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情傷
第88章 第 88 章 情傷
晚間, 一家人同桌吃飯。
葉以舒跟宋枕錦兩個為長,領着豆苗、小舟還有戚燕入座。不過都這會兒了,還不見闫季柏回來。
葉以舒差了人去問, 回來人卻說他早已經吃過, 讓家裏別等。
“往常也不見他不回來, 不知道在做些什麽。”葉以舒道。
宋枕錦給哥兒舀了些湯, 輕放在他面前。他面色淡然,道:“他已及冠, 做事自有一番計較。”
“管得他,吃飯。”葉以舒道。
一桌的好菜,吃習慣了, 都要記不得以前在村子裏吃的那些了。
這邊正吃得差不多, 下人忽然來報,說闫季柏回來了。
“叫他過來。”葉以舒道。
下人卻一臉難色道:“柏少爺喝醉了, 正坐在門口不走呢。”
宋枕錦握住哥兒的手,“去看看。”
走到門口, 見門房要将坐在門前臺階上的人扶進來。但喝醉那人卻跟個惡犬似的,旁人一湊近就嚷嚷。
還沒到門外,滿是酒味兒。
小舟幾個少年跟在兩人身後, 見狀去撈人進門。看他願意了,葉以舒臉色才稍有和緩。
“小舟, 別管他, 給他煮點醒酒湯,要最苦的那種。”
“啊?”小舟看向他師父。
宋枕錦淡淡道:“加點黃連。”
小舟看着喝得滿臉緋紅的闫季柏,心裏說了一句:珍重。
幾人一起,将闫季柏扶到他屋。葉以舒聞着他一身的酒味兒,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還以為你早放下了, 哪知道心裏還惦記。”
難怪這幾日除了在工坊,其他的時候都見不到他人影,敢情跑外面買醉去了。
豆苗看着床上醉醺醺的青年,問他哥:“哥,你說什麽啊?”
葉以舒道:“情傷。”
“哦……”豆苗懂了。
就跟村裏那條阿花看上了他們家阿黃的媳婦,但卻始終得不到,只要他們回去,成日裏就跑到他家門口打轉,聽他家主人說,阿花飯都吃不下,瘦了好幾斤。
葉以舒:“我去看看小舟那邊。”
說着,他招手帶上戚燕離開。
戚燕現在也是宋枕錦的徒弟,不過人乖巧,話也不多。時常就與小舟兩個一起學醫或去醫館幫忙。
小哥兒本就體弱,在外忙了那麽久,早該歇息去。
葉以舒叮囑他幾句,就讓人回自己院子了。
他則徑直去後廚找小舟,見小孩蹲在藥爐子前,撐着下巴都打瞌睡了。
葉以舒走過去,揉了揉小孩腦袋。
“叔。”小孩仰頭。
葉以舒道:“回去睡覺,我來。”
“馬上熬好了。”
“嗯。”葉以舒拍了拍小舟的後腦勺,小孩一步三回頭,打着呵欠回房洗澡去。
闫季柏屋內。
只有豆苗跟宋枕錦守着,宋枕錦支走豆苗,看床上一身酒氣的人慢慢皺眉。
闫季柏不小了。
身量高大,已然是成人。旁的人家這個年紀早已經催促着娶妻生子。也就他們家阿舒覺得還早,暫時也沒多問這些。
他知道他惦記着誰,但那本不該是他惦記的。
宋枕錦拉開桌旁的凳子坐下,看着床上的人。
顯然還有意識,躺着也要撐起來,摸索着找酒喝。宋枕錦眼神微暗,道:“至于?”
