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奪主香
第2章 第 2 章 奪主香。
沒想到剛進宮就要分清楚勢力站位,果然後宮之中水都很深。
翁思妩久居內宅,母親去世早,父親積病多年,她一直侍候在身邊,有些時局父親會跟她說,但具體是怎樣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原來在外看來母慈子孝的關系,背地裏竟然是這樣的。
她現在成了桂宮裏的人,就被自動劃為太後一派,所以翁思妩在這裏應當處處小心謹慎,最好不要出去惹禍,免得弄出什麽岔子,兩邊都添麻煩。
她也不随意走出去,最多的去向就是跟陳太後請安。
日子過的很是安逸簡單。
翁思妩入住的藍春殿背後栽種了一片花果樹,所以她總能在殿裏聞到一股甜膩的清香。
默秋從外面摘了一籃的果子回來,跟翁思妩說:“樹上結了許多蜜果,鳥都快啄壞了,都沒人摘,奴婢就采了回來,剛好娘子要喝藥,吃了它就沒那麽苦了。”
翁思妩有一種病,從她十二歲起,就默默發作了。
這種病很奇怪,無人能治,亦無藥可醫,但對她的身體沒有太大的損害影響,頂多是時不時發起高熱,胸悶氣短,緩一會就好了。
也可能是她太年少,症狀尚輕,暫時瞧不出什麽門道。
于是大夫開了療養強壯身體的方子做成藥丸,讓翁思妩一有哪裏不舒服就拿來吃。
殿內的茶剛煮好,主仆二人正要坐下,屋外就有聲音問:“翁娘子可在?請翁娘子出來接旨。”
翁思妩驚愣,在默秋的攙扶下走出殿外。
未曾見過的陌生內侍威嚴地看着她,“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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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思妩:“是。”
确認無誤後,對方示意她按規矩來,說出口的話讓翁思妩再一次驚詫,“陛下有旨,封前巡鹽禦史翁校仲之女為公主,賜號‘芙徽’,另有賞賜珠寶、絲綢等……”
內侍觀察着訝異中的翁思妩,“翁娘子,還不接旨?”
一直到一行前來賞賜的人離去,翁思妩都暈暈的,她癡癡地問婢女,“默秋,方才……”
“是真的。”
翁思妩一下醒神過來:“可是陛下,怎麽會突然賜封于我?”
按理說,她來桂宮其實有十多日了,但是跟陳太後的獨子一面都沒見過,那位帝王只出現在傳言中,第一印象還是侍女提點她,目前這對母子關系不怎麽好。
連陳太後也似怨非怨地說過,陛下不怎麽與她親近,翁思妩已然從腦中勾勒出一個孤傲盛氣、目下無塵的絕情形象。
她以為她在這裏安分守己,已經很默默無聞了,原來對方也知道她嗎?
默秋:“娘子……不,公主。”
翁思妩現在已經有了一層新身份了,婢女一時還改不過來,“公主要是有疑慮,不如去問問太後。”
陳太後似乎早就知曉有這麽回事,午時休息過後,坐在軟墊上背靠侍女,正在讓人為她捶腿按捏,見到翁思妩來毫不稀奇。
陳太後:“賜封是哀家替你求的,哀家與你父親是義兄妹,你與陛下同一個輩分,他年長你幾歲,叫聲表兄又何妨?你是哀家的人,理應封個‘公主’當。”
翁思妩臉皮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阿妩感念姑母厚愛……”
只是,不是說陛下和太後不親嗎?二人關系僵硬,為了她,太後去求陛下,這份恩情好難還。
陳太後閉目養息,沒有提任何讓翁思妩以後替她辦事還情的話題,一旁的侍女官倒是上前給她遞了把玉篦梳,“公主為太後理一理青絲吧。”
背後的侍女讓開來,以示陳太後對翁思妩這份獨到的殊榮。
向往常一樣,翁思妩陪伴了一會陳太後,等她不需要了方從殿宇裏離開。
走在回去路上,天色未晚,翁思妩在通往藍春殿的園子裏多待了一會兒,另一個入口有動靜傳來,翁思妩還坐在廊下,忽然見一支巡邏隊伍走來,對方首領發現她們,登時将翁思妩當做宮裏的生人盤問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這樣面生?不去當差,在這裏做什麽呢。”
翁思妩面色一熱,微微赧然,她才十六歲,正是青春逼人的年紀,宮裏給她準備的衣裳都十分嬌嫩,有粉綠、粉藍,她因為是在熟悉的地盤衣着就比較簡單,但也能看出用料不凡,輕透又舒适。
也許是頭上妝點不多,纏繞的發帶讓人誤會了,以為她是新進的宮女。
默秋擋在自家娘子面前道:“我是藍春殿的婢女,我家娘子是藍春殿新來的主人,不知這位大人要讓我等去哪兒當差?”
丁松泉詫異地看向坐在廊檐下娴靜如花照水的女娘,光憑一道身影就能感覺到她的纖細秀美。
“藍春殿……”那不就是陛下賜封的那個前巡鹽禦史之女住的地方?
