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天光正好,草原的天總是湛藍湛藍一碧如洗的,秋日的風挾着金蓮花與青草的芬芳拂面而來,吹散了太陽恣意散發的熱意,帶來一陣涼爽,身畔的青草與花朵發出簌簌的婆娑聲。
寧歡抱膝坐在山崗上,靜靜的出神,但那缥缈的目光正遠眺着北方,那是,草原深處。
瞧着瞧着,她就不□□露出幾分思念,他已經離開快二十日了……
但是……她翻了翻自己的一雙手,她的手嬌嫩愈合也慢,如今瞧着也沒比前幾日好多少,他若這個檔口回來,她怕是……難逃一劫。
想到這兒,寧歡羞惱地踢了踢身前的小石子,當初就不該心軟,怎麽他裝可憐地哄了幾句就從了他呢,真是……真是沒出息!
但是想着他在她耳畔那喑啞又……動人的聲息……唉,真是男色惑人啊,她憂愁的想。
“寧歡?”,一道婉約溫柔的聲音響起。
寧歡回過身去,連忙行禮:“奴才給陳主子請安。”
陳貴人将她扶起來,溫婉笑道:“快起來,說了不必多禮。”
寧歡抿唇一笑。
陳貴人柔聲問道:“怎的在這兒吹風?着涼就不好了。”
“這兒風景好,一時便瞧入了神。”,說着寧歡不好意思道:“連陳主子來了都不知道,陳主子恕罪。”
陳貴人搖頭笑道:“這有什麽,誰背後還會長眼睛不是?”
寧歡忍不住笑了。
她瞧着靈霞手中的籃子,道:“這金蓮怕是快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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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貴人笑着颔首:“是,所以今日特地再來摘些。”
她随和地同寧歡閑談:“前些日子柔惠妹妹教我制的香囊很是不錯,我便想趁着金蓮還沒凋謝再來采些,回去多制幾個。”
寧歡莞爾笑道:“您與陸常在真是心靈手巧,奴才就弄不成這些。”
陳貴人柔聲道:“寧歡自謙了,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東西,要我說,寧歡的靈動聰敏便是我們都難及的。”
寧歡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莫要臊奴才了,奴才怎當得起您這般誇贊。”
陳貴人但笑不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她看着寧歡還纏着繃帶的手,不免擔憂道:“你這手怎的還沒好,潤雪霜可用了?”
寧歡柔聲道:“讓您擔憂了,已經好了許多。”,她擡了擡手,笑道:“只是瞧着有些嚴重。”
陳貴人這才點點頭:“那便好,若是潤雪霜不夠盡管來找我要,不必不好意思。”
寧歡笑道:“那必然是要勞煩陳主子的。”
陳貴人彎唇笑了。
正欲說些什麽,就聽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寧歡與陳貴人循聲望去,正好從小山崗上将下方不遠處的大營盡收眼底,一隊隊人馬從營外奔襲而來,飛奔的而來的隊伍将大營持續多日的寂靜打破,塵土飛揚,大營中也響起鼓聲與號角聲。
“皇上回營——”
“皇上回營——”
一道接一道震聲有力的通傳聲穿透整座大營,連這處小山崗都能聽見。
他回來了。
乍然聽見這句話,寧歡心中霎時冒出這句話來。
她不自覺揚起笑意,定定地眺望着大營所在。
陳貴人只往大營處瞧了幾眼便笑着收回目光,她一轉頭便看見寧歡這幅笑意嫣然的模樣。
美麗的少女直直望着大營所在之處,面上的笑意美好而甜蜜,漂亮的桃花眸也彎出好看的弧度,素來明澈的眸中滿是歡喜與期盼,那如花的笑靥比她身後盛放的金蓮花還要明媚還要嬌豔。
陳貴人長了寧歡這麽多歲,怎會不知這般的笑容意味着什麽。少女知慕少艾,一顆芳心盡數許給一人不就是這般模樣嗎,明媚又美好。
但是,想到寧歡這般模樣是為誰,她便驀地一驚。
寧歡竟然……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寧歡已然回過神來,她意識到自己不該表現地這般明顯,畢竟身畔還有人。
她連忙收斂好外露的情緒,掩飾似的看向陳貴人。
陳貴人欲言又止,想想到底作罷。
一來,她與這姑娘也沒熟到可以談論這種事的程度,提起這般的事到底有些越界。二來,皇上的随行隊伍中不乏年輕有為的好兒郎,寧歡慕艾的人未必就是皇上。
她遮掩好情緒,看着寧歡笑道:“寧歡不如與我一同回去?”
