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定是很喜歡鐘磬音才對
第31章 一定是很喜歡鐘磬音才對
照片裏的鐘磬音笑得眯着眼睛,寧淅也微微笑着,卻是禮貌疏離的表情,兩個人肩膀挨在一起,鐘磬音的頭朝着寧淅的方向歪着,飛翹的發絲勾在寧淅的耳廓上,看着就讓人覺得癢。
當時沒有發現,原來那麽、那麽久之前,兩個人就靠得這樣近了。
寧淅從來沒有注意過鐘磬音的手機殼是什麽樣子的,更沒有注意到後面是不是塞了和自己的合照,但是手機這東西日日拿在手裏,天天被人觀摩,如今鐘磬音才對寧淅說怕“別人看到影響不好”,實在是太過欲蓋彌彰了。
鐘磬音說得話很假,可以判定為謊言。寧淅想,但是試探和暗示應該是真的。
就像下午排練結束後,鐘磬音邀請寧淅去慶功宴、對寧淅說有話要講,現在又告訴寧淅,一直把兩個人的合影帶在身上。寧淅雖然短暫的在鐘磬音早期的糖衣炮彈裏體驗過自我意識過剩的尴尬滋味,但是畢竟演了這麽多年內心敏感的角色,對待感情也不是個遲鈍畏縮的烏龜,他清楚地知道鐘磬音要對自己說什麽。
寧淅感到手指微微發涼,大概是緊張或者焦慮,或者對于結果有什麽不好的、不敢肖想的預知。寧淅捏着鐘磬音的手機,一直到走到觀衆席、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髒處的麻痹感都還未能消除。
——怎麽回答?應該怎麽回答他?
在寧淅三十二年的人生裏,只有乏善可陳的情感經歷。上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被喜歡的人表白,是在班級的教室,桌椅和回憶一樣破舊褪色,只記得自己來得很早,室內空無一人。寧淅趴在窗前看着操場上雲層移動的暗影發呆,随後那個人進來了,不由分說地把寧淅按在椅子上,不講道理地傾壓過來。
寧淅又驚又怕地偏過了頭,于是那個人的唇只碰到了他的臉頰。
随後他把寧淅抱住了,說“我喜歡你”,寧淅只能感到惶惑和震驚,全身冰涼地瞪大了眼。很久很久,久到對方放開了手、深深地看了寧淅一眼起身離開了,他都沒能回答。
寧淅已經知道,這是錯誤的應對方式,可他更不知道該如何正确應對。
他很怕鐘磬音和自己表白的時候,自己會像那一次一樣大腦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拖到鐘磬音再也等不下去,疲憊地轉身離開。
寧淅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挽留。
他絞盡腦汁地回憶自己演過的無數臺本,想照搬劇中人恰到好處的回答,可是思來想去,又覺得露骨的過于露骨,含蓄的過于含蓄,直到話劇開場,都沒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寧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鐘磬音的手機,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舞臺上。
鐘磬音在飾演阿娅時減了不少體重,如今又消瘦了些,雖然不比當初的寧淅形銷骨立,但披上寬松的灰色大褂後,頗有一種易碎感暗含其中。
鐘磬音演得很是投入沉浸,盡管依舊是感染力不足、無法帶動大部分觀衆的情緒,更沒辦法做到暗示群衆演員幫忙煽動,然而角色刻畫已經隐隐有了入木三分的架勢。
寧淅看了一陣,開始在節目單上記錄鐘磬音表演的問題,最大的就是對于寧淅原先的表演模仿痕跡過重,半數時間倒不像在演那位下鄉來的知識分子,更像在獻出一條致敬寧淅的朝聖之路。
劇中的男主角走到虛拟的“橋”邊,帶來一長段獨角戲,寧淅時而看着臺上的鐘磬音,時而低下頭寫一些感想,不經意摸到了手裏當做墊板的鐘磬音的手機。
寧淅将手機抽出來,兩個人的合影于黑暗中與寧淅對視,也不知怎麽,寧淅腦子一熱,将鐘磬音的手機舉了起來,又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到拍攝功能,把貼着合影的手機殼和舞臺上的鐘磬音圈在了攝像機的同一個框裏。
按下拍攝鍵的一瞬間,寧淅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好像那個看戲時遇到了兩次的、拿着相片和舞臺上自己的男朋友無意義合照的小姑娘。
寧淅感到自己的臉有點熱,他收起手機,沒敢去看旁邊的人是不是注意到了剛才這個冒傻氣的舉動,更慶幸這場演出不是全程禁止拍攝錄像的,否則自己知法犯法,簡直罪大惡極。
但是他不後悔這麽做,寧淅想,自己就是很想要這麽做、一定要這麽做。
