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拿着拜帖去了魏府……
第37章 第 37 章 他拿着拜帖去了魏府……
自那天過後, 宋伊人一直想要從婼婼的嘴裏撬開他們那天見到的人是誰,結果無論她怎麽威逼利誘,她都死活不說。
果然自己讨厭她是對的,就和她那個該死的娘一樣。
她為什麽沒有懷疑魏大哥是帶着婼婼去見她生母, 答案很顯然易見的是, 魏大哥很讨厭自私自利, 愚蠢惡毒的女人,更稱得上是厭惡,若是真遇到了只怕會嫌惡得将人給遠遠趕走。
以至于她越是打聽不出來,心裏頭就像是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爬, 啃咬得她五髒六腑都難受。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遞請帖過去拜訪之時, 有一婆子進來了, 笑道:“宋姑娘,有人遞了拜帖。”
婆子又嘀咕着加了一句, “是聞家。”
“聞家?”聞彈起身的宋伊人忽而想起, 魏大哥當日做客的也是聞家。
只是聞家并沒有未出閣的姑娘, 就連府裏頭生得有些姿色的丫鬟也多被那位聞二爺給染指了,難不成魏大哥真就只是,單純帶婼婼過去做客?
無論來的人是誰,她都得要出去見上一面。
但宋伊人沒想到,來的人并非是她所想的女眷, 而是個男人,還是個模樣生得芝蘭玉樹, 眉間眼梢皆俱溫柔的男人。
莫非那天晚上魏大哥帶婼婼去見的人, 并非是女人,而是個男人。
哪怕對方是個男人,宋伊人依舊不曾放松警惕。
聞澈拿着請帖過來的時候, 已是緊張得連掌心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連他本人都說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麽,只知道那日在餐桌上看見的小半張臉,幾乎要成了他的魔怔。
他想要醫治,唯有真正見一回婼婼藏在面具底下的那張臉,方可痊愈。
聞澈被丫鬟領進來時,有心想要從丫鬟的嘴裏問出些什麽,誰知那丫鬟是一問三不知的守口如瓶。
她越如此,越令聞澈心裏的不安如同破了口子的麻袋,任由東西南北風呼嘯着往裏灌入。
很快,聞澈被帶到了待客的花廳中。
花廳外栽有一棵梨樹,尚未到花開時節,幹枯的褐色幹枝上僅有零星的幾片綠葉,更顯滿院蕭瑟孤寂。
聞澈仰起頭,望着這株不大的梨樹走神時,沒有注意到身邊走過來了一個人。
直到對方出聲,聞澈才将視線從梨樹上收回。
至于他會走神的緣故,皆因他遇到玉娘時,她的院中也栽了一棵梨樹。
那株梨樹雖小,也從天寒陡峭的冬日陪他們走到了,梨花雪雲疊疊綻放的春日,可惜的是沒有等來它碩果累累的秋天,他們便啓程回京了。
也不知道那麽久了,那棵梨樹可還在?又是否亭亭玉立枝蓋綠蔭。
“這位大人可是來找魏大哥的?”女人的聲音溫柔得似江南的吳侬軟語,又似綿綿三月細雨。
相貌亦是說不盡的溫柔娴靜,仿佛光是看着她,就連那顆躁動的心都能跟着靜下來。
聞澈只是掃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便迅速低下頭,又不失禮節的打着招呼,“想來這位就是嫂子了,嫂子安好。”
魏大哥不久前剛接回了嫂子,又和嫂子感情極佳得沒有姨娘通房一流,所以出現在這裏的女人,除了嫂子之外也沒有第二人選。
宋伊人聽着這聲嫂子,高興得嘴角弧度忍不住往上翹,也不否認他的稱呼,“你是來找魏大哥的吧,不過魏大哥出門上值去了,恐得晚些時候才會回來。”
聞澈也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接開門見山,“我不是來找魏大哥,我是來找婼婼的。”
手指攥緊的宋伊人目帶審視,“婼婼應當是在園子裏玩,不知這位大人來找婼婼是有何事?”