所以她……
永安宮內,今天是按照慣例為帝王把脈檢查身體的日子。
禦醫所的徐钰等候在偏殿內,一直到紫宸殿裏的侍人過來傳喚,方才見到天子。
徐钰:“陛下近來感覺如何?晨可食,晚可哺?”
梁寂鸾:“如常。”
徐钰觀察他氣色身形,其實也覺得梁寂鸾沒什麽問題,但梁家的男丁跟任何都不同,尤其梁寂鸾作為君主這一脈,情況十分特殊。
他不是身體不康健,相反,他比起其他男子條件都異常優異,但是自十五六歲他發了場高熱,梁寂鸾身體就出了狀況,每年都會在不同時間發作一下。
禦醫所的太醫早有經驗,因為不止梁寂鸾一人出現這種現象,梁家祖上就有過這樣的異常的,所以說這也是一種遺傳,禦醫們都非常清楚,但是這種情況令他們也感覺棘手,因為從未得到過解決。
這看上去像是一種瘋病,實際上與梁家人自身的血脈有關。
毫無例外,陛下乃當世帝王,人中龍鳳,無人敢觸其鋒芒,可就跟慧極必傷一個道理,天資太過出彩的人,總有點毛病,像是命中缺了一股藥引,整個人都不算完整。
徐钰:“臣今日把脈,陛下體魄強健,一如往昔,方子就還和從前一樣,暫且不多改動,最多加一味調息的藥,以防不适之症發作。”
梁寂鸾坐在榻上,如坐在高堂,嗯一聲都像在賞賜。
他是對人話不多那一類型,天生貴氣,氣質很疏淡,但不陰郁,眉眼間常年積蓄着一股渾厚如山的平靜,且足夠威懾。
徐钰再跟他聊了會日常身體上的狀況,翻看了下常侍記錄下的日歷,确保梁寂鸾其實比祖上幾位有同樣病因的先帝情況要克制,或者說他本人的自抑能力很強,所以瘋也瘋的較輕。
也可能是更會裝,不過暫且對他們這些禦醫傷害度較小,于是準備收拾東西回禦醫所。
湊巧,丁松泉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陛下。”
他從殿外大步進來,不知因為什麽,走路都蓋不過他眉眼處的興奮,似是見到什麽新鮮東西,有情報馬上要與帝王說。
不過事分緩急,丁松泉還沒忘自己是做什麽去的。
丁松泉在桌前站定:“陛下,臣奉陛下之命,去桂宮向太後代為請安,太後面紅氣潤,看起來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送去的禮品這回沒再讓宮人退回來,就是不太想臣再那久留。”
就是還在生梁寂鸾氣的意思。
像這種宮廷裏的母子關系,和尋常人家不同,就算是生氣,也不代表僅是普普通通鬧點不虞而已。
定然還有其他緣由在,只是帝王家的家務事,容不得旁人插手。
丁松泉回禀完後,靜待梁寂鸾吩咐,順便看向一邊來為帝王檢查身子的禦醫,都是老熟人。
未料帝王忽然道:“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丁松泉愕然回神,就連禦醫侍人都似乎感應到帝王的不妥。
丁松泉:“陛下?”
梁寂鸾看起來有絲異樣,他凝神盯着禁軍統領,目光微沉,眉頭微蹙,像是不确定是不是因為他快步引進來的風弄出的錯覺,他好似嗅到一股與衆不同的氣息,讓他頃刻感覺到身體有熟悉的發熱的症狀。
就跟往常發病時一樣,俊容多了一絲古怪的嫣紅。
梁寂鸾:“你去教坊了?”
徐钰跟侍人的視線也好奇地跟過來。
丁松泉一臉茫然及無措地否認,“不,臣怎會在當值的時候與教坊的人厮混在一起……”
那氣味是很嗆鼻的,不是不好聞,而是對第一次聞到的人來說,如同一張白紙被渲染對了顏色,嬰孩第一次吃到蜜,目盲的人頭一回見到雪。
所有的感官都被那股香給喧賓奪主了。
但是除了梁寂鸾,不管是丁松泉還是徐钰他們,沒有一個人和梁寂鸾達成共鳴。
丁松泉遲疑而憂慮道:“臣,确實剛從太後那邊回來,桂宮那邊與花果園交界,也許是不小心沾染到了什麽花香……而且陛下天賦異凜,聞到的氣息,偶爾與臣等有所出入,所以陛下能聞到的,臣等不一定能聞到。”
殿中氣氛靜悄悄,丁松泉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梁家人就是有種有別于衆的遺傳,但是帝王第一次這麽明顯提出自己感受到的異樣。
徐钰作為禦醫更要問:“那陛下,可有從中感覺到不适?可否描述一下具體是什麽味道?”
梁寂鸾保持安靜,沉默了良久,鼻息間的氣味其實被沖得很淡了,只是血脈特性作祟,他沒能忘記它出現那一刻代表的特殊性,且莫名産生出強烈獨占的陌生保護情緒。
他回道:“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