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鐘磬音我對你沒興趣
第2章 鐘磬音我對你沒興趣
“鐘磬音,我,對你,沒興趣的。”
寧淅沉着嗓子吐出一口氣,逼着自己多說出一句硬氣的話,看着鐘磬音的表情越來越呆,心想這目的算是達到了,只不過現在還是要再開解這小孩兩句,免得一會兒鐘磬音心情低落,影響到表演就不好了。
“我也不是……”
“寧老師,”鐘磬音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打斷了寧淅的話,“您在說什麽啊?”
聞聽鐘磬音此言,寧淅不悅地皺了下眉:“你沒聽明白?”
“聽是聽明白了……不是,不如說反而更不明白了……”鐘磬音撓了撓頭,抿了抿嘴唇,試探着問:“寧老師,您……是不是誤會了一點什麽?”
“什麽誤會?”寧淅看着鐘磬音,眉頭越皺越緊,“不是你一上來就和我表白的?”
—— “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鐘磬音兩年前的話在寧淅耳邊飄來飄去,卻遠不如現在的、近在眼前的、略輕的聲音振聾發聩。
“啊,寧老師!真的抱歉您真的誤會了!”鐘磬音擺着手,非常急切地、想要與寧淅撇清關系一般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告白啊!”
——“寧老師,我只是、只是你的粉絲而已啊!!”
“重山”作為一家民間出身、活躍了近半個世紀的話劇團,如今已經成為白市乃至全國叫得上名號的中流砥柱,作為表率,每年的公益演出是少不了的。
本次公益活動歷時二十六天,橫跨一個陽歷新年,沒辦法回來過元旦,謝雙睿提前請全劇團的人吃了一頓三汁焖鍋,又招呼着一起去KTV唱歌,嗨一下放松放松。
KTV就在飯館的街對面,謝雙睿在桌上喝得有些多了,亢奮地一把勾住正要穿大衣的寧淅,嘴裏拖拉着長短句嚷嚷:“寧——老師!你可是我們的臺——臺柱子,可不許——提前溜啊!”
寧淅被謝雙睿壓得彎了彎腰,無奈地說:“我沒要走啊。”
謝雙睿就跟沒聽見一樣,擡起脖子環繞四周看了一圈,又大喊:“林老師呢?哎——誰看見林老師了?林老師!林——老——師——!林翊君——!!”
“在呢在呢!我的老天,老謝可喝太多了。”
一個滿頭自來卷、劉海長到有些遮眼睛的青年笑呵呵地迎上來,擡手接住了謝雙睿亂揮亂舞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歪過頭去和寧淅抱怨了一句。
“是呗。”寧淅也跟着笑了笑。
兩個人一邊架着謝雙睿往外走,寧淅一邊探頭看林翊君,溫和地道:“這次十三場演出你扛九場,多少有點太辛苦了,需要幫忙一定要和我說。”
林翊君扶着謝雙睿,另一手從自己口袋裏掏出錢包交給身邊的幾個年輕演員,叮囑他們買點酒水零食帶去歌廳,安排妥當了才有空回頭和寧淅搭話:“得了吧,你還得來回飛呢,再者說了,就你那水土不服的勁兒,別說幫我忙,到時候說不定還得特派幾個小孩兒去照顧你。”
林翊君說完大笑起來,寧淅瞪了他一眼,終究沒忍住,被帶着也笑了兩聲。
十二月中的白市說冷又不算嚴寒,最難受的還是朔風如刀割人耳朵,寧淅被謝雙睿一陣攪合,沒來得及穿外套,風有點往身上灌。偏偏喝多的人腳程不快,還要拉着人唠嗑說話,好容易把謝雙睿搞進了歌廳,空調的熱氣攏下來,寧淅才覺得自己全身的筋脈活了過來。
林翊君扶着謝雙睿包了個大堂,笑眯眯地和旁邊的幾個愛熱鬧的年輕小孩商量再開幾個包間比較合适,寧淅站在一邊等着,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剛好看見有個路過的女生手裏拿了一個抹茶味加了小雪人翻糖餅幹的圓筒冰激淩。
這款冰激淩寧淅前兩天在網上看到過圖片,是金拱門出的聖誕限定,他一直沒機會嘗一嘗,眼下饞蟲被勾起來,幹脆穿上外衣,沉默着又走了出去。
金拱門的甜品站就在大樓拐角,大冷天沒人排隊。寧淅上前要了冰激淩,服務員慣常微笑着問第二份半價要不要買兩份,寧淅估量了一下,認為自己吃掉兩個冰激淩沒有什麽問題,便說那就要兩個。
金拱門的冰激淩一向對寧淅的胃口,滑膩甘醇,寧淅才咬一口就滿足地眯起眼睛,一手舉着一個往歌廳走。走着走着卻又覺得不合适,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貪圖這種甜品,被不認識他的陌生人看到還好,若是被其他同事小演員見到,難免顯得過于不穩重。
更何況現在是“前輩一個人在吃獨食”的情況,寧淅是不可能請所有人吃冰激淩的,就算拿得動也不合适,他腳步頓了頓,幹脆停在歌廳與商場的門廳夾角,打算就這麽吃完再回去。
兩個冰激淩的翻糖一個做了雪人造型、一個做了聖誕樹的造型,寧淅把另外一個翻糖餅幹也吃了,心裏正想着比起餅幹金拱門果然還是冰激淩做得更好,就聽見有人興高采烈地喊了自己一聲:“寧老師!”