闫季柏爬起來靠在床頭,打了個酒嗝。
他雖然醉了,但意識卻清醒得厲害。見宋枕錦在一旁,還放縱的情緒被吓得一收,趕緊俯下身子裝作沒聽見。
“坐起來。”宋枕錦沉聲。
他鮮少動怒,這是闫季柏到了宋家五年來頭一遭。
他吓得面皮一緊,晃晃悠悠趕緊挺直了背。可頭暈眼花,又只能閉目穩住自己。
“像什麽樣子!喝酒就罷了,還喝得爛醉如泥。回來坐在門口耍酒瘋,你讓外面的人看了,誰不臆測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闫季柏低頭,眼眶漸漸紅了。
“對不起。”
“誰要你道歉。”葉以舒端着涼過的醒酒湯進來,“喝了再聊。”
闫季柏不敢擡頭,乖得跟狗似地接過來,第一口就苦得要吐。
葉以舒冷臉道:“敢吐一滴,我讓你再喝一碗。”
闫季柏有苦難言,狠狠閉着眼睛,捏着鼻子往嘴巴裏灌。喝完擦過嘴,擱下碗,幹哕兩聲。
酒意就被驅散得差不多了。
葉以舒挑眉問:“喝酒有這般潇灑不?”
闫季柏苦哈哈,想把自己舌頭割了。
葉以舒狠狠拍了他垂下的腦袋,沒好氣道:“你說你跟他有個什麽交集,見過幾面而已就心痛得要去買醉。你哪裏學來的法子,喝醉了就有用了?”
“懦夫!”
闫季柏已經沒了傷春悲秋的情緒,只被罵得委屈抱膝,埋頭任說。
他也知道自己這次失态了。
“說吧,連續買醉幾天了?”
“三……”
“實話!”
“半個月。”
“蕭諺來了,你就買醉。你好生厲害啊……”葉以舒拎着衣擺坐在宋枕錦旁邊,壓着眉頭,怒意上湧。
“幾年前人家就同進同出,琴瑟和鳴,你那幾年還惦記着人?”
“沒有。”闫季柏飛快道。
“那裏這些日子是為何?”
闫季柏悄悄擡頭,又抓了抓腦袋。“我就是、就是一時昏了頭,覺得再、再見不到他。”
“哦……人家對你沒半點興趣,你倒是因為人家走了傷心不已,還醉酒,你是覺得你自己可憐呢,還是覺得此生不複相見而悲戚呢?”
闫季柏腦袋垂得更低。一時間只覺得被葉以舒戳中了心思,臉臊得慌。
“我真是……”葉以舒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卻忽然被宋枕錦抓住手,輕輕将茶杯拿出來。
“不中用!你要搶得到我還覺得你能耐,這都幾年了,還不死心。偏偏人家對你半分意思也無,你還要死要活的!”
闫季柏吓得不敢吭聲。
他、他就是一時間,不清醒。
葉以舒深吸一口氣,冷靜坐下。
“有那麽喜歡?要不我給你去個信,讓你去當二房如何?”
這說的是什麽話。
宋枕錦悄悄握住哥兒的手,眼底不贊同。
“不!不用!”闫季柏趕緊道。
他自個兒狼狽沒事,要通知到正主面前,他哪裏還有臉見人了。
“你不是喜歡人家嗎?”
“不喜歡!”
“哦……你的喜歡可真廉價,一下就沒了。”
闫季柏被葉以舒嘲諷得臉紅,他将頭發弄得亂糟糟的,企圖遮住自己的臉。
臊、臊得慌。
“你對他到底是個什麽感覺,說清楚。”葉以舒正色道。
宋枕錦幽幽瞥他一眼。
闫季柏皮子一緊,不敢敷衍。
那麽大個人,跟熊一樣團起來,抓來旁邊自個兒的劍抱着,嗫嚅道:“就、就也沒那種非給人家當二房的想法。我就是覺得,我第一個喜歡的人,走了,以後見不到。”
“所以要死要活的?”