忽然間好似有什麽包裹在心上的皮子一層層剝落開了,舞臺上的鐘磬音在情緒激動地說着屬于角色的剖白,寧淅擡起眼來,看着站在聚光燈下的鐘磬音,暗暗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他就是很喜歡鐘磬音。
一定是很喜歡鐘磬音才對。
對于第一次作為主演登臺的鐘磬音來說,演出可謂非常成功,不知道是不是林翊君開演前貼心地安排了撐場子的人,最後結束謝幕時,竟然還有幾個小姑娘跑上了臺為主演們獻花,并且每一位都與鐘磬音擁抱了一下。
寧淅像以往坐在觀衆席上等林翊君演出散場那樣等着鐘磬音,心想,以後要看的表演,又多了一個人的了。
演員們在臺上笑着交談,直到觀衆走得差不多了,大家互相客氣禮讓着去後臺卸妝,鐘磬音才擡頭看了寧淅一眼。
眼神沒有搖晃,一秒鐘就鎖定在寧淅的位置,寧淅知道,鐘磬音肯定是在表演時、或者表演開場之前就找到自己了。
于是寧淅笑了笑,站起身來,慢悠悠向觀衆席外踱步,鐘磬音看見他動了,才又回頭對着同事笑着聊了幾句,跟着往後臺卸妝換衣服去了。
晚上的聚餐謝雙睿是要跑來壓陣的,偏偏作為男主演的鐘磬音一直笑着推說自己開了車不能喝酒,一副水米不進的樣子,就連韋捷大方地說幫他出錢叫代駕都不為所動。
寧淅當然是知道鐘磬音為什麽不喝酒的,看一群人纏着鐘磬音纏得他心裏煩躁,沒好氣地皺着眉說了句:“人家都說不喝了,還一個勁磨叽什麽?聽不懂話啊?”
這話一出,四周登時安靜下來,明晃晃一副冷場子尴尬的氛圍。圍在鐘磬音身邊鬧的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明顯垮了臉、塌了嘴角,或是原本興致勃勃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好在“蓋世豪傑”謝雙睿英勇無比地站了出來,大手一揮笑道:“哎喲小寧老師,真打算就着這部劇把磬音認成你的後生啦?這就開始護短了!”
“別放屁,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吧,我管不着。”寧淅沒好氣地脫口怼了謝雙睿一句,感覺臉上好似有點沉不住氣地又要紅起來,趕忙低着頭吃了幾口菜當做遮掩。
酒桌上恢複了熱鬧,許是因為剛才那一句,沒人敢往寧淅跟前湊合,寧淅樂得清閑。然而他還沒消停一會兒,厚臉皮的謝雙睿便再度湊上前來,硬要拉着寧淅起哄“與民同樂”,先說“寧老師快指導幾句”,又說“寧老師快把觀後感拿出來”,寧淅最怕謝雙睿糾纏也最抵不過謝雙睿糾纏,不怎麽情願地交出了自己的節目單。
寧淅的節目單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字,謝雙睿開始聲情并茂地大聲朗讀。鐘磬音眼巴巴地十分認真地聽,是不是還頓悟般“噢”一聲連連點頭,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着讨論。寧淅聽得只想捂耳朵,感覺就像自己高中時寫得暗戀日記被好事的同學挖了出來,以羞辱起哄的架勢站在講臺上昭告天下。
謝雙睿當然不是要羞辱起哄,寧淅寫得也不是什麽“暗戀日記”。
只是寧淅的節目單上、字裏行間,全獨獨擠着鐘磬音一個人——盡管旁的人都不覺得這是什麽“有情況”的事情,畢竟這部劇男主戲份當之無愧的第一,整個故事都是圍繞他展開的,又是寧淅飾演過并且大獲成功的角色——寧淅只寫鐘磬音,本就無可厚非。
實則只有寧淅自己知道,是他藏了私情,唯獨專心看了鐘磬音,還跟懷春少女一樣拍了不該拍的“合照”,此時此刻才格外羞憤難平罷了。
寧淅不敢去看鐘磬音,推不過謝雙睿和其他演員,硬是被敬了兩杯酒,臉上紅起來,謝雙睿啧啧稱奇,說這酒度數也不高,怎麽寧老師兩杯就上臉了。
寧淅板着臉不說話,只求謝雙睿能識點相,快些閉嘴才好。
鐘磬音說不喝酒,真就一杯酒也沒沾,幫寧淅攔酒也敢用茶水,韋捷和茜茜連連搖頭,玩笑地感慨人的臉皮厚度真的是層層疊疊無窮盡也。
謝雙睿是愛玩的性格,鐘磬音的表演比他預想的要好,心裏也放松,多喝了兩杯又叫着要去唱歌,作為男一號的鐘磬音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了,作為臺柱子的寧淅也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了,謝雙睿醉酒之餘感到非常惆悵,大着舌頭嚷嚷“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非要韋捷給林翊君打電話。
【作者有話說】
寧·因為察覺到未來男友今晚要和自己告白,于是提前掃清所有障礙·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