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惡意
“對了, 前些日子, 我感應到虛天境的所在了”,南沁把一面小鏡子遞給無憂, 說道,“仍在魔界, 但從血霧山到了聖魔宮中”。
“聖魔宮?”, 無憂皺眉, 那可是魔界的地盤。
南沁的手拂過鏡面, 現出在紅原岩石上,豎立的一座黑色宮殿,四周前後左右每隔百丈許就有一根刻着各種魔獸浮雕的柱子, 纏着粗鐵鏈橫鎖,宮殿外的黑色岩石有如脊骨, 插入魔界魔界紫紅色的天空,尖刺突出,魔氣翻湧着。
“是魔帝墨殇養傷的地方, 此處魔氣濃厚,乃是兇險之地”,南沁臉色凝重, 緩緩說道, “聖魔宮守衛森嚴,高手如雲, 你可想好了?只是為了探查當年妖皇隕落的真相, 就要不顧性命前去, 是否值得?”。
無憂沉吟許久,方說道,“當日我去血霧山時,那裏布下陷阱,我想,是有人故意以虛天境為誘餌,想置我于死地”。
她微微蹙眉,脊骨仿佛在隐隐作痛,說道,“當日,敢以逐日插入妖皇脊骨,讓他不得轉世,想來,對我也是恨之入骨”。
無憂捏着茶盞,“與其讓此子藏在黑暗裏蠢蠢欲動,倒不如主動出手,逼其現身”。
只要有一絲的可能性,會傷害到她身邊的人,無憂就絕對不會允許,所以,她要主動前去,把藏在暗處的那人找出來。
南沁望着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欽佩,站起身,說道,“也好,我上回給你的那塊玉和這回的鏡子,就能尋到虛天境的下落,希望你能找到”。
她伸了個懶腰,放柔語氣,“小夭我送回天澤山了,打算去人界躲一陣子,小鳳凰快煩死我了,順便看看我那兩個小狐孫,南燭和南濟雲”。
無憂抿了抿唇,眼底便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
“你放心,若是南燭肯答應為狐族孕育子嗣,恐怕,對你對我對她,都是極好的”,南沁得意地翹嘴,“否則,就算南燭登入仙界,同樣,也會苦求而不得”。
南沁眼眸沉沉地望着無憂,說道,“與其朝夕以對而得不到,不如避而不見,或是好受許多”,
無憂點頭,認同她說的話,正經說道,“那你就別去孤月峰,免得苦求不得,心裏難受”。
南沁挑眉,啐了一口,嗔道,“誰苦求不得,若是本王想,清胥仙子豈有求不得之理?”,
她硬着脖子說完,心裏又着實發虛,看着無憂似笑非笑,腦子飛快的轉着,難不成這兩人暗度陳倉了?
暗暗叫了幾聲不好,南沁臉色難看而糾結,敢情這自诩正直的神君,把小夭扔到青丘拖住自己,然後跟清胥仙子相處,漸生情愫。
“陰險”,南沁罵了一句,急沖沖朝孤月峰而去。
遠遠的,南沁就看到清胥的身影,臉上一喜,拂過頭發,翩翩然落在她身前,剛要露出一個傾城絕世的笑容。
“狐貍”,小夭從南沁背後撲來,驚得她的臉抖了抖,甩開小夭的手,斥道,“沒規矩”,
“狐狐?”,小夭為難的收回手,黑溜溜的眼珠子露出絲絲委屈來。
“怎麽說也是活了數百年了,怎麽一點不生性?啊?”,南沁拂袖斥道。
降靈護犢子地站在小夭跟前,仰着頭,辯駁道,“你罵她作何?她不過是喜歡親近你罷了”。
“可別親近我,我最讨厭旁人貼近我”,南沁冷着臉罵道,“往日在青丘就罷了,如今在天澤山,還沒
皮沒臉的貼過來,像什麽話”。
小夭眨了眨眼睛,有隐隐淚光閃動着,轉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小夭,別聽老狐貍胡說八道!”,降靈狠狠瞪了眼南沁,跟着追上去。
小夭坐在崖邊,揪着一朵九瓣玉瓊花,花瓣在指尖灑向底下的深淵,一雙澄澈的眸子如平寂的湖面,泛着漣漪。
降靈靜靜坐在她身邊,良久後,方開口道,“你傷心了?”,小夭靠在降靈的肩上,望着掌心剩下的最後一片花瓣,低聲道,“娘,我喜歡她”。
降靈摸着她的頭,“你喜歡狐貍,可你也喜歡神君、喜歡仙子、喜歡娘親,不過是她擔不起你的喜歡,那你可以不喜歡了”。
小夭搖着頭說道,“我每時每刻都想跟她呆着,不見她的時候,我就想她,見她的時候,我又心慌意亂,生怕自己不夠好,怕我的身世,怕我的容貌,怕我的跛腳,都變得讓她不喜歡”。
