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不自知
第九章 情不自知
一輪皓月高挂蒼穹,星辰浩瀚,楚越站在世子府門口望着緊閉的巍峨大鐵門,寒風襲來,不講道理地竄進衣服的縫隙裏,楚越打了個寒顫。方才從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
他這是讓人家給轟出來了?
楚越張了張嘴,木讷地擡頭仰望這滿目星辰,良久,狠狠地敲了自己一腦袋。
沖動了!沖動是魔鬼!
他現在是梅靈澤,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跑來發這麽一通火?現在在楚奕眼中他估計是個腦子不正常的人。
嘆了口氣,楚越打算從長計議。現下楚越特別後悔讓木青和馬夫先回府了,原以為就算不是秉燭夜談也是相談甚歡,不想一時沖動被楚奕趕了出來。
此時已經是宵禁時間,長安街上冷風呼嘯,大門緊閉。偶爾會有一兩只流浪貓從街道橫穿而過,楚越雙臂插入袖中,就這樣抱着手臂一路沉思。
自從醒來後,楚越一直沒有機會了解當下時局。從趙筠口中得知太子已薨逝,如今是庸王世子的擁護者遍布朝堂,庸王世子楚廉在楚越的印象中是個中規中矩并沒有多少才華的人,當年在朝中也沒聽說過關于楚廉結黨傳聞,如今倒是撿了個便宜。
楚廉能有今天想必是皇帝默許的,也就是說皇帝是支持庸王一家,太後将楚奕接回上京想必是反對皇帝的抉擇,太後母族是安遠侯一族,安遠侯能有多大的權利能叫皇帝忌憚?
難道是長公主?
楚越順着思路這才反應過來,安平長公主是太後唯一的女兒,也是楚越的親姑姑,長公主自幼寵愛楚越,雖然與楚奕相處不多,可楚奕是她唯一的侄子。她支持太後是情理之中。提到長公主就不得不提她的夫家,中書令溫君寒。太原溫氏可是名門望族。
不知朝堂有哪些是楚廉的支持者。
楚越低頭吟思,在空曠的街道踱步,忽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好大的膽子!宵禁時間敢在長安街穿梭”
楚越擡頭,見十幾個巡邏官兵手持佩刀,兇神惡煞,領頭的說完話就要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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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息怒,我是誤入長安街,這就離開!”
楚越賠笑完準備要溜,領頭冷哼一聲,“你當我們禁衛軍是吃素的?抓起來!”
十幾名官兵得到命令,火速将楚越團團圍住。
楚越叫苦不疊,和禁衛軍動手他下半輩子就算不在天牢裏了卻殘生,梅家也會被他牽連。就這麽被抓了,大不了被關幾天,回去再被梅懷先打一頓。
禁衛軍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已經拿出繩子要将楚越五花大綁。
“我跟你們走,沒必要綁人吧!”
“少廢話!到了皇城司再說。”
皇城司?楚越猛然想起來,笑道:“我和你們邢大人是好友,我乃國子監祭酒梅大人之子梅靈澤。”
話音剛落,那名禁衛軍頭領擡手示意手下停下動作,走到楚越面前打量一番,“你就是梅靈澤?”
楚越好奇:“軍爺認識我?”
領頭大笑一聲,連帶着其他人也都發出嘲笑的聲音,楚越雖不知道在梅靈澤身上發生了什麽與邢立有關的事件,但一定是很可笑。
果然,領頭舉起刀柄居然挑起了楚越的下巴,楚越腦子一片空白,活了一輩子從來沒人敢這麽挑釁他!
“這張臉長得倒是沒話說!可惜咱們大人瞧不上!”領頭的啧啧兩聲,“你看看爺怎麽樣?今晚跟爺去快活快活,爺就放了你。”
手下一陣哄笑。
“……你說什麽!”楚越攥起拳頭,眼神顯露殺意。
那巡邏頭領對待楚越的眼神如同在看紅袖招裏的娈童。
“我說……啊!”
領頭的剛開口,楚越擡腳将其踢出幾丈開外,這一腳楚越幾乎用了全力,這人不殘也要修養半年。
身邊的士兵見狀紛紛拔刀,楚越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眼神冷漠而威嚴,那十幾名士兵将他團團圍住卻不敢動手,場面頓時劍拔弩張,只能聽到地上男子的呻/吟聲。
緊張的場面被一陣拍掌聲打斷,邢立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的屋脊之上,寬大的袖袍随風而動,兩鬓烏發在皎潔的月色下增添了面龐的柔和,衣擺翩翩而起,映出邢立寬肩細腰的修長身型,若非一身玄色,真如天上來的神仙。
待看清屋脊之上是邢立後,底下跪下了一片,除了楚越。
邢立腳下輕功向來了得,一般人楚越早已發現,可邢立不知立在那裏看了多久笑話了。
眨眼間,邢立站在楚越面前,
楚越看到邢立便想躲,剛剛的怒火早被邢立這一盆冷水給澆了個透心涼。
“大人要是沒事,我便走了。”楚越打破寂靜,悻悻開口。
“這麽容易就走了?”
