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日頭正好,半月湖波光粼粼泛起耀眼的的碎金,煙柳如雲,飛花帶絮,陽光透過湖畔青綠的垂柳傾灑而下,在青石板上落下斑駁的影子。寧歡一路踢着小石子,分花拂柳而行,她以手掩目,透過扶疏的垂柳看着天上高懸的太陽。
真是腦抽了,大中午的不窩在行宮午歇,非要出來。
不過想想采苓的甜點,咳,她又覺着也不是不行。
走着走着,圓團兒又竄出來了,滿面春光地看着她笑:“小主子,您還真來啦。”
寧歡微訝地看着他,又循着他身後看去,便見前面的涼亭中立着一人。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圓團兒:“圓團公公,我是不是該說您一聲料事如神?”
圓團面上的喜色霎時僵住了,跟卡着脖子似的連連求饒:“小主子,您就饒了奴才吧,您明明知道料事如神的哪兒是奴才啊,分明是……”,他朝那面努努嘴:“是主子嘛。”
他心中哀嘆,無妄之災啊。
寧歡輕笑一聲,慢慢悠悠地朝着涼亭走去。
圓團兒極有眼力見兒地為她撐起紙傘遮陽。
這樣一來,寧歡倒走得越發慢了。
圓團兒心中叫苦不疊。
然而走得再慢,路也有盡頭,寧歡終是踏入涼亭。
她順了順裙擺:“喲,您好興致。”
皇帝早已回過身來,笑着看着她慢慢悠悠地分花拂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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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噙着笑意:“可沒有魏姑娘好興致,大正午的還跑出來。”
寧歡霎時又想起方才的事,輕哼一聲,慢條斯理地坐下。
他好笑地湊過來,笑問道:“生氣啦?”
寧歡轉到另一頭去,以手支頤專注地看着半月湖畔煙柳若垂絲的風光。
他似是輕笑一聲,寧歡悄然豎起耳朵。
下一秒,卻天旋地轉地落入他的懷中。
寧歡下意識打量四周,李玉早已帶着圓盛圓團退得遠遠兒的,還很識趣地背對着涼亭,恭敬地低垂着腦袋。
她放下心,直接錘他:“你放開我!”
皇帝抱着她,笑道:“好寶兒,是永琮自個兒喚你姨娘,又不是我教的,你怎能遷怒于我。”
他故作嘆息:“我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寧歡霎時瞪圓了眼,耳尖似又臊起來:“你!你還說!”
她說着就要掙脫皇帝的懷抱。
皇帝哪肯放她下去,連忙柔聲哄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寧歡輕哼一聲,心還沒徹底落下去,又聽他低笑一聲:“寶兒還是得習慣啊,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弘歷!”,她羞怒道。
這個詞一出口,兩人同時愣住了。
遠處耳尖的三人更是恨不得沒耳朵,直直就跪下了。
寧歡反應過來,趁機跳脫他的懷抱,轉過身去狀似眺望着遠處的湖光山色,身子卻誠實地不自然地捏着裙擺。
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大名。
天子尊名,這天下間的人避諱都來不及,更別提說出口了,如今唯一能且敢喚他尊諱的人約莫只剩一個皇太後,他的親額娘了。
這般想着,寧歡一顆心輕輕顫了顫。
若是他要治罪便治吧,哼,寧歡頗有些委屈的想。
“奴……”,她破罐子破摔地轉過去,卻落入他溫暖清冽的懷抱。
他溫柔地抱着她,也不說話。
沉默片刻,到底是寧歡沉不住氣,她悶聲道:“請皇上治奴才大不敬之罪。”
他似是輕笑一聲:“還有你這樣請罪的呢。”
直直地伏在人家懷中,跪也不跪,甚至連聲音都沒什麽惶恐恭敬的意思。
寧歡咬咬牙,就要退出他的懷抱。
皇帝連忙抱緊了她,柔聲哄道:“我逗寶兒呢,寶兒別生氣。”
寧歡擡眸看他,還有些遲疑:“您不生氣嗎?”
皇帝好笑地抱起她,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下:“不生氣。”
他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做的大逆不道的事還差這一件嗎?”
“你!”,她又嗔圓了眼。
在她發作之前,他又溫柔地将她攬入懷中,素來清冷疏淡的聲音中含着柔情與哄騙之意:“乖寶兒,再叫一聲。”
寧歡又睜大了眼,這次是驚的。
皇帝看着她這嬌憨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那笑意如同映着三月桃花初綻時的春陽,溫柔暖融。
他在她如雲的烏發間輕輕落下一吻,聲音柔軟:“許久沒有人這般喚過我,所以我有一瞬的驚訝。”
“但是。”,他頓了頓,又笑開了:“寶兒這樣叫我,我歡喜極了。”
“寶兒,再喚一聲罷。”,他湊到她嬌軟的耳畔,低聲哄騙道,竟還有幾分祈求的味道。
他的聲音本就低醇,此時刻意壓低,更是宛如藏着深厚歲月的陳釀,還未入口便已讓人沉醉。
她被他哄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一顆心軟得不行。
于是,她眸中劃過一絲狡黠,湊到他的耳畔,輕輕一笑:“弘歷……哥哥……”
那聲音嬌嬌的,軟軟的,如同浸滿糖汁一般,甜得惹人心顫。
他的笑意還未綻開,再聽着她後面的詞,直直地呆在臉上。
他呆呆地抱着她,觸及手中的溫軟,終于回過神來。
“嘶——”,他輕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下燥熱之意。
他緊緊地将她扣到胸前,聲音低啞得不行:“寶兒……再喚一遍……”
寧歡已是羞得不行,豔麗的緋雲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耳尖去。
“不,不要。”
“乖寶兒,聽話。”,他低聲哄着她。
“不要!”
