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更有緣
第43章 第 43 章 更有緣。
一直到徹夜連明, 屋內終于有一聲交代響起,“擡水來。”
殿外就在石階上靠着門睡的內侍總管驟然驚醒,“是, 是。”
頭上輕紗幔帳, 懷裏肌骨細勻生香, 折騰一夜,所謂并不打算在摧雲殿留宿的翁思妩并沒有這個機會, 歡到極致她身嬌無力,雲鬓已缭亂, 珠釵不翼而飛。
昨夜燈斜照不進幔帳裏面,人影昏黃, 既明又暗,唯一一雙濕透含水的媚眼倒是像昏暗中的一抹星子,無比瞋亮。
在和梁寂鸾的互動下汗光如玉珠點點, 渾身浃背,臂彎慵移, 連聲跟梁寂鸾讨饒, 阿妩想睡,阿妩睡也阿妩睡。
卻直到現在才能達成所願, 躺在梁寂鸾身邊, 枕着他臂膀蜷縮成一團,檀-口-含香, 像熟蝦一樣兀自睡得酣然。
錦被之下的肢-體,如蓮藕般相纏,一個純-陽之體修長強健,一個嬌柔細骨,如若玉軟花欹墜, 不能依靠自身,需要更強大的對象進行攀附,但也被鬧騰的不輕。
此時連睡覺都要偏着臉,不肯對着他這邊,秀氣的細眉間明顯微微蹙攏,仿佛對抓着她不幹休的支配者有怨。
太嬌氣了,比翁思妩率先醒來多時,梁寂鸾沒有下榻而是先行打量着身邊人,她哪裏還會記得天亮之前要回延嘉殿,只會覺得更加不夠睡,要在摧雲殿的龍榻上多賴一會。
明明兩個命定之人之間的契合是最完美的,如同量體裁衣,雙方都如同為彼此而生,翁思妩能夠完完全全接納他,梁寂鸾也無比強悍骁勇的滿足了被支配者的需要,翁思妩卻愛朱唇輕斥,不敢高聲,只管皺眉怨他欺負她。
牀事以後別提會有多嬌,還不知自己因血脈關系今後會越發适應,潛力無限,再無其二。
梁寂鸾側着腰身低頭俯視那張酣睡到睫毛落下陰影,櫻唇紅透,幾乎香到要打鼻涕泡的嬌麗容顏,在看到窗外金光耀眼時,知曉已經不早了,這才輕擡起腿,以不驚擾沉睡之人的溫柔謹慎,拉開搭在腰間的纖細臂彎,下榻而去。
幸而接連後面的幾日都沒有早朝,在向來按照自己規律行事,如把素持齋般,嚴守清規戒律的梁寂鸾,頭一回因枕邊之人而破例,有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嫌疑。
昨夜宮門關閉,沒有梁寂鸾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更沒有任何侍女宮人前來伺候,他與翁思妩的衣物亂了一地。
有些本該墜落在榻邊,後來不知不覺就到了地上,淡紫裙裳,粉白小衣,還有那被拆解過的衣帶鈴铛都混跡在他的繡金漆黑的衣袍中,難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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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寂鸾随手撿了兩件衣物套上,昨夜風大,似還有雨來,色澤黑亮漆雕工藝做的花瓶架子上零落了幾片花瓣,兩人都沒碰過的滿桌佳肴早已冷成一盤。
只有屋內所有的茶水都被享用一空,是昨夜情到濃處,翁思妩流汗太多,一直很熱,受不了說渴,為了不讓她像岸上的魚缺水太多而渴死,連呼氣聲都小了,梁寂鸾便嘴對嘴喂了她一半,另一半則在混亂中撒了出來,翁思妩因此濕透,剩下的全貢獻給梁寂鸾和被褥。
走到殿門處,梁寂鸾拉開一條縫吩咐,“擡水來。”
果然已經天光大亮,值守的侍衛在熹微之時就已換了一批,內侍總管還親自守在這裏,就為了等帝王這一句下令。
不遠處還有一個不敢上前打擾的身影,是翁思妩身邊常侍候的親信婢女。
“陛下,已經結束了嗎?”內侍總管不确定地問,陛下登基後未開後宮,這還是第一次負責梁寂鸾召人侍寝。
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反而就是陳太後請入宮又被陛下親封的芙徽公主,情況這就大不相同了,內侍總管一時不知該不該照着以往先帝寵幸後妃那樣辦,“可要現在就安排人進來,送芙徽公主回宮?”