“我錯了!”闫季柏扯頭發,尴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冷靜下來,也沒到非人家不可的地步。甚至于只是好感,連喜歡的程度都不算。
他喝酒是因為人家走了,還夫夫和諧,他看着心裏空落落的。
葉以舒見他這扭捏樣子,缺人收拾。
他們既然撿了他,又養了這些年,還是得負責。
“這樣,你也到了年紀了。我托媒婆給你相看,你該去的時候就出去見見。”
闫季柏猛地擡頭。
“有意見?”葉以舒道。
“沒意見。”闫季柏咽了咽口水,趕緊搖頭。
宋枕錦也道:“是該相看了,可有什麽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您二位決定就好。”闫季柏臉一下就紅了,不好意思撓撓,跟個愣頭青一樣龜縮起來。
可不就是愣頭青。
人家十六七歲拉人家姑娘的小手,他都二十一了還是個雛。
對林恣,或許那第一眼被哥兒容顏所迷,好美色當成了喜歡人,瞧這傻兮兮的樣子,多半還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喜歡。
既然他答應了,葉以舒也不再采取放任的态度。
第二日起來,就出門找媒人去了。
家裏小舟跟戚燕随着宋枕錦去了醫館,闫季柏去看着生意,豆苗在家中複習功課,也只有他一個人出來。
葉以舒是第一次幹這事兒,打聽了一番,最後從林恣外公那兒得知這府城裏做事實在的媒婆。
葉以舒登門見人家時,還被圍着打量了一圈。
“啧啧啧,郎君這相貌,這身段兒,要找個另一半可不難。”雖說高了些,但府城裏也有喜歡這般的。
葉以舒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道:“不是我找,是我家孩子找。”
“你孩子?”媒婆眼睛的睜大了。
“是,我家弟弟。”
媒婆遺憾,笑容不變地叫人看茶。
“郎君說說,你家弟弟想找個什麽樣的?”
……
葉以舒從媒婆家出來,松了口氣。
就只管等着媒婆找好人,之後讓闫季柏相看了。
家裏還有豆苗,葉以舒不好放他一個人在家。便沒去工坊,直接回家。
本想着媒婆這邊還要花些時間才能找見人,沒想到才三日,人家就帶着畫像上門了。
正好,闫季柏在家。
葉以舒便将人叫來,讓他自個兒聽聽。
媒婆一見闫季柏,眼睛放光。
不錯不錯,身板好,相貌也俊俏。就是不知品行,但跟她帶來的這些也相配了。
見葉以舒有意讓他自己來,媒婆不覺奇怪,便道:“不知小公子是喜歡哥兒還是姑娘?”
闫季柏一副無措模樣看向葉以舒。
葉以舒端坐主位,也有些生疏。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他道:“自己喜歡什麽都不知?要不兩個一起看?”
“哥兒。”闫季柏紅臉道。
媒婆瞧他這腼腆樣,立即笑呵呵地從畫像裏抽出了些來。
“哥兒也好,正巧,我覺得有不少适合的。”
正看着,豆苗找了過來。見屋裏有個生人,穿着喜慶,一眼看出是媒婆打扮。
他疑惑地走進去,見他哥正拿了幾幅畫在看。
“哥,小柏哥。”
問了好,豆苗卻忽然感覺到一雙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葉以舒道:“這是張媒人。”
豆苗行禮:“張嬸嬸。”
張媒婆一瞧豆苗,心裏啧啧直嘆。這葉家家裏兄弟各個出挑,眼前這個看着也到了年紀。
“這位小公子,多大了?”他問葉以舒。
葉以舒看出他的意思,笑道:“十六。”
“十六好啊!”張媒婆一拍掌,當即道,“十六年歲正好,小公子可要相看,若是看上了正好定親,過個一兩年成婚剛剛好。”
豆苗腦袋直甩。
“哥,我不着急,你給小柏哥看吧。”說着他立馬告退,不摻和這個熱鬧。
葉以舒看張媒婆一臉可惜,笑道:“他還年少,小孩子心性。再過個幾年再說。”
張媒婆笑言:“您也別怪我張羅,我就是習慣。”
葉以舒點頭。
“我也明白。”
說罷,闫季柏将那些畫像給粗粗看完。張媒婆便問:“小郎君可有合眼的?”