“是這樣的,前幾日魏大哥說婼婼不小心誤食了過敏物,導致臉上出了不少紅疹。我想着小姑娘愛俏,便托人從宮中拿了一瓶能消紅疹的藥。”他說着,便将準備好的清霜養顏膏遞過去。
聞言,宋伊人卻是擰起了眉心,似帶疑惑與不解,“可是婼婼的臉上并未起過任何紅疹啊。”
而這時,有丫鬟的聲音至院外響起。
“大小姐,府上來了客人,你不能進去啊。”
今日聞澈出去後,姜玉禾的一顆心開始變得七上八下,尤為不安。
仿佛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裏,正有令她無法掌控的大事發生,特別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那抹不安非但沒有消逝,反倒是越演越烈,幾乎到了周圍的空氣稀薄得,令她連呼吸都要不暢的地步。
恍惚間,手指驟然抓緊書籍的姜玉禾想起了,那日魏恒離開時同她說的話,忙問道:“最近可有送來給我的請帖。”
知薇搖了搖頭,“門房那邊說,并沒有收到送給夫人的請帖。”
“是真的沒有,還是漏了?”雖說她嫁到聞府的三年中,從未收到過一封請帖,但她的直覺告訴她,最近有她的請帖。
知薇見少奶奶如此篤定,決定親自跑去門房那邊一趟,結果得來的回答仍和前面一樣。
若是沒有請帖,險些咬上指甲蓋的姜玉禾也不願讓這抹不安的情緒始終萦繞着自己不散,“罷了,過來為我梳妝吧。”
既然那抹不安的源頭來自于魏府,那她就親自上門。
哪怕,就算撞上了魏恒,也總好過她現在被不安和惶恐所折磨着要強。
知薇手巧的挽了個随雲髻,又取了兩支白玉珍珠梨花簪別在上邊,擡頭看向鏡中風鬟霧鬓,如欲度香腮雪的少奶奶,忍不住發出驚嘆,“果真,奴婢就沒有見過比少奶奶生得更漂亮的美人了。”
難怪當初三爺以死相逼也要娶三少奶奶,哪怕她不是男人,也都喜歡。
姜玉禾對她的誇贊并沒有任何起伏,反倒是起身前,無意中瞥見鏡中緋色過豔的朱唇,和那被掐得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
鏡中的女人随着她的動作蹙起了柳葉眉,也将那張不足巴掌大的臉襯得越發小而白,清麗絕豔。
僅是看了一眼,姜玉禾便擡起指腹,用力地将過豔的口脂擦幹淨,可她好像無論怎麽擦,依舊擦不幹淨,反倒将唇瓣擦得像一顆熟爛到糜紅的櫻桃,正引誘着別人前來一親芳澤。
知薇見少奶奶要将口脂全都擦掉,疑惑且不解,“少奶奶,你塗這個顏色好看,顯得人更有精神,為什麽要擦掉啊?”
雖說少奶奶平日裏很少着胭脂,抿朱唇,即使是着了胭脂也多為淺紅系,雖然也很好看,但是沒有這種極致的紅來得驚豔。
快要将嘴唇都擦破皮的姜玉禾冷冷地盯着鏡中,那張眼梢間都染上一層緋色的臉,“因為它不合适我。”
更不适合以這種模樣去見魏恒。
雖說不一定會遇到,但萬一呢?
等走出院子後,知薇又忍不住問,“少奶奶,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去魏府。”姜玉禾甚至都沒有思考過,就很自然的從嘴裏說了出來。
就好像,她潛意識裏就是要去那裏的。
聞府距離魏府有一段距離,自然得要乘坐馬車。
只不過往常一到大門就會見到等待的馬車,此時遲遲不見蹤影,已經快要被不安給籠罩住的姜玉禾問道:“馬車來了嗎?”
剛和門房說完話回來的知薇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少奶奶,他說府上現沒有空餘的馬車了,如果要出行的話,只怕要換轎子。”
本來府中的馬車共有六輛,誰知道今天一輛都沒有了。
轎子不比馬車方便,有時候還比不上兩條腿走得快。
“若是府上沒有空的馬車,你去租一輛馬車回來。”姜玉禾的話音剛落下,大門就有一輛印着《聞》字家微的馬車停下。
随着簾子掀開,露出的是聞庭風張揚的一張臉,“弟妹,你這是要去哪裏?”
