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吟行事
風吟行事
“感受到了嗎？伊安，是魔物的氣息。”
夜色中，少女站在教廷白塔之上，俯瞰着洛德森城。
她他肩上的魔鷹伊安昂首發出一聲尖嘯，劃破了夜空，驚起一群鳥兒，撲通着飛離樹梢，越過明月。
群鳥的飛離沒有影響舞會正在進行，洛德森王宮之內，塔卡拉宮殿宴會廳，紳士淑女正彼此相挽，享受着皇家的聚會。
香槟塔在中央羅列，請來的樂師演奏着舞曲，水晶燈高懸照耀，一派奢華的場景。
這是四王子歸來的歡迎晚會，皇室出錢，貴族赴宴，衆人踏着輕柔曼妙的舞曲在舞池中翩翩，一曲舞畢，四王子站起身來。
“感謝大家的赴宴，希望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紳士彎腰，淑女提裙，為四殿下卡洛斯的祝福表示感謝。
“大家，我将在今日宣布一個喜訊。”開口的是瓦萊麗王妃，四王子的生母，這場宴會正是由她舉辦的。
“我的兒子在國王的授意下決定訂婚，與布蘭特公爵長女，希格諾小姐。”瓦萊麗王妃說道。
衆人再次齊齊一禮，為這個提議表示祝賀。
面上依然是光鮮亮麗，衆人謙和有禮，私下裏的談論就不怎麽友好了。
“希格諾·布蘭特？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宣布訂婚，她本人沒來嗎？”
“我倒是希望不要見到她，太可怕了。”
“誰呀？我真沒印象了。”
“不會吧，你連‘惡魔少女’都能忘了？那可是個性子古怪的人，據說她喜歡和魔物對話，還飼養了一只魔鷹，太吓人了。”
“我想起來了，她是不是還加入了‘風吟’，成了個驅魔者，那個與魔物近距離接觸的組織，真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怪胎。”
白塔之上的希格諾輕輕一躍，伊安抓住她的肩膀，帶起的力足夠她滑行到下一處的屋頂，而後再借力跳躍到地面。
距離她所感知到的魔物，越來越近了。
“王宮嗎？竟然有魔物能夠混進王宮，‘土澤’他們越來越松懈了。”希格諾靠近了宴會廳後窗，透過窗戶的縫隙，朝裏面看去。
整個宴會廳都是暖融融的樣子，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頂多是四王子和瓦萊麗王妃的臉色不太好看。
希格諾慢半拍地想起來自己好像收到了這場宴會的邀約，不過那些貴族向來看不起她，她便也懶得來。
等一下，那宴會請帖上說的什麽來着？
——好像說是父親給自己安排了訂婚事宜。
希格諾走神一瞬，又把注意力拉回來了，沒什麽比任務更重要。
她的眼睛在宴會場內搜尋着，定格在距離窗玻璃不遠處的一只酒杯上，魔物的氣息從其中散發出來。
“就是那個！”希格諾做出了肯定的判斷。
下一瞬，她砸碎了窗玻璃，沖進室內，直奔酒杯。
原本平和的宴會瞬間遇到沖擊，靠近窗戶的幾位小姐尖叫起來，紛紛後撤。
“注意，有魔物混入宴會廳，風吟行動，請配合！”希格諾站到餐桌上，朝衆人展示印有風吟圖标的徽章。
人們掙紮着拼命後撤，希格諾拿起了那杯酒，其中有魔物的存在不差，但感知極其微弱。
這只是魔物的一部分。
“伊安，品嘗一下。”希格諾把酒杯遞給鷹。
伊安啄了一點酒液，拉出來一團黑氣，一口吃進了嘴裏。
緊接着，鷹起飛，離開希格諾的肩膀，在宴會廳展翅，瞄準的是宴會廳中央的香槟塔。
“酒水有異樣，都放下！”希格諾大喊一聲。
受驚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聽從了一句指令。
伊安的喙啄向香槟塔，一團大的黑色霧氣開始凝集，從香槟塔中升起，更有無數的小團黑氣，從旁邊的酒杯中升起，彙集向中央，越聚越大。
“嘔——”
“咳，咳咳！”
有人出現了咳嗦嘔吐的症狀，從嘴裏吐出一口黑氣。
“風吟行事，都散開！”希格諾直奔香槟塔，朝那團黑霧沖去。
“月汀，風來！”希格諾揮動手中的扇子，朝那團黑霧的方向而去。
黑霧一擊而散，又再次聚攏，開始躲避起來。
“伊安，攔住它！”希格諾再次喝令。
魔鷹得令，展開翅膀，追逐着那烏雲般的黑色霧氣，在宴會廳上空追逃。
“嘩啦”一聲，正中央的水晶燈被碰到摔了，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圍一黑，再次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這，這是在幹什麽？”四王子的聲音略顯驚恐，就要往母親懷裏躲。
希格諾在一片漆黑中看得分明，手執月汀扇追着那黑霧，伊安一下一下地啄着黑霧，眼見其變得越來越小。
希格諾踩上桌子，一抓壁燈，伊安借力抓住了她的肩膀，希格諾猛然升空，手執月汀扇奮力扇出了手中的攻擊，一陣小型龍卷纏住了黑霧，魔物徹底動彈不得。
那成了伊安的夜宵。
希格諾借着伊安的力量滑行落地，正好落在了主座旁側。
吓得夠嗆的卡洛斯殿下剛從母親懷裏擡起頭來，他看見希格諾摸了一下嘴角。
而後，又對視上了伊安銳利的鷹眼，卡洛斯再度尖叫起來，在母親懷裏吓哭了。
水晶燈砸壞了，壁燈和副燈姍姍來遲地亮起來，宴會廳不複之前的明亮，卻也看得清東西了。