“呵。”,他似是輕笑一聲。
“你……”,她還來得及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便被吻住,剩下的話被迫盡數吞下。
夏日炎炎,她卻覺得他的吻比盛夏的驕陽更熾烈,更灼熱。
“寶兒,再喚一遍……”,他輕柔含弄着少女柔軟的唇瓣,不死心地低聲哄騙着。
“……不。”,她強撐着,偏不想讓他得逞。
“呵……”,他似是在笑,又吻住她,毫不客氣地再度攫取着少女清甜潤澤的芬芳。
“喚不喚?”
“嗚嗚……”
他就這麽反複“折磨”着她,直吻得她緩不過氣才放過她,等她緩過氣來又再度吻住她。
一遍,又一遍。
她終是忍不住,嗚咽着投降:“嗚嗚,弘,弘歷哥哥,嗚……”
誰料好不容易哄來的這一聲非但沒讓他冷靜些,反倒讓他轟地一下炸開。
“寶兒乖……”,他強忍着燥意,似嘆似哄。
待這綿長的一吻結束,寧歡眼尾已泛起紅意,漂亮的桃花眸中波光盈盈的,她無力地倚在他的懷中。
越想越氣,她恨恨地掐他:“你不要臉!”
在外邊兒也這樣臭不要臉非要哄她這樣叫他,實在是,實在是……
她着實拜服于他的厚臉皮。
他抱着她,難得地顯出幾分慵懶之色:“分明是寶兒太過甜美,我才難以自持。”
寧歡不想搭理他,破罐子破摔地倚在他的懷中,直直地看着頭頂描金彩繪的飛天蓮花藻井。
涼亭舒爽,湖畔的攜着涼爽水汽而來的風慢悠悠地吹入亭中,她這般舒适地窩在皇帝懷中,又正巧有繁複的藻井圖案晃着眼,在這本就惹人困倦的午後,她不知不覺竟在皇帝懷中迷迷糊糊睡去。
皇帝輕柔地拍着她,哄她睡得更沉些。
又怕她着涼,皇帝動作溫柔地抱着她起身。
寧歡原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他這一動作倒是驚了她。
她在他懷中不安地蹭了蹭,迷迷瞪瞪的:“……嗯?”
皇帝輕柔地在她臉側落下一吻:“寶兒別怕,我抱你回去睡,乖。”
在他溫柔而耐心的安撫聲中,她又漸漸睡去。
……
待皇帝一行人徹底離去,有兩個人慢慢從涼亭後的假山中走出。
是柔惠和采薇。
柔惠扶着假山,采薇攙扶着她,她還有些顫抖。
“寧歡,寧歡……”
她親眼看着寧歡與皇上如何嬉鬧,更是親眼看見皇上又多麽縱容多麽寵愛寧歡。
皇上那樣淵渟岳峙威嚴冷淡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寧歡鬧脾氣甚至大不敬他半點都不惱,反而還要縱着她哄着她,生怕她不高興。
甚至,寧歡已大逆不道到直呼皇上的尊諱,他還是不惱不發怒,甚至還要一遍一遍地哄着她再叫一遍。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皇上,皇上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疏淡的,雖然皇上在她面前時時都是笑着的,可她從未在其中感受到半分的情意和溫柔。
但他待寧歡卻是不同的,他是這樣的柔情似水,這樣的溫柔寵溺,這樣的……真誠。
這些,都是她從來不敢想的。
而寧歡……
她怔怔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皇上叫她寶兒,一遍一遍溫柔又耐心地哄着她,生怕驚醒了她的美夢。
寧歡先前對自己說過皇上對她有意,她還以為就是皇上待尋常後妃般的有意,不過如天下大多數的男子一般,只是瞧中了寧歡的美麗。可是今日這一幕,徹底驚醒了她。
皇上待寧歡豈止是有意,這……這……
她竟不敢再深想下去。
“小主……”,采薇顫顫地扶着柔惠。
她竟然看見了這樣足以震驚整個後宮的隐秘一幕,她忍不住擔心,若是皇上知道,以他待寧歡姑娘的保護,他會不會直接要了自己和小主的命。
畢竟,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柔惠這才回過神來,她抓緊了采薇的手:“采薇,今日之事,絕不能說出去!一個字都不行!”
采薇被她抓得生疼,卻連連點頭:“小主您放心,奴才今日什麽都沒看見。”
柔惠蒼白着一張臉,無力地靠在假山上,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一面是皇上溫柔輕哄寧歡的畫面,一面是寧歡抱着花來看她純稚又真誠地說自己永生不忘柔惠姐姐的畫面,還有那日,那日她慌忙地來看自己,又真誠率直地來向自己坦言,說皇上對她有意……
最後,是她屢屢擋在自己身前屢屢幫助自己,甚至幫自己引得皇上注意的畫面……
柔惠睜開眼,下定了決心。
她顫抖地扶上采薇的手,再次道:“我出來看着半月湖的風景一時入了迷,又去采了幾支荷葉和白菱草,這才回去晚了,知道嗎?”
采薇鄭重地點頭:“奴才知道。”
“走吧,咱們回去。”
她扶着采薇的手慢慢穿過假山,湖畔的風拂過她素色的衣裙,裙擺微揚,她的身姿纖柔卻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什麽花啊草啊的名字純屬虛構,切勿較真~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