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哥哥呢?不是一樣也在騙人?”
“那哥哥呢?不是一樣也在騙人?”
這東湖彼岸竟連着一方碧潭。此刻那碧潭渡口處端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胖一瘦兩位漁民。那兩位與葭菼遙遙對視一眼,緊接着匆匆放開了錨,像是避尤不及,居然奮力劃起了漁船。
“他們怕我作甚?”葭菼一愣,随後空中輕輕一踩,直向那漁船飛去。心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葫蘆裏裝了什麽藥。
眨眼,葭菼和江流便穩穩落在了船頭。
“你們走這麽快幹嘛?難不成我家哥哥吃人?”江流步子微微邁開,說到“吃人”的時候,他故意惡作劇挑了挑眉。
兩位漁民見狀大驚,似乎意識到躲不過,只得尴尬一笑,“哪裏哪裏,只不過嫂子還在村裏等着救命,我們得快些趕回去罷了。”
“救命?”葭菼上前一步,突然聯想到方才在海底所述藥引之事,下定決心一探究竟。
胖漁民與細筷子不覺對視一眼,推脫道,“小病罷了,不勞道長費心。”
江流見狀上前一步,在漁民不歡迎的目光裏穩坐如松,臉上挂着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和我家哥哥不吵也不鬧,不會給你們惹麻煩的,救命要緊,快開船吧。”
胖漁民和細筷子嘴角一抽,幹笑了兩聲。這才不情不願地撐開了篙。
葭菼轉頭望向江流,一副“你耍賴”的表情。
江流聳聳肩,似乎在說“我這可都是為了哥哥”。
半晌,江流驀地碰了碰葭菼肩膀,聲音一沉,“哥哥,你覺不覺得,湖妖之所以引我們入殿,就是為了趕走燭陰。現在燭陰走了,困住她的宮殿也坍塌了,她終于自由了。”江流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眸,“哥哥,你覺得她會做些什麽?”
葭菼沉默片刻,再次回想起了火光之間湖妖那張詭異的笑臉,緩緩搖了搖頭。
兩人沉默半晌,葭菼卻突然啓聲,“我原以為小兄弟不識法術,現在看來并非如此。”葭菼目光沉沉,“那麽,小兄弟千方百計又是想做什麽?”
江流一雙狹長桃花眼又深又沉,他緊緊盯住葭菼,倏忽扁嘴委屈道,“哥哥剛剛才與我一道死裏逃生,現在立馬就翻臉不認人了,果真男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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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菼正想開口,誰知江流居然臉不紅心不跳接着道,“再說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能保護得了自己。這地方又是湖妖,又是燭陰的。”他故意湊近葭菼,睫毛低垂,“跟着道長哥哥才安全些。”
葭菼唇角一抽,心道竟然有人能夠如此沒臉沒皮,“既然要跟着我,那小兄弟姓甚名誰,師從何人?”
白衣少年眉頭輕挑,“師父我倒沒有。”
他掏出一把白玉扇,氣定神閑地扇了下,“至于名字嘛,我也有些不清了。”他手執薄扇,再次微微靠近,一雙桃花眼微微泛起笑意,“既然哥哥與我如此有緣,不如哥哥為我起個?”
葭菼心知他在扯謊,可瞧着他的眼睛,心裏竟一瞬恍惚,“騙人。”
寂靜的夜,前行的竹篙上,江流爽朗笑了起來,“那哥哥呢?不是一樣也在騙人?”
葭菼詫異地轉頭望向少年,只見他眼裏漆黑如墨,“我可不信,哥哥是單單為了收湖妖而來。”
此話一出,葭菼登時目瞪口呆。
漁船極破,幾縷纏綿的深綠色漁網軟趴趴搭在船頭,舊木板的船每走一步便會發出“格機格機”的聲響。
胖漁民撐着竹篙,湖面的濃霧早已盡數散去,深邃的夜空露出一輪朗月,清輝照進船艙。細筷子已經呼呼睡去,不知何處傳來寺院撞擊古鐘的聲音,極深極沉。
葭菼和小兄弟并肩躺在船尾,船邊清流輕緩而過,“喚我江流吧。”
“江流?”葭菼輕輕重複着這個名字。半晌,竹篙在這個寂靜的夜,輕輕劃過萬重山。葭菼長久地盯着那重重山巒輪廓,終于忍不住啓聲,“你知道白山麽?”
江流眼神微微一動。
葭菼聳了聳肩,“奇怪吧,心裏就總會有個聲音,提醒我要去白山看看。”
船頭傳來竹篙滑動江水的靜谧聲音,一并傳來的是細筷子有規律的呼嚕聲。葭菼翻了翻身,青色衣衫微微撩起,細長腰線恰似此刻連綿的峰巒。
“這呼嚕聲”,葭菼轉過頭來,修長細指沖着船頭柔柔一指, “這下可睡不着咯。”
身後突然伸來一只手,緊接着左耳似乎被塞進了什麽,世界瞬間安靜了。葭菼回頭只見着江流正俯身望着自己,輕薄的呼吸撲在自己的臉上,癢癢的。緊接着他騰手将葭菼翻身,然後伸手将棉絮同樣塞進了他的右耳。只不過這次,這只手居然在他耳際發間一頓,微微擦着耳垂。
葭菼一愣。
江流眨了眨眼,拿着棉絮得意地朝他炫耀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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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菼翻身揉了揉眼睛,“到了?”
仿佛還沒睡過瘾似的。
漁民早已收拾好竹篙和漁網,細筷子先下了船,胖漁民則将船頭的繩索抛出,細筷子動作麻利地在樹墩上打了個死結,又使勁兒拽了拽。這才放心地拍了拍手,衆人一并下船了。
葭菼回頭望向來時的湖,這湖竟像是被一堵高牆圍住,僅在極遠處有一絲罅隙,葭菼目光所及之處僅能透過一絲窄長的細縫兒瞥見一絲微光。山仿佛分割了山內山外兩個世界。
“走咯”,細筷子已經走在了最前面,他将外衣脫下系在了腰間,回頭提醒道,“這裏四季都是夏天,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熱。”
葭菼和江流緊跟其後。
一行人剛走過不久,那栓船的樹墩忽然一動,船錨一瞬松動脫落,小舟漸漸往不知何處的地方劃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