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這麽好看的狗嗎
第33章 第 33 章 有這麽好看的狗嗎
宋枕錦走後, 葉以舒落了鎖睡下。
次日一早,在小屋這邊兒洗漱過後去酒樓吃飯。
才辰時初,酒樓未開。
瓊樓只做中午和晚間的生意, 但他們這些後廚幫忙的要早早趕去備菜。
早飯還算豐盛, 今日是湯包跟煎餅, 又配了各色小菜。吃飽喝足, 便要開始幹活兒。
跑堂的小二就在大堂擦桌掃地,将酒樓打掃的一塵不染。賬房坐在櫃臺前, 泡好一壺茶,開始撥起了算盤。
後廚鐵鍋裏開水沸騰,蒸汽缭繞。
做雜工的早早将今日新送來的菜搬進倉庫, 洗菜的菜工也準備就緒。
瓊樓名副其實, 即便是在他們這個貧縣,也依然算得上富麗堂皇。
三層小高樓, 一樓大堂,二樓包廂, 三樓說是東家的住所跟辦公的地方。但聽酒樓裏的人說從來沒見東家來過。
桌椅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設了屏風,挂了熏香。轉角有紅梅, 紫竹,綠菊一應植物做添彩。
那些個不應季的花卉, 皆是從瓊樓自家的暖房而來。
若晚上時, 燈籠高挂,星光熠熠,說一句人間天堂也不為過。
葉以舒在案前跟另一個墩子許遷說了一會兒話。
得知他是許掌櫃家同族的子弟,又聽他說起這瓊樓的東家乃是京都的大世家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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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以舒只能笑笑,莫說京都, 就是府城的大家他也一個不知。
閑話聊過幾句,便正式上手切菜。
墩子分等級。等級高的自然做那些需要審美與技藝結合的精細活兒,葉以舒過來,也不過是做些三等墩子的活兒。
做這活兒不需要動腦,不過一旦開始手上就不得停。
從辰時開始,午時過後有半個時辰鐘的吃飯跟休息時間。然後繼續上工,直到天黑,客人散去。
頭一次從天亮做到天黑,葉以舒是半點兒不想拿那刀。
在酒樓用過晚飯後,就打算徑直回小院兒。
剛出酒樓,便見宋大夫提着一盞燈籠過來。
寒風瑟瑟,從脖子灌入,吹得葉以舒打了一個寒戰。他快步走到宋枕錦的身邊,眼裏帶着明晃晃的笑意。
“宋大夫,又散步啊?”
宋枕錦回:“是啊,挺巧。”
葉以舒笑出聲來,見他肩上背了個大包袱,問:“你這是要搬家?”
“是。”
開個玩笑,鬧罷,兩人回到那小院兒。宋枕錦将包袱放在桌上,道:“給你帶了幾身衣服過來。”
“謝謝宋大夫。”葉以舒感激道。
“阿舒客氣了。”
葉以舒招呼他坐,又見屋裏沒個熱水,便起身去廚房。
宋枕錦起身跟上,看哥兒步子邁的大,幾下與他拉開距離。看走路都能看出是個急性子。
宋枕錦唇角揚了揚,踏入廚房。
廚房裏冷鍋冷竈,他便征詢問道:“不若我每日過來,給阿舒燒鍋熱水也好。”
葉以舒聽罷,舀水的手一晃。
“你不回村裏了?”
宋枕錦沒急着回答,轉而問道:“許叔跟你說了要做多久?”
“沒說,只讓我幫到他找到人替代的人之後才離開。”
宋枕錦點頭,看着葉以舒的眼睛道:“快過年了。”
“嗯?”
“孤身在外不好。”
“有什麽不好,自由自在,任我逍遙。”
哥兒黑眸清澈,宋枕錦笑了一下,“伯父伯母擔心你。”
“所以呢?”
“所以我留下來。可好?”
葉以舒眼珠一動,然後直勾勾地盯着宋枕錦。卻見宋大夫穩若泰山,面色依舊。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原來那個問題,葉以舒道:“你想留就留呗,反正這是你的房子。”
“不是我的,是我師父的。”宋枕錦慢聲補充道。
看葉以舒同意了,宋枕錦就跟着他在廚房裏打轉。
見哥兒困倦地打着哈欠,他放低了聲音,問:“酒樓裏做事可辛苦?”
