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争鋒 郁禾是我的
第50章 争鋒 郁禾是我的。
郁禾看到了裴聿澤, 遠遠的,他朝她作揖,好似鄭重又夾雜着一絲安閑的行禮, 不卑不亢,行雲流水, 像是春柳拂過水面的清淺,也拂過她的心。
其實, 那日在公堂後,她也見過裴聿澤兩次, 一次是在皇宮裏, 她和太後在亭下圍爐煮茶,裴聿澤進宮來, 經過時, 在廳外站了站, 很恭敬地向太後和她行禮。
郁禾垂着眼把玩着手裏的栗子, 聽到太後邀請他同坐, 她的心就突了一下,心想,這是祖母的意思, 她自然是不好反駁的, 就讓他坐吧。
誰知他拒絕了太後同坐的邀請, 她太過意外,不由就擡眼看向他, 見到他的目光從容從她身上移開,讓她一時分不清,他方才是一直在看着她見她看來才移開的,還是不過剛好看了她一眼移開, 只見他再次行禮離開,郁禾手裏的栗子就咕嚕滾到了太後腳邊。
太後看着她寵溺地笑。
她可不承認自己在意他。
再來一次,是在長街上,她和榮宸宸坐在一家茶館二樓的雅室裏喝茶,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停在她身上,她狐疑地撇過眼看向窗外,目光微愣,長街對面的一家酒館裏,裴聿澤側對窗而坐,身姿如玉挺拔,正和對面幾位上官談話,似乎并沒有注意她這裏。
郁禾無端心滞,興致全無,拉着榮宸宸就離開了。
好似公堂那日後,裴聿澤對她就無比恭敬,恭敬的疏離,就像此時,她不由心煩意亂,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濕了手,一桌子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程以璋就坐在她弄濕手的旁邊,所以他很快扶起了她的手,正要替她擦拭。
突然她的手被握進了一個溫熱的手心,郁禾驀然擡眼,對上裴聿澤沉靜焦急的目光,她心微晃。
“幸好不是熱茶。”他低沉道,拿着手帕幫她細細擦幹淨。
桌邊人都愣住了。
郁禾臉上一熱,掣回手垂眸。
裴聿澤看到了她的不快,目色微沉,退後一步,低聲道:“公主,下回小心點。”
他站了起來,陰影壓過了衆人:“告辭。”
Advertisement
?
金小七懵了,金垣也懵了。
金垣追過去:“.......就就就這麽走了?”
裴聿澤不語,身後傳來程以璋爽朗的聲音:“待會公主是要去石經寺祈福嗎?那微沉能求公主一道護身符嗎?為明日的逐鹿之戰求個好彩頭。”
然後是郁禾欣然的聲音:“好啊。”
金垣就敏銳地感覺到他家表哥的步伐慢了一拍,他回過頭去,正巧對上程以璋胸有成竹的一眼,他暗暗握緊了拳,逐鹿之戰啊!
金小七一聽,立刻興奮道:“逐鹿之戰啊,從前我就聽說過這場由皇家舉辦的國慶大典,十分浩大,公主姐姐,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她挽住郁禾的手,蹭着她撒嬌。
按理說,她只是世家小姐,沒有得到邀請就沒有資格入場參觀的。
郁禾最是招架不住她的撒嬌,自然只能答應。
金小七得寸進尺:“那到時候我要和公主姐姐坐在一起!”
羲和公主的位置,一定是最佳觀賞位!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
“好吧。”郁禾睫羽一揚,嬌聲答應。
————
一陣緊密震撼的鼓聲自王座而下,越過高臺列席,直傳蕩而下在校場環繞,将士們舉着佩刀列陣出場,耀武揚威,赫赫少年英雄,振奮人心。
金小七激動極了,若不是礙于坐在郁禾身側,就靠着皇上和太後,她真想沖到前面圍牆邊朝着下面吶喊。
郁禾見她開心,也被感染了,雀躍看下去,目光不經意又瞥過列坐,裴子鶴居臣首,卻不見裴聿澤,她撇撇嘴,目光再度偏移,就見榮宸宸随着夫君齊晏坐在末位,臉色有些難看。
她眼波流動,喊了聲“青鳥”,青鳥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見了榮宸宸,當下會意,行禮退出來,走到了榮宸宸位置上,說了幾句,榮宸宸便站起身來,齊晏慌忙也站起身,握住了榮宸宸的手腕,榮宸宸不動聲色拂開,含笑跟着青鳥朝郁禾走來。
郁禾已經讓人在金小七身旁又加了個位置,等榮宸宸走來,與她牽了下手,讓她坐下。
皇上見狀,見郁禾高興,他淡淡一笑,并未反對,與郁禾閑聊:“聽說今日以璋也會下場,那可要看看探花郎的身手了。”
郁禾笑:“爹爹還是別抱有太大的期待,今日下場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武将,他未必讨得了好。”
皇上挑眉:“哦?你對他這麽沒信心?”