寧歡笑着颔首:“是。”
皇後大帳。
聽見帳外傳來的陣陣馬蹄聲與喧嚣聲,皇後不由放下手中的書卷。
孟春掀簾進來,笑意盈盈地通傳:“啓禀主子,前方來報,皇上回營了。”
皇後莞爾颔首:“我也聽見了。”
孟春面上僵了一瞬,又挽起笑意站到照春身側去。
孟春将将站定,便有一個小太監前來傳旨。
“奴才給皇後主子請安。”,小太監跪地請安道。
皇後溫聲問道:“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小太監恭敬道:“皇上有旨,稍後将到皇後主子大帳用膳,勞煩皇後主子做些準備。”
皇後笑着颔首:“本宮知曉了,本宮一定好生備着晚膳恭候皇上。”
小太監接着道:“皇上還傳旨讓純妃主子與嘉妃主子也一同到您帳中用膳。”
此話一落,皇後面色變也未變,如常含笑道:“本宮知曉了,本宮便在此備好一切等着皇上與二位妹妹。”
站在一旁的孟春面上的笑意霎時淡下去,照春則微微蹙眉,但也不過片刻,照春的面色便恢複如常。
旨意既已傳到,小太監便向皇後行禮告退。
孟春面露憂色:“主子,皇上離去許久,如今将将回營卻邀了純妃娘娘與嘉妃娘娘一同前來,這……”
您就不擔憂嗎。
皇後自然聽懂她的欲言又止,她看向孟春,輕輕一笑:“本宮是皇後,何須擔憂這些。”
她是皇上的正妻皇後,又育有嫡子,依皇上的性子,只要她沒有失心瘋犯下滔天大錯,想來這一生都将穩穩坐在皇後之位上,任何人都影響不了她的地位,她何須操心這麽多。
至于與嫔妃争風吃醋?她不僅是一個普通的妻子,更是帝王的正妻,大清的皇後,怎會做出這等有失身份的事,她一向善待妃嫔。皇上寵誰都與她無關,她早就清醒過來,何苦去争一個注定不屬于自己的男人,沒得難為自己,惹自己不快,她只要默默做好一個皇後該做的一切便好。
孟春略有不甘:“可是……”
照春打斷她:“孟春,你僭越了。”
孟春面色一白,朝着皇後福身請罪:“主子恕罪。”
皇後溫和笑道:“無事,我知曉孟春是為我好。”
孟春挽起一笑,朝着皇後福身:“謝主子。”,而後又默默退回照春身後。
寧歡下山在營帳處與陳貴人分別,目送陳貴人遠去後,她下意識就朝着皇後大帳走去。
走着走着她去想起什麽似的,頓住腳步。等等,那日還說等他回來要收拾他來着,她現在這麽高興作甚。
“真是……”,寧歡不自覺嗔笑出聲。
她努力放平上揚的唇角,悠悠朝着皇後大帳中走去。
快要走到皇後大帳時,卻見照春走過來。
照春一見她,便笑着快步走上前來:“姑娘。”
寧歡微微屈膝:“照春姑姑。”
照春如常避開她的禮,溫言笑道:“奴才正要去找您呢。”
寧歡淺笑道:“姑姑有何事吩咐?”
照春柔和一笑:“主子怕您無聊,讓您趁着草原花開的最後時節多去賞賞景,采些花兒呢。”
寧歡略一思索,笑着應道:“也是,主子帳中的花兒也該換了,那我晚上再來向主子交差?”
照春掩唇輕笑:“是,您注意安全便是。”
她又看向寧歡的手,不無擔憂道:“現在您的手能摘花嗎?”
寧歡不在意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放心,采些花兒還是成的。”
照春這才笑起來:“那便好,您也小心些。”
寧歡點點頭,她想起什麽似的又委婉問道:“晚上,皇後主子得空嗎?”
照春凝眉想了一會兒,又笑道:“前方暫且沒傳來旨意,您玩夠了安心回來便是。”
她又略帶促狹地看着寧歡:“就算皇上來了又如何,姑娘該習慣了才是。”
寧歡果然有些羞惱:“不同姑姑說了,我,我這便去摘些新鮮的花兒。”
說着她朝着照春一屈膝,匆匆離去。
照春目送着她的背影遠去,唇畔彎着溫和的笑意。
傍晚,無垠的天邊卷起絢爛明豔的雲霞,夕陽的餘晖為遼闊的草原披上一層金色的霞衣,溫柔的晚風拂過,花草舒展着身姿悠閑的搖曳着卷起層層細浪,一眼望去,層林盡染,蒼茫而又壯美。
寧歡踏着霞光而來,似乎連絢麗的晚霞都格外偏愛她,毫不吝啬地傾灑在她身上,為她籠上一層柔和溫暖的光暈。
她聽了照春的話趁着最後的時節薅了木蘭草原一大把羊毛,不對,是一大把花草,手中抱着的一大捧花幾乎能将她遮擋住。
她好心情地走到皇後大帳前,照常走進去。
她一面走一面調侃道:“主子,奴才不辱使命采花歸來。”
話音一落,她人也傻了。
因為坐在榻上的幾人齊齊朝她看來。
寧歡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厥過去,她強行冷靜下來,砰地跪倒:“奴才驚擾聖駕!皇上恕罪!”