酒杯碎了一地，有人吐了，有人還慌張着，整個場景混亂成一團。
“你，這……”瓦萊麗王妃還算鎮靜，卻也指着希格諾，一時說不出話來。
“風吟副隊長希格諾，接到追蹤指令，有無形性魔物闖入王宮，特來清剿——”
希格諾說着，咽下了喉嚨裏的魔物，撓了撓伊安的頸部和腹部：“魔物已清剿完畢。”
“布蘭特小姐……”瓦萊麗王妃叫出了她的身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卡洛斯殿下是真的被吓哭了，确定安全之後，從母親懷裏探出頭來，還是一副戒備的樣子。
“土澤行事，善後，請避讓。”負責王宮內安保工作的“土澤”派人來收拾善後了。
吐了的扶走了，吓哭的跟着走了，現場逐漸恢複了秩序。
瓦萊麗王妃看着忽然登場的希格諾，不知道該說什麽，希格諾看着她尴尬的樣子，也跟着尴尬，轉頭另找人分散注意力。
土澤的善後小組長本傑明是希格諾的舊友，她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土澤怎麽會失誤到把這麽大的無形性魔物放進王宮來，我的伊安都吃撐了。”
本傑明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最近城內的無形性魔物特別多，簡直是防不勝防，沒想到竟真有能混進王宮之內的——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風吟職責所在，”希格諾攤手，“用你們的罰錢給我們當獎金正好，我還該謝謝你們呢。”
本傑明臉色一沉，難受道：“你走開！”
“說一下啦，你們罰多少，我申請獎金還有個數。”希格諾說道。
本傑明氣呼呼地把她推開了。
皇室直屬的洛德森雪弈聖騎士團，簡稱“雪弈”，下屬“水火土風”四大隊伍，其中“土澤”主要負責王宮護衛，其他三隊伍分管不同的魔物種類，無形性魔物就是“風吟”的管轄範圍。
希格諾嘻嘻地拉着本傑明唠嗑，打算混在土澤善後的隊伍裏離開。
本傑明不嘻嘻地應着，忍住了沒和希格諾動手。
水火土風中，土澤是默認的四隊養老區，其中的大部分成員都是從其他三隊退下來的，本傑明是原風吟成員，在希格諾進入風吟的時候，還算她的前輩，只是沒到半年，就被後生那令人贊嘆的天賦超越了。
現在的風吟隊長屬于管理層人物，屬于國王心腹，管事兒但沒實力，風吟的第一戰力，就是這收服魔鷹、硬剛魔物的布蘭特副隊長。
希格諾和本傑明說着話，有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在場貴族都對她的存在感到好奇，包括着瓦萊麗王妃和卡洛斯殿下。
“布蘭特小姐，請留步，”瓦萊麗王妃還是開口了，“你應該收到邀請函和求婚書了，能在這裏見到，便是有緣分，我可否向你詢問？”
“當然可以，”希格諾從容道，“不過我要事先聲明一下，從我十歲起，那個布蘭特公爵把我遣送出領地之後，我與他之間所有的父女緣分都斷了，王妃若是想通過娶我拉攏布蘭特家族，怕是不現實。”
“除了所謂的家族姓氏，我對希格諾小姐本人同樣贊許，才開口這樁婚事的。”瓦萊麗王妃說道。
她很妥帖地把“布蘭特小姐”改成了“希格諾小姐”。
“那，按照婚書所說，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希格諾看向剛哭完的卡洛斯殿下。
十三歲的小少年還是很有自尊心的，一抹眼淚，努力表現出堅強。
“我對婚事一向沒什麽考慮，卻也希望是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上，四殿下願意娶我為妻嗎？”希格諾直接開口。
卡洛斯反倒不會回答了。
“當然，我不可能辭去風吟副隊長的職務，也就是說我以後還會和無形性魔物、小型蟲類魔物什麽的的打交道，我的丈夫應該需要陪着我。”希格諾說道。
想到那一團黑霧四處游走的樣子，卡洛斯臉都吓白了，再怎麽強裝鎮定都控制不住發抖。
“看來我和四殿下沒有緣分。”希格諾攤手道。
瓦萊麗王妃沒應：“婚書我是發給布蘭特公爵的，他已經應了，按理說布蘭特家族與皇室的婚約該成。”
希格諾沒說話，動了一下肩膀，她肩上的伊安揮動翅膀發出尖嘯，卡洛斯的臉色又白了兩個度。
“這種事情還急不來，卡洛斯還沒到成婚的年紀，”瓦萊麗王妃說道，“婚約可以保留着，膽量可以練習，感情可以培養，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希格諾知曉現在王宮中的局勢很複雜，王後連同大王子都是瘋子，無法繼承大統，二公主夫家強勢，有意扶持，三王子并其母族都野心勃勃，瓦萊麗王妃這時候把四王子接回來，這裏面的水很深。
不過國王本人一直很健康，這些事情還只是水下暗流，私底下鬥争。
希格諾沒有摻和的興趣。
而且她确實不喜歡膽小的男人。
她很清楚自己在貴族圈的評價，什麽“惡魔少女”“風吟怪胎”之類的，沒啥好話，瓦萊麗王妃竟然能向自己寫婚書，也是件奇葩事兒。
伊安吃飽之後，老老實實地靠在希格諾的肩頭，快要睡着了。
希格諾不再停留，行禮後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