“二伯,我正準備去城南一趟。”姜玉禾同這位名義上的二伯并沒有多少往來,平日裏見到也僅是點個頭的面子情。
聞庭風沒有看出她的冷漠,相反很是熱情的招呼起來:“我正好要去兵邊一趟,弟妹不介意的,不如我送你一程。”
姜玉禾婉拒了他的好意,“多謝二伯好意,我去的地方不遠,自個走過去就行了。”
她說着,已是擡腳往外走去。
“哪怕弟妹去的地方不遠,可是兩條腿又哪裏比得過馬車快。”聞庭風狹長的眼眸半眯,透着些許精光,“要是此事不小心讓三弟知道了,他指定得要埋怨我這個當哥哥的心狠。”
他說着,已是跳下了馬車,并吩咐馬夫,“你們送三少奶奶去城南翡翠閣,我待會兒自個走過去就行。”
“二爺,這可萬萬不行啊,而且兵部和城南一個方向,不是能正好一道。”
聞庭風卻是擺擺手,無所謂道:“就當鍛煉身體了,何況弟妹身子骨弱,如今外邊天冷更是吹不得一點兒風。我這個身為二伯的,哪裏能眼睜睜看着弟妹感染了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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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呢?”宋時宜出來的時候沒有瞧見他人,也沒有瞧見等候在外面的馬車,還以為他沒到。
不過他平日裏都會提前到的,怎地今日就晚了,難不成是路上遇到了什麽事?
門房忙回話道:“回二少奶奶,二爺說他要送三少奶奶一趟,只怕今日沒有空陪您回娘家了。”
“你說什麽!”秀麗五官都猙獰起來的宋時宜幾乎是要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皮了。
姜玉禾,姜玉禾,又是姜玉禾!
她怎麽就跟張狗皮膏藥一樣陰魂不散啊!
前往魏府的馬車上,姜玉禾也說不準自己為什麽會答應讓二伯送自己一程,也許是因為依靠兩條腿走過去實在太慢了,她也正急着趕路。
即使是在行走中,馬車依舊穩如平地,也更合适人在裏面飲茶觀書。
自诩風雅人士的聞庭風斟了一杯清茶遞過去,似随口一說,“弟妹很怕我?”
接過茶杯捧在掌心裏,感受着一縷溫度的姜玉禾否認地搖頭,“二伯是夫君的哥哥,我身為弟妹只會尊敬。”
“是嗎,不過我瞧着怎麽不太像啊。”聞庭風摩挲着茶盞邊緣,随後端起茶水一飲而盡,“說來當初三弟要娶弟妹的時候,我還很納悶,而這個問題,直到如今依舊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若論顏色,即使是我這個見過各色百花的二伯也不得不否認弟妹的顏色生得極好。可是。”男人話鋒一轉,帶着些許譏諷,“你要知道,在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的大都城內,最不缺的就是如流水一般的美人。”
姜玉禾雖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是并不妨礙她裝傻,“二伯這話是為何意,弟妹倒是不明白。”
“我是什麽意思,弟妹是個聰明人,應該再清楚不過。”
這句話結束後,換來的是一片如死水般的寂靜。
所幸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并未持續太久,因為姜玉禾到了自己要到的地方,“二伯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來就行。”
這一次的聞庭風倒是沒有拒絕,人也恢複到了一開始笑眯眯的模樣,完全令人猜不出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弟妹何時回家,到時候我好讓馬車過來接你。”
姜玉禾婉拒了他的好意,“這裏離府上不遠,我待會兒走回去就行。”随後頭也不擡地往前走。
她拒絕的态度已經如此明顯,聞庭風也不是那種非得死皮賴臉纏上去的狗皮膏藥,只不過繼續往沒骨頭般懶着不動。
“爺,咱們現在是去衙門?還是回去接二少奶奶。”
“不用,我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等着。”他雖為五品大常丞,日常卻是閑得衙門裏有他無他都沒有兩樣,他也不甘心一輩子都只能仰人鼻息,當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
只是他仍有着些許良心作祟,以至于他的所作所為更顯割裂。
“派人送信到禦史臺了嗎。”
“在三少奶奶上馬車前,屬下就已經派人送去口信了,說不定魏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聞庭風不再做聲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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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車下來,又走了一段距離後,知薇才開始問,“少奶奶,為什麽我們不讓二爺直接送我們到魏府啊?”
“我們沒有提前遞拜帖過來就已是失禮,若是魏夫人不在家,難不成你還想要讓他再送我們回去嗎。”
知薇思考了下,搖頭。
來到魏府大門前,知薇上前敲門。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一條小縫,門房的腦袋湊了出來,“你好,請問你們是來找誰的?”