闫季柏紅了耳朵。
“都、都看不太出來。”
“那我跟你說說。”張媒婆便拿出最上面的畫像來,“這是府城白員外家的大公子,模樣端正,鳳眼瓊鼻,瞧着柔順溫和,不過脾氣兇了些。”
“他白家就幾個哥兒姑娘,他是老大,也經營家裏的鋪子。”
“也做生意?”葉以舒接過來瞧。
張媒婆道:“是。這哥兒年歲十九,因着在外做生意,拖着年紀是大了點兒,但能擔事兒。我也不是亂說人,只看葉老板你也做生意,興許對這開明些,便拿了出來。”
“這哥兒我也見過幾面,雖是商戶,但琴棋書畫都會,教養也好。”
“再有這明家的哥兒。”
“明家算是書香門第,祖上出過進士,不過現在沒落了些,但明父還在府學任教。這小哥兒是家中第二……”
一番介紹後,葉以舒先讓闫季柏自己挑出來想相看的。
葉以舒見他選的與自己偏好的一般無二,看來他還是挺了解這小子的。
就喜歡有能耐的。
不過他選了也不成,還得讓媒人去別人家提一提。那邊若是願意了,再牽線讓年輕人見一面。
要是看對了眼了,才好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葉以舒起身,帶着闫季柏送走了媒婆。他轉頭見人盯着門外,失了魂似的。
“想什麽呢?”
“相看之後,是不是就要定親了?”
“怎麽,你着急?”
“沒有!”
葉以舒盯着他:“你最好把腦子清空了,仔細考量清楚。別對不起人家哥兒。”
“我明白。”闫季柏不該不點頭。
門口說着話呢,宋枕錦帶着小舟跟戚燕回來了。快午時,他們一般在家吃午飯。然後休息一陣,再回去醫館。
葉以舒見了宋枕錦,面上立馬浮起笑。
他走了幾步迎出去,宋枕錦也擡手将他牽住。兩人手臂貼着手臂,親密無間,誰也插不進去。
闫季柏看了他們這樣快五年,深受影響。
他也想象過,自己以後與自己的夫郎将會如此恩愛。
相伴一生的人,自己确實該仔細考慮清楚。
“媒人來過了?”宋枕錦問。
葉以舒道:“剛走呢。”
“有合眼緣的嗎?”小舟從他師父身後探出來。戚燕也好奇看來。
闫季柏被兩個小的盯着,臉熱。
“小孩子,少瞎打聽。”
“誰瞎打聽了,我這是關心你。是吧師父?”
宋枕錦拍了拍小舟腦袋,道:“是,進屋去,還不餓?”
“餓了餓了。”小舟拉上戚燕,直接往門裏跑。
戚燕沒幾步就喘起來,聲音稍稍急促道:“小舟,你慢點,我跑不動了。”
豆苗聽到動靜,正出垂花門看。
外面忽然跑進來兩個人,小舟往邊上一躲,但戚燕卻沒那麽靈活,直接撞在了豆苗胸口。
豆苗高,看着只到胸口的哥兒,順手扶了他一把,轉眼盯着小舟看:“他身子不好,你悠着點兒。”
“豆苗叔。”小舟低頭。
戚燕喘得難受,頭暈眼花的。他想拉開與豆苗的距離,但無奈腿上沒力氣。
小舟見狀,自知失了分寸。
“燕哥,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湊過去。
豆苗見扶着的人臉色都白了,趕緊撫他背。“放松,慢慢呼氣,別緊張。”
葉以舒跟宋枕錦進來,就見一個小蘿蔔跟犯錯了似地立在門邊。最高的那個攙扶着身若蒲柳的白衣哥兒。
葉以舒輕嘶了聲。
宋枕錦從戚燕漸漸緩和過來的臉上挪開,才問:“夫郎,怎麽了?”
葉以舒在他耳邊嘀咕兩句。
後頭的闫季柏剛好聽到,目光落在豆苗跟戚燕身上。
豆苗十六,身量已經如成年男子颀長。又練武習書,品貌端正,是個翩翩少年郎。
戚燕十七,眉目清俊,氣質出塵。
兩人立在一起,戚燕半靠着豆苗。一柔一剛,确實像葉以舒說的“相配”。
大邱朝十六十七的男子女子正是定親最合适的時候,要是兩個小的有意,他覺得他們家當家的肯定不會阻止他倆在一起。
見葉以舒幾人過來,戚燕站直。
他頸項雪白,不過覆了一層薄薄的粉。哥兒不像他們,養在後宅,少有與男子肢體接觸的時候。
豆苗看他站穩,收回手道:“哥,哥夫。”
葉以舒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面上不表。
“用飯吧,都餓了。”
……
日子如常。
豆苗來府城一個多月後,便到了院試的時候。
才五更時,葉以舒便早早醒來。
天還未亮,他在床上輾轉難眠。
宋枕錦被他鬧醒,閉着眼睛時,手就探到哥兒的腰,勾着他帶入懷中。他鼻尖蹭着人額頭,聲音帶着還未睡醒的暗啞。
“睡不着了?”