皇帝聽見她那砰的一聲便不覺蹙起眉頭。
皇後捏着繡帕,欲言又止,但顧着皇上在側,尊卑有序,她也不能先開口。
純妃和嘉妃悄然看着這一幕。
皇帝很快便恢複如常,淡笑道:“起來罷,不知者無罪。”
寧歡便謝恩道:“奴才謝主隆恩。”
皇帝強自忍着,狀似面色如常地端起茶盞輕呷一口,他怕自己笑出來。
皇後看向寧歡手中的花兒,溫柔笑道:“花兒采回來了?快拿過來給我瞧瞧。”
寧歡面上彎起淺笑,抱着花兒走過去。
她驀地看見皇後發髻上的銜珠鳳簪,腳步頓了頓又面色如常地走過去。
皇後好笑地看着她:“讓你采花就采這麽多,都快把你遮嚴實了。”
寧歡莞爾笑道:“主子可喜歡?”
皇後瞧了瞧寧歡手中的花兒,笑道:“喜歡,寧歡确實不辱使命。”
皇帝驀地掩唇輕咳一聲,以手握拳遮住笑意。
聽見他這聲遮掩似的咳嗽,寧歡更是又羞又惱,她暗暗咬牙,強自鎮定。
但美麗的面容卻是誠實無比地暈染開豔麗無比的粉霞,她只覺耳朵燙得不行,只能小聲求饒道:“主子……”
一旁的嘉妃掩唇笑了:“寧歡年紀小,這般俏麗活潑的模樣真是瞧着就讓人歡喜。”
皇後笑着颔首:“是,有她在我這兒都要熱鬧些。”
寧歡有些羞赧地福身:“兩位主子謬贊,奴才不敢當。”
皇後讓照春接過寧歡手中的花,這下,寧歡纏着布條的一雙手也完全露了出來。
皇帝看了她的手一眼,狀似不經意地移開眼去,眸色卻沉了幾分。
寧歡不敢看他,只能垂首站着。
見皇上一直耐心地默默聽着她們閑聊,嘉妃稍稍放下心。
她有些驚訝地掩唇:“寧歡這是怎麽了?可有大礙?”
寧歡含笑福身:“奴才謝嘉妃娘娘關懷,不過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劃到了手,不礙事的。”
“這孩子心眼實,一心替我做絨花,傷了手還不願讓我知道。”,皇後擡手碰了碰發髻中斜插着的銜珠鳳簪,輕嘆道:“這枚鳳簪便是她做的。”
嘉妃與純妃面露驚訝之色,她們自然注意到皇後發間這枚無比華美的鳳簪,沒想到出自這個小宮女之手。
皇帝擡眸看了看皇後發間的鳳簪,神色不明。
嘉妃便盈盈笑道:“寧歡好巧的手藝,但下次也要小心些才是。”
寧歡低眉道:“是,奴才謝嘉妃娘娘關心。”
一直默不作聲的純妃開了口,她溫婉笑道:“我恰巧帶着一盒舒凝膏,那東西對這般的傷勢最有妙用,如今瞧着寧歡倒是比我更需要些,一會兒便讓畫橋送來給你。”
聞純妃此言,嘉妃驀地看向她。
寧歡連忙福身:“奴才謝純妃娘娘關懷,但奴才萬不能收。”
純妃扶起她,溫柔笑道:“不過是件小東西罷了,何須如此。”
皇後見此便出言道:“純妃妹妹一番心意,寧歡收下便是。”
純妃笑着應道:“主子娘娘說得是。”
寧歡便從善如流道:“奴才謝純妃娘娘賞。”
純妃莞爾笑道:“也不是第一次收我的東西了,怎麽還這麽惶恐。”
寧歡狀似不好意思地垂首。
嘉妃眼尾微挑,明亮的燭火映着她明豔的容顏愈發妩媚動人,她嫣然笑道:“正巧我那兒也有一盒生肌膏,也贈予寧歡,就當錦上添花了。”
寧歡就要行禮,嘉妃卻托住她輕笑道:“若你收了純妃姐姐的禮卻不收我的,這可就說不過去了。”
寧歡便笑着謝恩:“奴才謝嘉妃娘娘賞。”
嘉妃彎起唇角:“這才對。”
皇帝就坐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幾個女人寒暄。
片刻後,他放下茶盞,掀袍起身。
皇後等人也連忙跟着起身。
皇帝含笑道:“今日晚膳勞煩皇後了。”
皇後端莊笑道:“皇上言重,這是臣妾的職責。”
皇帝颔首,面上帶着溫雅的笑意:“朕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先回去了。”
純妃和嘉妃有些驚訝,卻依然溫婉笑着。
皇上竟不留宿皇後帳中嗎。
皇後卻是面色變也未變,如常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純妃和嘉妃也連連跟着行禮:“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徑直朝大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