寧淅側了側頭,陰魂不散的鐘磬音笑得無比燦爛地朝他走過來,還一邊走一邊問:“寧老師,你怎麽在這裏不進去啊?”
不待寧淅回答,鐘磬音已經在他面前站定了,笑得眯起的桃花眼在寧淅舉着冰激淩的兩只手上掃了一圈,傻呵呵地道:“寧老師,嗓子不好還吃這麽多涼的嗎?”
寧淅不想答他的話,可以的話,寧淅甚至希望鐘磬音原地消失。
自從烏龍事件之後,寧淅本就不怎麽想在工作之外的時間面對鐘磬音——誤會一個“粉絲”對自己“告白”,顯得寧淅簡直在不自戀的範圍內自戀到了極點,還自以為是地去強硬拒絕,想一想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如今又被抓包一個人偷吃兩份冰激淩,對于寧淅平日裏老成持重、不茍言笑的作風,此時此刻簡直就是尴尬他媽給尴尬開門尴尬到了家。寧淅不自然地清了兩下嗓子,幹脆心一橫把另一手的冰激淩遞了過去:“嗯……喝多了吃點涼的醒醒酒,多買了一份,給你吃吧。”
鐘磬音倒是不客氣,笑着道謝接過,寧淅突地想起上面的餅幹才被自己吃掉,多說一句也不是少說一句也不是,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只得悶頭吃冰不再說話。
可惜鐘磬音這個年紀不大的毛頭小子看不出寧淅不想吭聲的心思,連冰激淩都堵不住他的嘴,孜孜不倦地同寧淅搭話:“我出來之前主席還說,讓我看到寧老師叫你快點回去,說寧老師唱歌好聽,全團的人都等着呢。”
寧淅含糊地應了一聲,鐘磬音等了幾秒,見寧淅沒什麽下文,又說:“寧老師,您的聲音是真的很好聽啊,一會兒我可不想錯過了,但是茜茜她們說要喝飲料讓我再出去買一趟,寧老師,等我回來了你再唱行不行啊?”
寧淅手裏的冰激淩已經快要吃完,身邊站着個鐘磬音讓他覺得煩躁,也沒有了啃甜筒的心思,冷着臉淡淡地說:“你說得可比我唱得好聽多了。”
說完寧淅轉過身,将甜筒皮丢進了垃圾桶,頭也不回地擡腿走進了歌廳。
鐘磬音平白遭受攻擊,不由得愣了愣,看着寧淅的背影,不解地撓了下頭。
寧淅悄無聲息地走去套間大包廂,和幾個人簡單打了招呼,大包廂裏年輕人多,有性格開朗的跑來慫恿寧淅唱幾首歌,寧淅拒絕了,他們也不糾纏逼迫,自己歡天喜地地回去鬧了。
團裏真敢招惹寧淅的人沒幾個,眼下都在大堂裏。寧淅坐到包間的吧臺,随手開了一罐低度的雞尾酒,聽着一男一女對唱着莫文蔚版本的《忽然之間》,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都說人在感到恐懼的時候才最有攻擊性……寧淅低了低頭,用手背抵着自己的額,嘆了口氣。
——明明是自己誤會在先,不僅對鐘磬音道歉的口開不了,反而态度越來越惡劣,說到底還不是自己那點自尊心在作祟,覺得在後輩面前丢了個大臉。
“寧老師,躲債呢?”林翊君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寧淅擡起頭來,看他坐到自己身邊,也對着他笑了笑:“翊君啊。”
“我怎麽看你突然就心事重重的?”林翊君手裏端着一杯酒,和寧淅碰了一下,“和我說說呗?”
寧淅陪着林翊君喝了一口酒,搖頭道:“沒什麽大事,覺得自己越活越不明白了,做錯了事不道歉,還拿別人撒氣。”
林翊君笑起來,擡手拍了拍寧淅的肩膀:“哎,能真心實意和人道歉的,從古至今有幾個?要是面子這麽好丢,那負荊請罪可不至于流傳成千古佳話了。”
“你倒是會寬慰我。”
“我是懂你——我們帶刺的玫瑰寧老師,咱團裏有幾個人沒被你那臭脾氣紮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