葉以舒道:“自然累,不過許叔給的銀子可不少。”
宋枕錦道:“瓊樓東家要求很高,招人需得多次評看,若不是你跟他認識哪能這麽簡單進去。”
“在裏面做事規矩多,也并不輕松,給錢比其他酒樓多也是正常。”
“不過哥兒想一直在裏面做下去嗎?”
葉以舒很肯定地搖頭。
“我情願打獵,至少自在些。”
宋枕錦看他腦袋半眯着眼睛直點,道:“快洗完睡去吧,我也走了。”
迷糊間,葉以舒問:“你去哪兒?”
“醫館。”
“不是說留在這兒?”
宋枕錦道:“醫館有床,我住那邊去。要有什麽事兒你盡管找我。”
葉以舒随手逮住他袖擺道:“你別瞎忙活了,就在這兒睡吧。”
宋枕錦擡手,在葉以舒額前輕敲。
看哥兒一臉詫異的捂着頭,瞪着他,眼裏睡意都散了幾分。宋枕錦道:“阿舒,不能随便對男的說這樣的話。”
葉以舒道:“我倆有什麽不一樣?”
宋枕錦道:“哥兒容易吃虧。”
葉以舒不服氣道:“我說你這種長得好看的才容易吃虧呢。”
宋枕錦被他給氣笑了。
他沒再跟葉以舒争論,轉身就離開了。
葉以舒嘀嘀咕咕,沖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說什麽。但宋枕錦知道,反正不是什麽好的話就是了。
阿舒與旁人不同,也不知是葉家那環境造就了哥兒性格如此,還是天性這樣。
*
葉以舒就這麽在瓊樓幹了下來,每日接觸的不是青菜就是雞鴨魚肉。
酒樓客人多,每日所用菜量巨大。
每日米飯蒸十幾桶,雞肉鴨肉上百只。
為求新鮮,一日用不完的米飯倒掉,剔骨的骨架也随着廚餘一起扔掉。便是有那些養豬養雞的來收,也便宜非常。
葉以舒在酒樓裏幫忙幹了七八日,每日睜開眼就是切菜,閉眼在夢中還在切菜。
過了那新鮮勁兒,這日子過得尤其熬人。
總算在第八日,許掌櫃找來,說找到兩個墩子。葉以舒中午結了賬,毫不留戀地就離開了。
算算日子,今日已經臘月二十三了。
宋枕錦今日要坐堂看診,葉以舒難得悠閑,便慢悠悠地打算去醫館坐坐。
離開那酒樓,聞得再多的山珍海味,也不如這逍遙自在來得痛快。
葉以舒腳步輕快。
到濟德堂時,不知為何連外面也圍滿了人。聽人聲吵鬧,大夥兒沖着濟德堂內指指點點,時不時還能聽見驚惶的恐吓聲。
葉以舒心道不好,快步上去撥開人群,擠在前頭。
卻見一人拿着菜刀,直接架在宋枕錦的脖子上。
葉以舒當即臉色一沉。
宋枕錦也沒想到這會兒會看到葉以舒。他眉頭一皺,眼神示意,叫人不要上來。
醫館的老大夫吓得,溫聲安撫那人:“宋大夫怎麽會治死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談談!談什麽談?!我家媳婦兒就是吃了他給開的藥方子沒了命。我要讓他償命!”
“償你狗娘養的命。”葉以舒在周大夫吸引那人注意力時,以尋常人不及的速度一把握住那持刀的手。
在人反應過來想要反抗時,長腿一踢,踹得大夥兒只聽到咔嚓一聲。圍着的人聽得牙酸,齊齊皺了臉。
然後又見哥兒利落地反手将人按在地上,手絞在後。
圍觀的人一看,立馬撲上去幫忙将人壓住。
“宋大夫多好的大夫!要是敢有個差錯,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捕快來了,捕快來了!”外圍有人道。
圍着的人散開一條路出來,那鬧事的人被交給捕快。
捕快自然是認識這遠近聞名的宋枕錦,客氣跟他道:“宋大夫,這事兒與你有關系,還請跟我們衙門走一趟。”
宋枕錦點頭道:“官差大哥稍等,我說幾句話就來。”
得了捕快的同意,他反手拉住哥兒的手腕。
将人帶到一邊,反複檢查,眉頭擰得死緊。
“行了,我沒事兒。”
葉以舒黑眸深沉,他按住宋枕錦的肩膀,右手把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抵着他的下巴輕輕一轉,露出來那印着紅痕的左側脖子。
哥兒周身氣勢濃重,像墨雲傾壓。唬得想湊上來的人都不敢上前。
“那哥兒是誰?”