這話乍一聽有幾分暧昧,郁禾蹙鼻:“我這是客觀評價。”
皇上朗聲大笑,躊躇滿志:“今日逐鹿之戰,若是拔得頭籌,按慣例可是能向朕讨一項賞賜,憑這個,或許他會卯足了勁呢。”
“爹爹看好他?”郁禾有些意外。
皇上模棱兩可,擲地有聲:“今日下場的所有年輕武将,朕都看好!都是大曌最優秀的少年!”
的确,今日這場逐鹿之戰,不分尊卑,有能者得之,也是初出茅廬的少年武将最快最有效能讓君王另眼相看的機會,所有人都會拼勁全力。
靠近王座的傅氏,傅廷攸清楚聽到皇上與郁禾的對話,面色冷了幾分。
傅相不動聲色按住傅廷攸的手低聲道:“眼光長遠些。”
列陣曲高亢,只聽一聲號角長鳴,金小七熱血沸騰:“逐鹿開始了!”
一頭野鹿被放出,本能的求生欲,閃電一般竄入叢林裏,敏捷地奔逃,立時,馬蹄飛踏,群将飛馳,“駕”聲震天,塵土滾滾形成浪煙。
原本還端坐高臺的文武百官,不由都走到了圍牆邊,高臺下看去,将偌大的圍場一覽無餘,鐵甲勇士穿梭在叢林間,耀眼奪目。
“呀,都帶着鐵面具,一樣的鐵甲,這誰是誰都瞧不清。”金小七驚訝極了,又急道,“公主姐姐,哪個是程以璋啊?我眼睛都不知道看誰了!”
榮宸宸也眯起眼睛凝神去瞧,看這個也像,看那個也像,猛地眼睛一亮,指過去:“瞧,那位!一定是了!如此英姿飒爽!”
不光是榮宸宸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一衆武将中,太過出挑,威風赫赫,郁禾猛地一怔,心突突狂跳:“那是......”
程以璋脫穎而出,搭弓拉箭,腳尖勾住馬镫,穩住身形,凝神屏氣,一觸即發!
他心跳激烈,眼見就要一擊即中,突然,斜刺裏飛來一直神箭,“啪”将他的箭尖射的四分五裂,他猛地一凜,厲眼朝對手看去,對上面具下,一雙從容無比銳利的眼眸,心下一顫,不由勾唇一笑,愈發激昂。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很好!又有機會較量了!”他振奮着,重振旗鼓,再度朝野鹿消失的方向疾馳,期間,飛揚的箭羽如天女散花。
程以璋知道對手就在身旁,嚷道:“這回我可不會讓着你了!逐鹿成功,我就會向皇上讨下聖旨!”
清冷的聲音自馬蹄嘶吼中傳來,震動人心:“白日做夢也不錯。”
程以璋眉心一擰,厲聲大喝:“大言不慚!”
彼時,野鹿一竄而過,電光火石間,幾乎看不清兩人何時搭的箭,卻同一時間飛射而出!
“啪!”,中了!只有一支箭射中了野鹿,倒下的一瞬間,另一支箭與野鹿擦身而過,失之交臂!