回應他的是那雙猜不透情緒的眼眸,仿佛在說他多此一問,多此一舉。
梁寂鸾:“朕沒有吩咐的事,不要妄自主張。”
內侍總管當即明白梁寂鸾的意圖,擡手給了自己一下,“奴婢該死,不該替陛下亂做安排。”
但凡梁寂鸾沒有發過的話,有人擅自揣摩聖意去做了,不管好與不好都是犯了大忌。
不該過問的別亂過問,內侍總管從前侍奉先帝,如今侍奉梁寂鸾,對梁家血脈有所了解,卻對梁家血脈另一半産生的影響一無所知。
現在的摧雲殿無亞于龍窟,盤踞着真龍天子,而不管有沒有與命定之人度過良宵,身為支配者的梁寂鸾都對殿內酣睡的人有着不容置喙的獨占欲,根本聽不得內侍總管提出的要将人從身邊送走的提議。
任何打着這種注意的人都會引來支配者的殺意,念在內侍總管不過是觸犯,梁寂鸾自身能力控制極強,暫且沒有流露出格外的不高興,“出去。”
宮門短暫打開了片刻,不多時又在碰了一鼻子灰的內侍眼前戛然關上,此事還沒完,就見不遠處同樣守候了一夜的婢女見縫插針地過來,“總管,我家娘子是不是該回去了?”
“說好夜裏侍奉,辰時都過了,再留在這裏,這不合規矩。”
內侍總管上下觀測默秋一番,忽地笑道:“你倒是個忠心的,什麽不合規矩?更大的規矩都破了,還在意這番?”
剛才不小心觸了梁寂鸾的黴頭,內侍總管也有說道講給默秋聽,“看在都是貴主身邊人,那就提點你兩句,聽好了,适才的話在我跟前說也就罷,可不要再讓陛下聽見,也絕不要出現第二遍。”
“默秋娘子,你啊,還沒看明白嗎?陛下這是看上芙徽公主,不想她回宮去了,既然陛下未開尊口,咱們都只有等着吧,你家公主只要是在摧雲殿,這裏就不會有人與她為難。”
說罷內侍總管讓她不要再擋在跟前,還不如想想該怎麽侍奉好醒後初承-雨-露的主子,跟着繞過她着急去辦梁寂鸾下達的任務。
如今摧雲殿就是不許他人進出的禁地,交∑合的影響不只是針對翁思妩,梁寂鸾亦有不小的影響,暫時來說大門緊閉也是不想有任何外面的人前來靠近此處。
梁寂鸾返回床榻後,幔帳還維持着他離開時的模樣,他拉開一角,裏面的嬌影動也沒動。
在下面的人将清水送來之後,梁寂鸾率先去沐浴了一番,如今他身上已經沾染了絲絲幽香,不光能聞到自身上位者的氣息,翁思妩的香氣在烈火燒灼的氣味中格外突出引人注意。
不久之後,梁寂鸾淨身梳洗完出來,殿門外又有人來求見。
只是這回有所不同的是守衛永安宮的禁軍侍衛,“陛下,桂玉宮那邊的宮人想要擅闖延嘉殿,被屬下的人拿住了。”
“說是奉太後之令,要請芙徽公主去桂玉宮一趟,有事相商。”
此刻芙徽公主就不在延嘉殿,如何能讓人見到她?
