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告白
清胥阖眼, 睫毛微顫,她早就醒了, 四肢毫無知覺,仙力流逝, 定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無憂才會先救降靈和小夭。
“你醒了?”,無憂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倦意。
清胥睜眼, 眸光潋滟, 似是要把眼前的人镌刻在心底,許久, 她才緩緩說道,“我知道自己回天乏術,時日不多”。
她的銀發散落滿枕,如銀光熠熠的絹絲, 光澤而柔順, 襯的肌膚白皙, 容顏絕世, “我只想告訴你”,
清胥咬着唇,每當她欲言又止時, 便會下意識的咬唇, 鮮紅欲滴。
“你曾說我不懂一世虧欠于人的感受”, 清胥側臉,耳根通紅,“可我的一世,也是虧欠你的”。
這些話語,就是曾在掌心的珠子裏,藏在無數的呢喃軟語裏的其中一部分。
她翻身背對無憂,兩肩微微顫抖,“你說我不懂情為何物,那一絲絲白發又是為何為生?”,
清胥咬唇,面頰燒的通紅,“我不顧大道,逆天而行,提前三百年渡劫飛升,險些魂飛魄散,便是想告訴你這些話,越快越好”。
她低低的輕嘆一口氣,“只惜,在仙界,我又等了三百年,可是,我不悔的”。
身後寂靜的讓人心慌,清胥吃力的轉身,就看到榻前空無一人,她泛紅的臉,頓時變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一日、兩日、三日,無憂便是再也沒出現了,清胥仰望着閣頂,一顆心沉了又沉,仿佛墜落到萬丈深淵,悄然無聲,連一絲回響都聽不見。
第四日,方有腳步聲接近,清胥黯淡的眸子,終是散出光彩,就見門外探出一張妩媚誘人,豔絕八方的臉,紫紗翻卷,赤眸璀璨。
“仙子果然在此”,南沁握着團扇,蓮步輕移,嘴角勾出一抹妩媚的笑意,坐在榻邊,把她扶起來,貼心地問道,“仙子可是渴了、餓了?”。
“渴”,清胥嘴唇脫皮,虛弱說道,南沁掌心拂過,握着一杯碧茶,送到她唇邊,清甜香醇,入腹化作溫熱的仙力,滋養着幹涸的經絡。
清胥慘白的臉色稍稍好了些,靠在南沁懷裏,雙眸冷寂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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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沁不想看她這副模樣,便一本正經地問道,“仙子可要沐浴更衣?”,可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
“不必”,清胥緩緩搖頭,輕聲說了句,“她呢?”。
“她是誰?”,南沁故作不知,見清胥皺眉,語氣輕佻,“不知去何處,也許尋花問柳去了呗”。
南沁又就着她的唇,喂她一口仙茶,柔聲哄道,“你瞧,是不是我待你最好,你偏念着她,癡心錯付了”。
清胥臉上露出疲倦神色,側過臉,說道,“我想歇息會”。
“那你睡罷”,南沁重新扶她躺下,“等你醒了,我帶你出去轉轉,成日呆在榻上,也不嫌膩”。
清胥閉眼不語,只聽得南沁擡腳出門後,睫毛微顫,眼角滑落一滴淚來。
後來,清胥從南沁嘴裏得知,原來她不會死,只是仙脈盡碎,成了一個無法動彈的廢人。
成日躺在榻上,什麽都做不了,天澤山的日子,變得更加漫長,內心的煎熬和焦慮,仿佛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心底啃噬着,疼的她瑟瑟發抖。
南沁把清胥抱在懷裏,坐在桃花樹下,紫紗狐貍紋仙袍披散在地,她握着茶杯湊向清胥的唇邊,卻被她躲開來,“你放我靠在樹上便是”,清胥不自在說道。
“你現在沒有仙力,受不住寒意,在我懷裏暖和”,南沁笑的像偷吃的狐貍。
手指随意卷着她垂落的銀發,望着她蒼白但越發清豔的容顏,不由抿了抿唇,啞着聲音說道,“你真該慶幸,我尚算的是個正人君子”。
清胥茫然回頭,就感到南沁把唇貼在她額間,低聲道,“否則,我便在此要了你”。
清胥臉上露出羞憤之色,雙眸冷冽,“送我回去!”。
南沁拂過她淩亂的銀發,仔細捋在耳後,抿唇笑道,“我方才逗你的,瞧你吓得”。
她袍袖拂過,地上出現一張雪白毯子,把她小心放下,“她有什麽好的,我比她更貌美,更貼心,也更在意你,跟我在一起,你便不會如眼下般傷心失意”。