“你好,我家夫人是聞丞相家的聞三少奶奶,今日是來找魏夫人的。”
知薇剛自爆家門後,門房的眉頭卻為難地皺了起來,“你也是聞家的,可是剛才也有一個拿着請帖,并自稱是聞家的人進來了。”
“你說什麽,有拿着請帖的聞家人進去了,你還記得他是男是女,長什麽樣子不。”頃刻間,姜玉禾有種置身于寒潭般的荒謬無措感,掩在寬袖下的那只手更是止不住的打顫。
或許她遲遲沒有接到魏家遞來的請帖,皆因它已經提前被人截住了。
那麽截住請帖的人是誰?
如果對方因此見到婼婼藏在面具底下的那張臉,姜玉禾只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
梨樹下有風湧來,也帶來了淩厲刺骨的寒意。
“大小姐,你不能進去!”落在後面的丫鬟氣喘籲籲地想要追上去,卻怎麽都追不上。
婼婼聽到有人來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娘親終于來看她了。
娘親說好會有空就來看她的,她前面就不應該懷疑娘親不會來看她。
等她見到了娘親,她一定得要讓娘親留下來,以後再也不要和自己,還有爹爹分開才行。
骨指驟然攥緊成拳的聞澈聽到丫鬟的聲音時,緊張得連嗓子眼都開始發疼,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門口。
驟然間的安靜下,他甚至能聽見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時的聲響。
而後,最先撞入眼球的是一只小小的,上面綴着雪絨球的老虎鞋,邊緣繡着精致花紋的粉色裙子,再然後,是………
宋伊人見到婼婼的臉,捂着嘴,震驚不已:“婼婼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是不是你們給了她不該吃的東西。”
此時婼婼的臉,從脖子往上的地方,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令人看見了就頭皮發麻的紅疹子,哪裏還能看清她的長相。
聞澈竭力忽視掉那些可怖紅疹,将目光落在小姑娘的五官輪廓上時。
他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感覺。
好像有種一直高高提起的靴子,終于在此刻落地的真實感。
遞了拜帖進來的姜玉禾率先見到的是聞澈那張幾乎呆滞的臉,第二眼是和他保持着一定距離的女人,随後才是背對着她的婼婼。
她說不清現在的自己是什麽心情。
但她只明白一點,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得要泰山崩于前的冷靜。
“夫君,你怎麽在這裏?”
聞澈沒有想到玉娘會過來,頓時慌亂的将前面的理由重新說了一遍,“上一次魏大哥不是說婼婼因為吃錯東西長了紅疹嗎,我手上有藥正好拿過來。”
“不過婼婼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怎麽那麽久還沒好。”
宋伊人自責的笑笑,“婼婼這個孩子對桂花過敏,不過她的過敏并不是很嚴重,就是吃了容易長紅疹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誰的。”
她很想說是随了她生母,不過這兩人并不知道婼婼的生母是誰,若她主動告知,怕是會成了蛇蠍心腸,連個孩子都容不下的惡毒女人,她又怎會允許自己的名聲變糟。
對桂花過敏。
一般過敏都是會遺傳的,聞澈竟下意識的想到了同樣會對桂花過敏的玉娘,就連其症狀都一模一樣。
剎那間連呼吸都變得沉重的聞澈覺得自己當真是病得不清了,要不然總是在胡思亂想。
要知道他已經見到了婼婼,也見到了嫂子。
姜玉禾垂眸望着見到自己後,裏裏外外都寫滿着高興的女兒,又接觸到女兒遍布滿臉的紅疹上,一股無名之火瞬間從胸腔中湧出。
她雖做好了魏恒會因為自己的緣故遷怒到女兒的身上,但沒有想到他會做過那麽過分。
虎毒尚且不食子,婼婼可是他的親生女兒!
胸腔裏憋着一團火的姜玉禾對上女人望過來的視線,一想到她就是魏恒新娶的夫人,忍不住嘲諷,“夫人貴為魏府的女主人,難道就是這樣照顧的小孩不成。”
“這是我們的家事,好像同聞夫人沒有任何關系。”伴随着冰冷得,不帶絲毫溫度的男聲落下的,是一道清雅如瑤林瓊樹的身影緩緩走近視野。
穿着深緋官袍男人因着落雪的緣故,致使他一路走來的長翅帽上落了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