程以璋懊惱擰眉,眼睜睜看着裴聿澤策馬徐行,朝野鹿而去。
寒光一閃,猝不及防,一支飛箭直朝裴聿澤後心射去,程以璋立即出手,拔出佩刀投射而去,将飛箭砸于地上,佩刀斜斜插入了泥土裏,聞聲裴聿澤策馬掉轉馬頭,看了眼地上的箭微微蹙眉。
程以璋徐行而來,勾起唇角:“看來裴少卿的人緣不太好啊。”他拔起佩刀,朝裴聿澤揚起下巴,“裴少卿,可欠我一個人情啊。”
裴聿澤繼續策馬徐行,将奄奄一息的野鹿拔地而起,冷冷凝視着他:“人情,你随意提,但,郁禾是我的。”
程以璋心頭一滞,怒氣直升,咬牙切齒,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
勝利的號角聲響起,所有武士從四面八方往高臺下集聚。
程以璋策馬行在裴聿澤身側,問他:“是誰要對你出手?當時太過混亂,我也沒看清是那個武将出的手,現在抓也抓不到那個人。”
裴聿澤淡淡道:“其人有備而來,不會讓你查到。”
不錯,今日所有的箭羽都有标記,唯獨那支射向裴聿澤的箭,沒有标記。
程以璋輕笑一聲:“不愧是裴少卿啊,有人要置你于死地,都能如此淡定。”
裴聿澤看向他,鄭重道:“這件事別告訴郁禾。”
程以璋一愣,哼了哼,存心氣他:“公主才不會關心。”見裴聿澤果然有被氣到,他才吐了半口氣。
所有人都聚集在高臺下,紛紛下馬,跪于臺下,高呼“聖皇萬歲”。
當裴聿澤摘下面具,露出那張舉世無雙的臉,所有人都驚詫住了,金小七又驚又喜忍不住大喊一聲:“表哥!”
文武百官立時紛紛贊揚。
裴聿澤擡眼,先是看了眼皇上,而後目光移向左側,看向郁禾,眼中銳利的神光柔和了幾分。
皇上心知肚明,看着郁禾笑了一聲,看向裴聿澤目露驕傲,輕咳一聲,得意地責備:“聿澤啊,這是少年将軍們的戰場,你可是搶了他們的風頭啊。”
裴聿澤面不改色,淡淡道:“皇上,我只比他們長了兩歲。”
二十歲,怎麽不算少年?
“.......”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郁禾抽了抽嘴角,金小七笑容僵了僵。
持重內斂的裴少卿,竟是個在意年紀的人,頓時又傳遍了京華上下。
————
白日的“逐鹿之戰”,晚上緊接着就是京華城的花燈會,時值初冬的夜晚,京華城俨然一個花花世界,長街上的百姓沒有人會因寒冷而縮在家中烤火。
熱熱鬧鬧的百姓川流不息,聲音喧鬧而嘈雜。
長街邊花燈下各式各樣吸引人的玩趣攤,吸引着孩童也吸引着少男少女。
程以璋白天在逐鹿之戰輸給了裴聿澤,這一會,存心要在射箭攤上扳回一局,射個彩頭送給郁禾。
結果,太過簡單,反而讓程以璋沒有成就感,有些挫敗地接過攤主熱情送來的彩頭,一個陶瓷福娃。
攤主使勁的誇贊,和那制作劣質的福娃,實在讓程以璋高興不起來。
郁禾倒是滿心歡喜的接了過來,對上程以璋詫異的目光,她不以為然反問:“不是要送給我的嗎?”
程以璋道:“這個做工太粗糙了,配不上你,改天我親手做個精致的。”
“不會啊,這個很喜慶很可愛啊!”郁禾舉着福娃朝程以璋搖手。
程以璋看着花燈下笑意吟吟的郁禾,心像是被溫熱的泉水包圍着。
金小七忽然跳了過來,舉着一串糖葫蘆:“公主姐姐,這個好吃。”
郁禾接過,金小七突發奇想:“這個糖葫蘆是用山楂裹着糖漿做的,那我們改日換個水果裹上糖漿不知滋味如何,”她轉頭看向彩鸾,“明日我們試試吧。”
彩鸾也歡喜道:“嗯,好。”
金小七又道:“若是好吃,我們就各種各樣都試了,将來開個糖葫蘆鋪子!”
彩鸾兩眼放光:“那,那我能有分成嗎?”
金小七摟住她的肩膀:“當然能啦,你可是我的主廚大師!咱們二一添作五!把你的那些絕活都用上,還能開個甜品鋪子!糕點鋪子!”
郁禾去拉她的耳朵:“你是來我這挖人嗎?是不是還要讓青鳥開個醫館?”