清胥軟軟躺在毯上,閉眼不理,南沁瞧她這般模樣,心中更是發癢,挪開視線看向別處,手裏把玩着腰間的玉佩。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三個月,“仙子,當真三個月不沐浴麽?”,南沁不懷好意問道,“我記得初時來天澤山時,仙子可是每日都要沐浴的”,
“你如何知道的?”,清胥睜眼看她,南沁轉了轉眼珠子,笑道,“我畢竟是個堂堂上君,天澤山的動靜也多少能察覺到的”。
她不說倒好,一說清胥便覺得身上粘膩的難受,可她不能當着南沁的面沐浴,只覺心中煩悶,抿着唇,冷臉不語。
“不如我蒙了眼,替仙子更衣便是,如何?”,南沁扯過一張絲絹,往眼上遮去,“不必了”,清胥冷聲說道。
南沁陡然抱起她,狐貍眼睛閃動着狡黠,啞聲道,“仙子何必跟南沁客氣”,
“放我下來!”,清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竭力克制着冷靜,低聲斥道。
“狐族善媚,不喜繁文缛節,偏偏仙子拘泥的很”,南沁笑道,“你我同是女子,又有何避諱的”,
她擡步往靈月湖走去,一張嘴微微揚起,手指開始挑開清胥的腰帶。
“南沁!放我下去!”,清胥眼中閃過怒意,死死咬住鮮紅欲滴的唇,臉上羞憤交加,南沁以指腹拂過她的唇,眼眸灼熱,“你再這般誘人模樣,我就當場要了你”。
清胥沒有作聲,眼眸冷冽如霜,死死盯着南沁,盯得她心裏發毛。
“好了,逗你的,別這麽看我,怪滲人的”南沁咧嘴一笑,“我就喜歡看你慌亂的模樣,比一本正經時,好看多了”。
南沁把清胥放在湖邊石頭旁,紫紗手絹沾濕了水,給她擦着臉、脖頸和手,眼神專注,沒有亂瞄,清胥愕然看她,也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一陣強大的威壓覆蓋過天澤山,南沁眼神微凜,抱起清胥要走,哼道,“她回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黑影站在跟前,無憂肅眉冷眼,看上去疲倦憔悴。
她的視線緩緩掃過南沁懷裏的清胥,見她腰帶半解,衣襟微開,眼角泛紅的餘韻,眼眸微沉,身影閃動,就從南沁懷裏奪過清胥,手如疾電的,一道仙氣打在南沁臉上。
南沁本就做賊心虛,不料無憂連個招呼不打就出手,俏臉微沉,“怎麽,不是你叫我過來照顧她的麽?翻臉無情的也是你!”。
“滾!”,無憂冷臉低喝,抱着清胥往忘憂閣縱身掠去。
“孤可是青丘狐王,就被你這麽呼來喝去!”,南沁高聲喊道,一道流光從遠處飛射而來,南沁順手接住,手裏一瓶金仙露,她掂量着,“這還差不多”,
懷裏似乎還殘留着清胥的馨香和柔軟觸感,南沁意猶未盡的摩挲着手指,輕嘆了一口氣。
她的懷裏帶着一股清冽的冷香,溫暖而柔軟,清胥輕喟,安心地蜷縮在無憂的懷裏,沉沉睡去。
這三個月,她日夜擔心南沁偷摸進屋,睡得不踏實,如今,方安心睡去,畢竟,她的懷裏,是最安穩的。
這一覺,睡了許久,清胥睜眼時,就看到無憂坐在榻前,形容憔悴,睜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腕處的衣袖卷起,露出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你受傷了?”,清胥擔心地問道。
看到清胥醒了,無憂移開眼,不動聲色的放下袖子,并沒有接話,而是問道,“你休養的可好?過兩日,我替你疏經絡,理仙脈”。
清胥聞言,臉上現出一抹喜色,問道,“你有法子修複我的仙脈?”,她本就聰穎善思,再垂眼看向無憂的手,“你的手怎麽了?”。
無憂沒有答她,只說道,“經絡重整,有蝕骨之痛,你可忍得了?”,
“無礙的”,清胥應道,見無憂将手往回縮了縮。
“我叫花盈過來伺候你梳洗”,無憂頓了頓,說道,“是我疏忽了”,
“不必”,清胥雙頰染霞,垂眸道,“我,我,不慣有人..”,
無憂從袖子裏摸出一塊木頭,随意削了削,然後吹了口氣,化作一個神情木讷的丫頭,手腳僵硬。
她取出一個大木桶,袍袖拂過,從山後溪流化作一道彩虹模樣,注入桶中,掌心拂過一團火,水流冒着白霧,變成熱水注入到桶裏。
無憂備好一切後出去,傀儡丫頭木讷的動着手腳,幫清胥寬衣,把她背到桶裏。
雖然是個傀儡,但想到裏面有一絲無憂的神識,清胥便是臉頰通紅。
兩日後,清胥才覺得自己之前沐浴時不自在,真是多此一舉了。
“我要把七百二十根骨刺打入你的要穴,灌注靈藥液,再牽引着冰龍筋修複經絡”,無憂開口道,頓了頓,“要除去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