“你不知道?宋大夫的夫郎啊。”
“好生霸氣。”
“可不,剛剛那一腿踢得人骨頭都斷了。”
“流血了。”在宋枕錦還沒反應過來時,葉以舒抓的他往幾個老大夫面前一推,道,“還請大夫幫忙包紮一下。”
宋枕錦目光淡然,可耳根泛紅,被哥兒拉扯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捕快還等着,這邊兒包紮好,宋枕錦讓葉以舒在醫館裏等着他,然後就随着捕快去了衙門。
葉以舒跟了上去,他就不是個聽話的人。
他不知這前後情況,随便拉了個一同去衙門看熱鬧的人詢問。
那人道:“這男人自個兒說昨日上宋大夫這裏開了藥方,今日媳婦兒吃了藥就沒了。”
“他拿了一把刀藏在身上帶來。先是在藥童那裏取了宋大夫的號,叫到他時,便進屋子拿出了刀。”
“好在宋大夫躲得快,那一刀才沒砍在手上。大夥兒都被吓了一跳。”回想那場景,這人還後怕着直拍胸口。
“外面的人看到忙說說要報官,他一刀沒砍中又被圍堵着跑不掉,便拿了宋大夫當威脅。”
葉以舒聽完,心道:果然不管是哪兒,都有醫鬧。
衙門裏有仵作,那人的媳婦是如何沒的,一查便知。
人到齊後,縣老爺當即升堂。
圍觀的人頗多,裏三層外三層擋着,葉以舒擠都擠不進去。
只聽那剛持刀的人在堂上指着宋枕錦的鼻子罵,但宋大夫卻不為所動,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那副清清冷冷,面如寒霜的樣子,那人罵着罵着便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葉以舒隔着不知多少人頭,還有人家頭頂臭烘烘的味道,見那坐在堂上的縣老爺面容端肅,眉心皺紋極深,不像個貪官草包。
一番審問,又讓衙門裏的仵作去驗了屍。大夫看了藥渣,一個時辰不到便真相大白。
原來是那婦人吃了那山上采的野芋頭,中了毒,這才一命嗚呼。
而男人在外上工不在,逃過一劫。
男人知道後崩潰大哭,癱倒在地。衆人看他如此可憐,心中只剩唏噓。
宋枕錦斂眉,分不清眼中神色。只一身孤冷站在那人身旁,輕聲道了一句:“節哀。”
那人恸哭,啞聲說不出話來。
葉以舒看他還站在這兒,掠過慢慢散去的人群進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扯。
“還傻站在那兒做什麽?你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葉以舒這話說得氣勢洶洶,就差開口罵了。
宋枕錦擡手,頭一次忘了顧忌哥兒與男子的身份,壓着哥兒的脖子徑直走到旁邊的巷子裏。
“你膽子也挺大,叫你不要靠近偏偏還往上湊。”
“我救了你!”葉以舒被他按着背靠着牆,不服氣道。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如此之高。得仰着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
宋枕錦道:“那我先跟夫郎說一聲謝謝。然後我們再算賬。”
“誰是你夫郎?誰要跟你算賬!”
宋枕錦松開那些細膩的頸子,道:“你知不知道萬一他發現了,把你傷了,我該如何給伯父伯母交代?”
葉以舒道:“哪有什麽萬一,你在懷疑我的功夫。”
宋枕錦心裏又氣又急,但面上卻風平浪靜。
他擡手。
葉以舒一把抓住他手腕,眼中兇光一閃,“你還想打我?”