葉以舒:“明明昨兒還好好的,這會兒就忽然緊張。我去看看廚房早飯做好了沒有,豆苗等會兒也該起了。”
府城參加院試的人頗多,為了早些進去,天不亮就有人早早地去排隊。
葉以舒起時,路過豆苗他們的院子。
往裏一看,還沒亮燈。
他快步去了一趟廚房,煙囪已經冒煙,廚娘冬娘在裏面忙得熱火朝天。
“家主來了。”冬娘道。
葉以舒點頭:“我擔心,過來看看。朝食可做好了?”
“快了,展少爺起來就能吃了。”
沒多久,豆苗那屋子起了燈。他這邊一亮,小舟跟闫季柏屋裏也陸續亮燈。
豆苗穿好衣服出來,就與他二人在門口彙合。
豆苗不解:“你倆起來這麽早幹嘛?”
“睡不着,就出來看看。”闫季柏道。
小舟打了個哈欠,跟在豆苗身邊往外走。“今日是豆苗叔考試的日子,我起來送考。”
豆苗笑了笑。
“那多謝。”
“不客氣。”
出了院子,遇到葉以舒,他見另外兩個也起來了。沒多說,只讓他們先去收拾收拾。
等到幾人坐在桌上吃飯,葉以舒清點豆苗考籃裏的東西。
三支筆,兩方墨,還有硯臺、幹糧、水。
這個天不冷,不怕在裏面凍着。葉以舒又怕豆苗不夠吃,再放了些廚房今早做的點心跟餅。
如此,等豆苗吃完飯,一家人全醒了。
豆苗看着後頭跟着的一群人,淡然笑之。
“哥,你們就別送了,我自個兒去就成。”
葉以舒道:“我跟你哥夫送。”
葉以舒說着,讓豆苗進車廂。他差了其他人回去在家裏守着,自己跟宋枕錦将人送到考場外。
這會兒天微明,人卻已經排成長龍了。
“豆苗,你再檢查檢查你那些東西,別落下了。”
“嗯。”豆苗在車廂裏又仔細清點了兩遍,随後下了馬車。他彙入排隊的人群中,沒多久,便有帶刀的官差出來。
葉以舒将馬車停遠了,在外面等着。
伴随着第三次號炮,衙吏舉着寫有各縣童生姓名的照準牌,引導童生進入大門。
後在試院第二道門,即儀門外等候。
這時,外搜檢官到場,開始搜身。
直到豆苗進去,葉以舒才慢慢回神。
院試三年兩次,考兩場。第一為正試,考的是四書五經,五言六韻詩題。過了正試,才能參加第二場為複試。
豆苗跟着陸夫子學了六七年,也不知能不能過。
葉以舒感覺到手心溫熱,反手扣住宋枕錦的手道;“相公,咱家能出個秀才嗎?”
“秀才不難,舉人便不知了。”
豆苗天資聰穎,雖開蒙晚了些,但念書時卻格外踏實認真。
但大邱朝科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府城能人衆多,豆苗真要争那舉人的一席之地,還得鑽研。
宋枕錦看哥兒駕馬欲回,道:“我看豆苗似乎并非多嗜書如命。”
葉以舒笑道:“是。”
“當初只是讓他在該念書的年紀多學點兒,也沒奢求他考個功名出來。家裏現在不愁吃喝,豆苗能走到哪一步只看他的造化,我們不做過多期待。”
“要是家家都照你這樣想,那些考生便是如豆苗那樣,上考場前哪能吓得腿軟。”
宋枕錦說的,便是剛剛在考場外見過的書生百态。
葉以舒:“當今人念書,哪個不求功名。”
要不是他将家底積累到如今這個地步,他也是要督促豆苗一二。
現在的話,成與不成他都接受。再不濟,豆苗還能回來跟着他做生意。
小時候豆苗可是很喜歡幫他收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