那兩名宮人誤以為翁思妩是在逃避,又是從太後宮中出來,一朝搬到永安宮就忘本了,于是借着奉命而來,就是要進去當面傳達陳太後的旨意,便要以勢壓人進去硬闖。
正好被宮中巡視的侍衛看見,加之上面早有吩咐要多留意延嘉殿,于是便将那兩名宮人都按住了。
經過問話,才知還與昨日出宮踏青之事有關。
梁寂鸾仿佛早有所料,開口道:“人在何處。”
竟不是直接把人打發走,而是要見的意思,侍衛有些驚訝,對剛更衣完畢的梁寂鸾恭敬道:“已帶到盛豐庭中聽命。”
梁寂鸾:“拖去偏殿,朕要見他們。”
更衣梳洗的動靜都沒有驚醒還在癡睡中的翁思妩,梁寂鸾拂開幔帳站在榻邊,凝睇着面頰上有一團嫣紅的翁思妩,看來昨夜又欠好真的讓她很疲倦,小小瘦弱的身軀,竟然這麽能睡。
桂玉宮的宮人在盛豐庭中忐忑不安,在被帶去偏殿時更加瑟瑟發抖,其中一人竟因過于畏懼即将見到的梁寂鸾而在路上時股下失禁,當場就被架出去,拖行一地。
最後一人被侍衛死死盯着,手摸向腰上刀柄,“敢尿就讓你頭上腦袋分家……”
宮人神色驚懼慘白連聲說着不會不會,然而此刻吓得連路都走不動,只能雙腳發軟連滾帶爬地被侍衛面無表情拖着走。
等到時梁寂鸾還沒來,宮人佝偻着跪在堅硬的地面上,不知多久,一道殿門拉開的聲響讓人宛若驚弓之鳥忽地擡頭,又惶恐瑟縮起來。
剛才一閃而過的帝王身影自帶天威,又好似與平常不同,潔淨非常,身上還攜有一早就沐浴後的香胰之氣,烏發如墨,玉冠……
是了,往日都是一絲不茍的陛下,今日居然會不戴發冠就出現在人前,反倒像是剛從寝殿龍榻上下來,還有人等着他回去。
宮人為這古怪而異想天開的猜疑感到震驚,而梁寂鸾的确只用了一只簪子挽發就從摧雲殿過來,這顯得他不僅是對來人,也是對背後的桂玉宮并未有多重視。
“是太後讓你們擅闖延嘉殿的嗎?”梁寂鸾随口一問,侍衛蹬了瑟縮中還在發呆的宮人一腳,“還不趕緊回話,發生了什麽,如實道來。”
宮人哀戚道:“奴,奴婢,是奉太後身邊侍女官的意思,前去延嘉殿請芙徽公主到桂玉宮拜見太後。”
“侍女官說芙徽公主昨日出宮與平南夫人、長康夫人家中公子娘子踏青,回來卻不禀告太後踏青事宜,所以這才派奴婢等前去問候公主,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奴婢等也是因為一直見不到芙徽公主的人,誤以為出了什麽事,心中焦急方才殿前失儀,亂了分寸。
奴婢當真不是有意在延嘉殿尋釁,還請陛下看在奴婢是在為太後辦事下,網開一面。”
“請陛下恕罪,恕罪啊!”宮人磕頭不止,也不想竟這般倒黴。
原本只當延嘉殿是藍春殿,卻忘了這是在永安宮,即使太後要見芙徽公主,都得經過這裏的尊主點頭。
是打是罰萬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看碟下菜的,即使是異姓,即使有可能惹惱了太後,公主就還是公主。
宮人将來龍去脈說完并沒有繼續哀嚎,因為侍衛拿刀柄抵着他滿頭大汗的脖子,勒令他在帝王跟前保持安靜。
且此事真的很蹊跷,他們去延嘉殿裏芙徽公主為何不出來,出來回話的侍女一直尋借口公主在休息所以不見客來搪塞他們。
這豈是休息不休息的問題,太後有令,誰敢不爬起來見她,就是備受寵愛的芙徽公主又如何,如此這般還不是被他們抓住把柄。
不去桂玉宮就相當于漠視太後,于後宮之主無禮,可是又怎麽會突然驚動摧雲殿呢?
讓陛下接管插手,意味着此事非同小可,宮人等待着未知的命運宣判,卻聽梁寂鸾說:“朕暫且不殺你,你只管回去複命,就說——”
“……”
宮人聞言心生驚愕,更在聽清梁寂鸾的話後徹底失語。
片刻過後他被侍衛拎出永安宮,迫不及待向陳太後去複命。
陳太後今日一早便起來命人梳妝,接見了因昨日之事前來拜見的長康夫人。
昨日游春池鬧得那樣大,雖然陳詩問被抓,易文琢身為朝廷命官與陳家二公子當街大打出手,名聲上還是所受一點影響。
被他的上官勒令在家休息待命,近日都不要去兵部了,長康夫人為此心生不滿,才來向陳太後告狀,“我兒當真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芙徽公主與陳家這位公子原來是有私情,原先怎未開口提過?妾身等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一家好女百家求,即便是陳二公子對芙徽公主有意,妾身的三郎也半點不懼競争對手,願意與陳二公子公平競争,求娶芙徽公主。”
“可做人做事豈能這般算計?”長康夫人還想告狀陳家手段下作,但在看清陳太後的表情後,氣憤的意識漸漸回籠,在她跟前的不是別人,而是當朝太後。
可是不說又咽不下這口氣,“若是妾身的三郎因為陳二公子這般戲弄,耽誤了差事,妾身寧願長跪不起,也要為三郎讨個公道。”
“什麽長跪不起?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陳太後神色都不如往日慈眉善目,今日黛眉更是濃重了些,口脂稍豔,看起來尊貴而又威嚴,“不過是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打打鬧鬧,京中有龃龉的兒郎還少嗎?
