音在車裏說的話,忍住了沒有回頭。
昨晚是鐘磬音送寧淅回的小區,睡前又發短信問寧淅出門的時間,寧淅就猜他要來接自己,拒絕了,然而鐘磬音裝睡,遂拒絕未果。
鐘磬音繞過小半個白市等在寧淅家樓下,給寧淅帶了早飯,寧淅慢吞吞地吃着,間或抱怨一兩句鐘磬音不聽話。快要到劇團門口時,鐘磬音笑着把車轉進附近銀行的車庫裏,對寧淅說:“別罵我了,我也只能偶爾這樣一兩次嘛。”
“平時我自己也是乘地鐵,都沒申請過劇團的車位。”他停頓了一會兒,很熟練地将車挺穩了,又說:“那個……寧淅,在劇團這邊,我還是叫你寧老師吧?不然直接喊大前輩的名字,怪那個的。大家都來問,就算不問也有個疑影,影響可能不太好……”
一支煙下去了小半,被林翊君捏在肘部,寧淅才堪堪從早晨的對話中回過神來。
“又裝聽不見,說你不愛聽的你就裝聽不見,寧淅,你三十還是十三啊,我妹家外甥都沒你這麽難管。”林翊君一只手裏也夾着煙,他把寧淅放開,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好好想想我剛剛說的,寧淅,你真的就是太寂寞了,就算身邊有我們幾個朋友,也覺得我們不理解你。觀衆也不理解你,家人對你只是淺顯層次上的支持,突然冒出來一個鐘磬音,就和天井裏垂下來一根蜘蛛絲都想抓住一樣,可是他才多大?他對話劇有多少理解?你覺得他真能承受得住你那麽多想法嗎?”
寧淅吸着煙,含糊地應,沒有開口反駁,林翊君繼續苦口婆心:“你看上他什麽?年輕,白市戶口?長得好……是,長得好,性格也不錯,但也不能因為小孩兒年輕漂亮你就——”
“翊君,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寧淅不由失笑,掃了林翊君一眼搖了搖頭,林翊君也覺得自己有些過當,擺了擺手,放柔了聲音問:“所以你自己清楚嗎?寧淅,你到底怎麽想,你現在在想什麽,多少跟我說說?”
寧淅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對好友說句實話:“我想,我房子可能買的太早了。”
林翊君怎麽都想不到寧淅吐出來這麽一句,愣着:“啊?”了一聲。
寧淅将煙頭在垃圾箱上滅了,繼續說道:“昨天磬音先送我,他回去一路上天完全黑了,得開将近一個小時,我總覺得提心吊膽的。今天早上又跑來接我——你別和別人說——大清早下霧,路上那麽滑,他還要走高速,有大車,想想我就後怕。”
“寧淅,你……”
“我就覺得,我房子好像買太早了。不然趁着現在價錢還好,轉手賣掉,不然要是以後同居呢?實在不方便。”
林翊君難得皺起了眉,寧淅看着他的樣子,失笑道:“我随口說說的。”
有人推門到外面來,客氣地催了林翊君一聲,林翊君回頭笑着應說知道了就來,轉頭深深地望着寧淅,向前走了半步,壓低聲音道:“別的不多說了,寧淅,你在劇團什麽位置、多少人看着你,注意點影響。”
林翊君的觀點和鐘磬音簡直不謀而合,寧淅還沒來得及走神,又聽林翊君道:“不過你答應我,只要鐘磬音讓你流一次眼淚,你就必須和他分手。”
寧淅啞然,嘴唇動了動才道:“翊君,你真當我十幾歲,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丫有前科,之前為了那個雖人沒少哭,寧黛玉,你忘了我都忘不了,給我帶來的精神沖擊誰彌補了?”林翊君用力地指了寧淅一下當做威脅。
這人實在知曉太多寧淅不懂事時期留下的黑歷史,又很難在法治社會下把他滅口,寧淅不得已承受不平等條約,又點起一支煙來,應:“答應你,答應你了。”
來催促的人還在門後等着,林翊君多叮囑了寧淅一句“少抽點煙”,便轉身匆匆離開。
寧淅站在門外,想着把煙抽完就進去,沒吸上兩口身後的玻璃門又被推開,寧淅側過身,說:“林老師已經過去了。”