宋枕錦無力嘆氣,換做另一只手蓋在哥兒頭頂,順毛一樣地摸了摸。
“我是擔心你。”
“我又沒什麽事兒。”葉以舒不知怎麽氣氛忽然就變了,睫毛一抖,頭皮發麻。
頭頂寬大的手熱乎乎的,一下一下拂過,葉以舒不自在極了。
他手掌抵着宋枕錦的胸口,将人推開。面色不善道:“你摸狗呢!”
宋枕錦悶聲一笑,氣性也沒了。
“有這麽好看的狗嗎?”
葉以舒手臂一抱,轉身撇下他就走。
好心當做驢肝肺,救人還被說了一頓!
宋枕錦知道他惱了,擡步跟上。“我剛着急,言辭不當,還請阿舒大人大量原諒我。”
葉以舒充耳不聞,腳下走的飛快。
“阿舒……”
“阿爺都不行!”
宋枕錦哪知道哥兒腳程這麽快,慢了幾步就不見人影。他急急趕上去,路過醫館,想着自己這會兒還應該坐診。
但葉以舒一人在縣裏亂走,又在氣頭上,怕他出什麽事兒。
宋枕錦轉腳進了醫館想告個假,就見藥童過來沖着他耳語幾句,然後眼神示意,讓他去診室。
宋枕錦心念一動,走到診室門口,果真見紅衣哥兒坐在他看診的凳子上。
哥兒二郎腿翹着,身子靠在椅背,高高束起的墨發随意搭在一側肩上,潇灑不羁。
手邊又擺上一杯熱騰騰的茶,好不悠哉。
“阿舒……”宋枕錦走靠近。
葉以舒擡眼看着他。
宋枕錦關了門,然後當着葉以舒的面兒拱手彎腰,端端正正給他行了個禮。
“宋某一時氣急,口不擇言,還望阿舒見諒。”
“嗯,原諒了。”葉以舒下巴一擡,“坐吧。”
宋枕錦以為還要多糾纏幾下呢,結果哥兒就這麽容易地同意了。
葉以舒放下腿,身子回正。
他盯着宋枕錦擰着眉心道:“要不然我教你一些拳腳功夫?你們這個行當萬一出個事兒,沒點保命的手段可不行。”
宋枕錦失笑道:“不用,今日這事我就遇到過這一次。”
葉以舒道:“人家可以無數次,但你命就一條。”
宋枕錦道:“多謝阿舒關心。”
葉以舒手一擡,道:“不用謝。”
“我出來這麽久要回家了,你今日還要繼續看診嗎?”
宋枕錦搖頭道:“病人都被吓跑了,我跟你一塊兒回去。而且藥童說東家也讓我回去壓壓驚。”
“行,那就回吧。”葉以舒将手邊的茶杯推過去。
宋枕錦不解。
葉以舒道:“壓壓驚。”
宋枕錦唇角微揚,端了茶杯。
葉以舒就在這兒坐着陪着他把茶喝完,然後領着人去取了毛驢,他駕車,帶着宋大夫回去。
又順路帶了些香料,才出了西邊城門。
冬日的群山依舊蒼翠,綿延起伏,将整個蒼徑縣包裹在其中。
回去的路旁兩邊皆是山林,雖然寒風蕭瑟,但濃重的林木香味兒沁人心脾。
這路上來往的車馬不多,半個時辰興許才能見到一兩個。
葉以舒拉着缰繩,走得無聊了哼起了那毛驢小曲兒。
宋枕錦心神安定,心情不自覺地變好。他阖眼聽着,唇角不自覺又勾勒出一抹笑。
安安穩穩回到宋家,天已經黑盡。
宋枕錦下廚做了一碗面,兩人吃過就進了被窩。
今日兩人已是疲憊,才躺下不久,正昏昏欲睡時,忽聽一陣震耳欲聾的鼾聲。
葉以舒還以為打雷了,吓得睜開眸子。
又辨認出是呼嚕聲,翻身坐起,在黑夜中直直地盯着宋枕錦。
宋枕錦無辜道:“不是我。”
葉以舒轉頭看向籬笆牆,那對面之前沒住人來着。
“進賊了?”