降靈望着遠處,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只低聲說道,“老狐貍狡猾又老練,你栽在她手裏,只會受傷的”,她摸了摸小夭的臉,“你還有着數千年、上萬年的壽元,你會遇到更好的”。
“我認定她了,我就想成日看着她”,小夭抹了抹眼角的淚,翻身爬起來,“她會喜歡我的”,她咧着嘴,眉眼利落,散去了眼底的惆悵,
“我可是三界獨一無二的火鳳凰,她會喜歡我的”。
小夭躺在降靈懷裏,玩着她的長發,彎着眼笑道,“娘,你都不知道,她的九根毛茸茸的白尾巴,有多好玩”。
降靈扶着直跳的額角,捏了把小夭的臉,又塞了顆龍荔枝到她嘴裏,吧唧吧唧說着,“将來實在不行,咱們就把她綁來,鎖在天澤山裏,天天玩她的九條尾巴”。
南沁突然打了個冷戰,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拉着清胥坐下,說道,“我不過是想來看看你,可總是,無論在哪裏,都有她的影子,我也會崩潰的”。
“仙君所言過重了,小夭還是個孩子,喜歡粘着你罷了”,清胥柔聲說道,
南沁絮絮叨叨說道,“你知道吧,在青丘,她把我的所有婢女都趕出狐貍洞,還非拉着我陪她去這去那”。
南沁嘆了一口氣,“沒錯,她是救了我的命,我也都應了,可是,我總不能因為她救過我,就一直忍受着,對吧”。
“小夭她是喜歡親近你,沒有惡意的”,清胥解釋道,
南沁又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可是我壓力很大”。
南沁苦惱地伸手握住清胥,眼神深情,柔聲說道,“畢竟狐貍的心,都放在仙子這兒了”,清胥不着痕跡的抽回手,說道,“狐王逾矩了”。
南沁低着頭,半晌方擡眼,赤紅如琉璃的雙眸,隐隐有紅芒流動,媚聲喊道,“仙子”,
清胥望進她的眼裏,便如陷入深紅的漩渦裏,頓時渾身一僵,手腳發軟,神識渾渾噩噩,只覺得眼前的人,瑰豔異常,透着誘人的妖媚。
南沁伸手把她勾到懷裏,薄唇微抿,說道,“仙子緣何對本王偏生無法卸下心房”,她的手指碾磨着清胥的下巴,流連不已。
突然南沁後背一陣發涼,她讪然笑笑,轉頭看向背後的墨影,啐道,“你倒是跟的緊”。
“你要再敢在天澤山耍這些小伎倆,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狐貍洞”,無憂沉着臉斥道,“信...才怪”,南沁哼了聲,憑空消失,頓時遁走了。
無憂接過軟軟倒下的清胥,手掌拂過面頰,一陣清冽的風吹散了她迷離的眼神,方恢複了清明,疑惑地望着無憂。
“南沁對你用了媚術”,無憂望着她微微迷離而惶然的眼,便又想起了那夜幻境裏她的模樣,眼神微黯,握着她腰的手,便收緊了些。
有時,無憂對她總會生出一種罕見的惡意,想毀掉她清冷而清絕的模樣,想讓她在手裏綻放,又想欺負的她無處可逃。
這種想法就如跗骨之蛆,深刻進骨子裏,隐藏在深邃的眼眸裏。
無憂恍然驚醒,這不也是南沁對她用媚術的初衷麽?
她跟南沁都抱着同樣的想法,想要欺負她,想要逼她顯出另外的模樣。
無憂松開清胥的腰,眼色沉沉,看得她如玉肌膚泛起緋色,再擡眼,無憂的雙眸已恢複如常,她低聲說道,“我要離開天澤山一陣子,南沁查到了虛天境在魔界的下落”。
“我随你去”,清胥想也不想的開口,魔界兇險,她自然擔心。
無憂眼神微緩,“你傷勢未愈,且此行去魔宮,恐怕很難掩飾你體內的仙氣,你留下養傷,可好?”。
這是無憂頭一回詢問她的意見,清胥愕然擡眼,清澈的眸子倒映出眼前人的幾分誠懇,她抿唇,便是想到那日的親密,雙頰微紅,不由點了點頭。
無憂嘴角微勾,擡手撫過清胥的臉,眼眸閃動,微微湊近,就聽得身後啪嗒的細微聲響。
無憂放下手,神情不悅的回頭望來,就看到花盈躲在樹後,咬着唇,盈盈而立,那張勝似璇玑的臉,在桃花的映襯下,格外明豔。
無憂收回手,緩慢的眨了眨眼,欲言又止,轉身站在崖前,諱莫如深。
清胥的耳根微微發燙,她低着頭,站在身後,聲若蚊蠅的說道,“我等你回來”,
無憂的指尖微顫,方是明白,清胥這是答應她,不再離開天澤山了。
花盈站在桃樹後,俏臉陰沉,手指抓在樹上,劃出深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