“不是,寧老師,是謝團找您和唐老師,在小會議室。”
對方的語氣有些小心,寧淅皺了下眉,将煙摁掉,轉身跟了進去。
午休一起拆盒飯時,鐘磬音米飯的蓋子都沒打開,就聽身後有人在招呼着“林老師好”、“林老師來了啊”。
他心裏有毫不意外的預感,果然林翊君笑呵呵地喊了一聲:“磬音啊。”
鐘磬音索性将菜盒的蓋子也蓋了回去,笑着轉過身禮貌地點頭:“林老師。”
“出來一下,我有事兒和你說。”林翊君的語氣相當溫和,還開着玩笑指了指韋捷,“韋捷,幫磬音把他的飯看好了,別叫人給拿走了,讓孩子餓肚子。”
鐘磬音不太聽得出來這句話是不是意有所指,琢磨了一會兒就放棄,跟着林翊君走去劇場後門外,垃圾桶前本來有兩三個人在站着吸煙,看見林翊君帶着鐘磬音過來,一副要談心的模樣,便一邊問好一邊轉移去了車棚那邊的位置。
林翊君開口之前先點了一根煙,鐘磬音看着,是和寧淅一模一樣的軟包大重九,開口問道:“林老師,是你教寧老師抽煙的嗎?”
林翊君沒想到鐘磬音竟然還敢先發制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反而是你們寧老師教的我。”
林翊君的表情溫和依舊,他看着鐘磬音,不緊不慢地說:“你也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出來,咱們也就不繞圈子了。說實話,我是咱們劇團的負責人,忝居一個‘前輩’的位置,而且寧淅呢,年齡上比你大很多,也穩重很多,怎麽看都應該是他多照顧你,我其實不該對你一個後生小孩兒說這些話,但是誰教我和你們寧老師是朋友呢?我實在是太擔心,所以希望磬音你能稍微體諒一下,別怪我多管閑事,我也沒有用頭銜、用年齡壓人的意思,咱們就是随便聊聊天。”
林翊君說着不繞圈子,實際上雲山霧罩地講了一大套。鐘磬音低眉順眼地聽着,時不時點頭應一聲。
“寧淅肯定已經和你交代了他的‘戀愛史’,是吧?”林翊君嘆了口氣,“磬音啊,你應該能感覺出來吧,你們寧老師,他實在是有點……戀愛腦。”
盡管心理上不太願意承認,但林翊君說得确實是事實,鐘磬音抿了抿唇,輕聲道:“林老師,也給我一根吧。”
林翊君分給了鐘磬音一支煙,順便将火機也給他。煙的味道壓在舌頭上,帶着些辣味的重量,和鐘磬音自己抽的區別很大,他聽見林翊君說:“如果你們兩個的事情被散出去,先不說咱們劇團裏,外面能傳出一萬朵花兒來,朵朵兒不一樣。你以後的路怎麽走?對寧淅得有多大影響?甚至于說,咱們劇團都受沖擊,磬音,其實你也不小了,該懂的事一定要懂,寧淅是個不管不顧的性格,他……哎,他要是腦子一熱想做什麽,你千萬別跟着覺得亢奮、覺得天經地義,你一定要多想想,一定要把他攔住了……”
或許是覺得“讓年輕人照顧年長的”這件事實在難以啓齒,林翊君斟酌着措辭,說得很慢,但他和寧淅是多年的好友,可以說是比父母還要了解寧淅的人,故而鐘磬音聽得很認真,也往心裏記着。
林翊君說了不少,他自己不覺得,鐘磬音也沒覺得,後來語氣漸漸地重了、漸漸地流露出對鐘磬音的不滿和猜忌,林翊君自己還是沒覺得,鐘磬音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好似在林翊君心裏,“鐘磬音喜歡寧淅”,不僅與崇拜、仰慕挂鈎,更與寧淅的實力、資源粘連,沒有一點純粹的地方。
鐘磬音有些想要回嘴,全靠吸煙忍着,忽聽旁邊的門響了一聲,兩人齊齊轉過頭去,見寧淅推開門走了出來。
“飯都放涼了,想絕食自盡?”寧淅先看向鐘磬音,語氣十分不好。
【作者有話說】
林翊君:操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