“誰家的賊跑人家家裏睡覺。”宋枕錦道,“是我爹。”
“你爹?”葉以舒躺倒,擡起被子籠頭将自己罩住。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誰家好人呼嚕聲這麽大。”
宋枕錦想笑,可又無奈。
“他酗酒,身體興許有點問題。哥兒見諒。”
葉以舒拉下被子,隔着縫隙看清宋枕錦半坐起來,只着一身單薄的亵衣,領口微開,那鎖骨……
葉以舒猛地搖頭。
什麽鎖骨不鎖骨的!
他翻身側躺,面對着牆面。“睡覺!”
宋枕錦猶豫地看着哥兒,道:“要是睡不着?”
“怎麽着?你還能去把你爹嘴巴捂住?”葉以舒道。
話落那邊沒有回應,葉以舒閉着眼睛試圖在那拉鋸子一般的呼嚕聲中睡着。
忽然聽到窸窣聲,那藥香靠近,葉以舒睜眼。
還沒動,耳朵上就貼上一抹熱。
他僵了一瞬,又翻身,平躺着看着已經立在自己床沿的男人。“宋大夫,你幹嘛?”
宋枕錦傾身,兩手捂住哥兒耳朵。
“這樣還能聽到嗎?”
葉以舒将他手往下一拉,只覺他手心的溫度燙人,“別作怪,回你被窩去。”
宋枕錦笑着起身。
“沒做怪,要不弄個耳塞?”
“呼……吭吭吭……呼……”
葉以舒狠狠閉了閉眼睛,擡起被子捂住腦袋,“快去睡覺!”
“好。”宋枕錦看了鼓起的被窩兩眼,回身躺下。
他爹……要不明日給他爹看看?
不孝子.宋枕錦如是想到。
宋枕錦睡眠好,再說回來兩年時間也習慣了。他閉上眼睛,斂了心神,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葉以舒捂着腦袋過了會兒,呼吸不暢。他微微推開一點被子,可外面依舊吵鬧。
翻來覆去,到半夜了,葉以舒睜眼望着茅屋頂上。
他知道自己身體已經困乏了,但是這鋸子一般的呼嚕聲……
葉以舒翻身坐起,頂着一頭滾得淩亂的頭發。垂眸,見宋大夫躺得格外平整,鼻尖動了動,藥香清淡缭繞鼻尖。
着實安神。
葉以舒打了個呵欠,眼裏帶着淚花。他垂着頭,渾身冒着陰郁的氣息又坐了許久。
聽着那呼嚕聲,他神經一跳一跳的。
葉以舒抓緊被子,在考慮現在回葉家睡覺,還是采取另一個辦法。
他直直地盯着宋枕錦,一刻鐘後,被子一掀,直接鑽進了宋大夫的被窩。
一股藥香襲來,葉以舒拿起宋大夫的手往耳朵上一放,隔了那魔音,舒服地喟嘆一聲。
然後……然後也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迷魂藥,竟然就這麽迅速地睡着了。
宋枕錦睡得正深,察覺邊上有點動靜,眼皮下眼珠微微動了動。
想着屋裏也沒個老鼠喜歡的東西,又陷入深眠。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細密的雨滴聲像羽毛似地輕輕安撫着耳膜。
冷氣透過門縫窗戶飄蕩進來,葉以舒只覺得身邊有個滾燙的火爐,手腳并用緊緊纏抱着。
又香又暖和,他以前怎麽就沒有呢?
清晨,雨聲漸落。
屋裏地上的地鋪上,厚實的被子底下,一人平躺,一人側卧。
側卧的葉以舒臉埋在宋大夫的頸窩,呼呼大睡着。狐貍眼緊閉,睫毛安靜低垂,臉被被窩裏的熱氣兒熏得紅撲撲的,顯得酣足不已。
院中忽然一聲小兒吆喝,宋枕錦長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
習慣地平躺着等到意識清醒,卻忽然覺得半邊身子酸麻,頸邊熱氣蒸騰。
他背脊一寒,冷着眸子側頭。
抓着被子的手正要掀開,卻忽見哥兒散着長發蜷縮在他懷裏,半邊身子都搭在了他身上。
宋大夫活了二十多年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只瞬間,熱氣自胸口散發,從脖子到臉紅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