詩問性子就是那樣,他缺些管教,家中寵慣了,哀家已經傳令下去讓他在官府待上兩日,吃點教訓給你家三公子賠個不是,可沒有說放任不管。”
長康夫人:“可是三郎近來都不能去兵部複職……”
“那是讓他在家閉門思過,朝廷命官當街與人動手成何體統!”
陳太後語氣稍重道,在看到命婦眼中的不甘不滿,又略生心悸後,語調一緩,“是晉武侯的意思吧?
他是兵部侍郎,你家三郎又在手底下做事,萬一讓陛下知道了,只會罰的比他更重,幹脆先讓他回家兩日,等風頭過後再回去。”
“連哀家都能領會他這個做父親的一片苦心,你這個做娘親的豈會不能理解?哀家可以向你保證,過幾日就會好了。”
“一點小事,不至于耽擱了易三公子的前程。”
有這句話做保障,長康夫人終于有了些底氣,也不像剛才那樣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既有太後發話,那臣妾就全仰仗太後了。”
陳太後扶着額頭,露出疲态,“好了,一早就來說這些事,哀家頭風病都要發作了。”
長康夫人識趣道:“都怪妾身,讓太後一早煩憂,妾身這就給太後賠罪,妾身今日入宮還帶了一些補品,正好給太後用來補補身子。”
陳太後維持着表面客氣,“哀家知道你也是為子心切,可以理解,既然沒有其他事宜,那你便先退下吧。”
“是,妾身這就告退。”
待長康夫人一走,桂宮之中的氣氛比剛才還要凝重,無人在此時打擾太後,只有侍女官上前為她按捏頭部時,陳太後似乎想起另一位正主,睜開愠怒的雙眸,“人呢?芙徽公主呢?”
昨夜自從知曉踏青不順利,陳太後就有命令,要侍女官去将翁思妩請來,關鍵時刻侍女官想起永安宮那邊入夜後不得打擾的規矩,于是改成翌日天亮後就把翁思妩找來。
結果人是安排出去,這麽久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侍女官:“奴婢去問問,看是不是因什麽事耽誤了。”
陳太後未發話,忽地殿外就有了動靜。
“太,太後……”一道人影狼狽凄慘地從門檻處滾進來。
在擡臉後被侍女官認出是從她手下出去的宮人以後,侍女官面露吃驚地捂住嘴,“馮川,你這是怎麽回事?”
陳太後在愣怔後,也審視起眼前宮人,眯着眼道:“哀家不是讓你們去請公主過來,人呢,怎麽也只有你一個回來?還弄成這副模樣。”
“是延嘉殿這麽做的?”
話說出去,陳太後自己就否認了,就算翁思妩對踏青的安排有所不滿,她一個小娘哪敢有這樣的氣性對桂玉宮的宮人這麽無禮,豈不是在打她這個太後的面子。
誰知底下哭訴,“不,不是延嘉殿,奴婢未能見到芙徽公主啊太後!是,是陛下……”
“奴婢跟沣水奉太後之命,去延嘉殿請人,結果卻被告知,公主今日歇息不宜見客,奴婢懷疑公主是不是出了事,便想進殿一瞧,卻不想碰上禁軍巡視,誤會奴婢與沣水在延嘉殿鬧事,被抓了過去。”
陳太後冷聲呵斥,“廢物,那與陛下有何幹系?!”
剛從梁寂鸾那死裏逃生的宮人匍匐在地,回想起帝王面無喜色的交代,緩緩擡頭,觑着陳太後那張冰冷面容道:“陛下知道奴婢等要請芙徽公主見太後,更知道太後是想責問公主有關踏青之日的事,特意留了奴婢一條命,回來向太後禀告,說……”
陳太後眼神有變,專注地聽着宮人複述梁寂鸾的話,“朕觀芙徽,姿容盛絕,比易三公子更有緣。”
梁寂鸾睇視着匍匐在他腳下惶恐不已的宮人,仿佛可以窺見桂玉宮那邊的盛怒,但他并沒有放在眼裏,語調悠長且充滿耐心像下旨一樣宣告,“以後公主的親事,就不勞母後操心了,朕自己就可以為她大操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