金小七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
“好,我打你啊!”郁禾追着金小七跑。
笑聲如銀鈴詐響,感染了長街所有人,他們都被郁禾金小七的美貌和笑聲吸引了目光。
便有登徒子想要親近,故意撞上郁禾,郁禾不查被撞了個趔趄,登徒子立時就要英雄救美,卻見美人身後閃過一抹人影,他手指一空,美人就落入了他人懷中。
郁禾驚惶擡眼,對上裴聿澤沉靜的目光。
“小心,人雜。”他低沉道,掀眼看向登徒子,登徒子背脊一僵,立刻逃之夭夭。
程以璋和青鳥彩鸾也趕了過來,程以璋莞爾,取笑:“裴少卿,還真是無處不在啊。”
裴聿澤擰眉看向他:“彼此彼此。”
金小七跑回來,驚喜道:“表哥,你也來了,來追公主姐姐?”
裴聿澤不悅看向她:“這是什麽場合,如此胡鬧。”
金小七吐舌站到郁禾身後委屈巴巴:“公主姐姐,表哥好兇。”
郁禾就道:“是我要跟她鬧的,你兇她做什麽?”
裴聿澤頓時語塞,金小七得意地朝裴聿澤挑眉。
身旁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幾人看去,正是一個捏糖人的攤主和一個客人争執起來。
金小七愛熱鬧,馬上竄了過去,扒開人群問怎麽回事。
“這人來買糖人!幾文錢的糖人,他居然還給假銅幣!”糖人老人義憤填膺。
“什麽假銅幣!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真的!”
“我十歲就在街上買賣,一眼就能分辨真假銅幣,你這銅幣看似很真,就是假的!”老板言之鑿鑿。
裴聿澤扶着郁禾從人群走來,氣勢太過矜貴強盛,所有人退了進步。
有人認出了裴聿澤,立馬道:“少卿!是少卿!少卿您瞧瞧!”
銅幣交到了裴聿澤手裏,他凝神看了幾眼,擡眼看向客人,見他坦然,便問道:“這銅幣哪兒來的?”
客人莫名:“自然是每日買賣來往得來的,也不知是誰給的,這,這真是假的?”
裴聿澤沒有應答,只是将銅幣交給了身後的塗庚:“将這位先生帶回大理寺問話。”
客人一聽,立即慌了:“這,這不關我的事啊!”
塗庚好心解釋:“只是問話,沒說你有問題,只要交代清楚就好了。”
百姓們驚奇地漸漸散了,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假銅幣,可對于他們這種盈利為生的小本生意,卻是大事,老板感激裴聿澤,特意畫了個蝴蝶糖人給郁禾:“給夫人把玩。”
郁禾一愣,正要解釋,就見裴聿澤拿出一錠碎銀子,老板受寵若驚:“不敢收,不敢收。”裴聿澤還是将銀錠子放在了攤上。
幾人離開,金小七賊兮兮:“表哥,你是因為那句‘夫人’給老板的打賞吧。”
被人揭穿,裴聿澤也面不改色,郁禾正看向裴聿澤,對上他俯視而來的目光,又避開了,這人真是,前幾天還一分生分疏離的模樣,現在又這樣。
程以璋倒是沒在意他們之間的互動,問裴聿澤道:“你是覺得那枚銅幣有大問題?只是一枚銅幣而已。”
談起正事,裴聿澤想起當初在譚馳朗的莊園裏搜出來的那張銅錢畫像,目色微沉:“查一查才知。”希望是他多心。
突然一聲尖叫聲響徹長街,頓時前面的人流跌絆着往後沖回來,裴聿澤警惕将郁禾護在懷中,程以璋也凜然将金小七青鳥和彩鸾護在身後,和裴聿澤默契地往後退去。
一面問裴聿澤:“發生了何事?”
裴聿澤凜聲道:“先把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誰知話音剛落,立刻有一黑影閃現上前,燒得通紅的炭火盡數朝裴聿澤和郁禾撲來,裴聿澤長臂一橫,炭火立即舔上裴聿澤的袖襕,火勢頓起,程以璋目色一凜,解下披風撲了上去。
火勢瞬息,長街上的人都慌了神,郁禾在裴聿澤懷裏毫發無損,卻白了臉色:“裴聿澤!”
裴聿澤長臂負于身後,忍着燒傷的痛,力持溫和:“沒事,別擔心。”
巡城營的人聞聲趕來,快速控住那個撲炭火的人。
程以璋站在裴聿澤身旁,清晰目睹他的傷勢,觸目驚心,怒火重燒,上前問他:“是沖着你來的,還是沖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