楚越:“……”
不會真要把他抓走吧!邢立的手段他是見識過得,此生要是再經歷一遍,但求速死。
邢立走到那倒地呻/吟的領頭面前,不急不徐道:“本将軍的皇城司一般人還真進不了,不過我給你個機會。”
那倒地官兵原本以為邢立是來給他撐腰的,雖痛的無法開口,心裏早就準備好了一整套皇城司刑法等着楚越,沒想到确是為自己準備的。
那名官兵想要張口求饒,卻狂吐一口鮮血便吓得昏了過去。
“帶走。”
邢立一聲令下,身後這些士兵逃也似的帶着傷殘男子離開了。
楚越發現邢立變了,表面上還是冷酷無情,心裏比以前溫柔多了,暗影衛指揮使邢立從不會留活口,人命在邢立眼裏就是草芥,是一粒塵埃。
“大人要是沒什麽事情我便回府了。”
楚越向邢立行了一禮,見邢立不說話全當他默認了,加快步伐就走。
邢立跟在後面,如同狗皮膏藥。
身後跟在這麽一個人,楚越只覺得頭皮發麻。
好在富寧街離長安街并不遠,剛到街口,這裏煙火氣愈濃,外頭耍着花燈,紅袖招門前賓客絡繹不絕,街邊小販生意也是異常火爆。
一整天沒有進食,楚越聞到面香,順着香味來到“再來一碗”的面攤前,
老板在一旁揉面,見楚越來了,立馬走上前來,“梅少爺要吃面嗎?”
楚越笑道:“老板認識我?”
老板愣道:“我是老朱啊!梅少爺經常來我這吃面的。”
“哦哦,想起來了,是朱老板,我躺了太久,好多事情記憶變得模糊了。”楚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朱老板道:“梅少爺是個有福之人,将來所有的事情都會逢兇化吉的。”
“借老板吉言,來一碗面吧!”
“好嘞!”
楚越在小二的引導下準備落座,還沒坐下,邢立已經一屁股坐了下來。
楚越也不意外,只淡然道:“老板,再來一碗面。”
“好嘞!”
須臾,小二端來兩份牛肉面,楚越抽出一雙筷子,安安靜靜地專注于碗裏的面條。
邢立拿着筷子在面條裏攪來攪去,攪了幾個來回,慵懶道:“你什麽時候用右手握筷了?”
楚越渾身一滞,邢立什麽意思?難道梅靈澤是左手握筷?沉默一會,楚越開口道:“邢大人又醉酒了?我何時左手握筷了?莫非我失憶了?”
邢立歪嘴一笑,“日日爛醉,腦子不好用了,記岔了。”
楚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邢立果然在詐他,這麽久了,梅府的人從來不曾好奇過楚越右手握筷,且梅靈澤右手握筆處有繭,怎麽可能是個左撇子。
“記得當初你來找本将軍說是要進皇城司,陪伴在本将軍身側,還要自薦枕席,問本将軍是否有龍陽之癖。”
“啪!”楚越手中筷子掉在了地上。
邢立的聲音不大,只是說給楚越一個人聽,楚越聽了半天也沒擡頭,手裏的筷子也驚掉了,驚掉的還有下巴。
難怪趙筠一直說梅靈澤思慕邢立,原來他用詞很精确,是自己沒腦子了!
難怪剛剛在長安街那些官兵那麽嘲笑他!
這一次邢立所言應該不虛,但楚越打死也不能承認,“依在下看,邢大人酒喝得多了,容易産生幻覺,邢大人位高權重,梅靈澤哪敢辱了大人清譽。”
“是真心話嗎?”邢立湊近了笑道:“也許我真的有龍陽之癖呢你說的話還算嗎?”
楚越三魂七魄早就分了家,現在一腦門漿糊,嗖得站了起來,“我……我不記得了!我肯定沒說。”
楚越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放下一錠碎銀子趕緊離開。
邢立笑而不語,起身追了上去,
楚越快速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轉身,将邢立撞了個滿懷,邢立立即擡手将楚越摟住。
觸碰到邢立堅實的胸膛那一刻,楚越耳根猝然紅了起來,楚越若是此時擡頭看看,邢立也沒好到哪裏去,只是楚越面色發燙,哪裏顧得上看別人,低着頭深怕邢立看出破綻,邢立撫上楚越肩膀的手抖了抖,在楚越站穩後緩緩地松開了。
兩人一左一右地朝兩個方向避讓片刻,又尴尬地對視一眼,
“你是想同我說什麽?”邢立語氣平常,緩解了楚越慌張的情緒,
“那個……今天那個官兵……還請邢大人饒他。”
“好。”
“嗯嗯,那……我先回府了。”
“好,”
…………
剛進府門口,楚越便開始懊惱,為什麽剛剛如此失态!不就是邢立調侃了幾句,至于臉紅成這樣,他調戲的是梅靈澤又不是你,你臉紅什麽!
楚越越想越氣,行至房廊前朝柱子上狠狠地砸了一拳,扶額懊悔。
木青原本在府門口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家少爺回來,沒想到一回頭,自家少爺出現在院裏了。
“少爺!”木青嗓門一向洪亮。
楚越吓得心口震顫,“木青!以後少說話!”
木青捂嘴道:“我下次一定改。”
楚越捂着心口緩了緩,“你在找我?”
木青連連點頭,氣若游絲道:“老爺讓你回來去祠堂找他。”
這語氣聽着像幸災樂禍,楚越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木青又輕聲細語地說:“老爺好像很生氣呢?你要小心!”
楚越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好好說話吧,你這樣跟我說話也容易挨打。”
木青很挫敗地低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