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鹽青果

第11章 長大以後

長大以後

周三的下午，許靈均端着杯雙份奶油頂的奶茶，齊正則牽着拉三，在蔣承易家門口不期而遇。

倆人對視一瞬，互相笑了出來，一同擡手叩響了面前深紅色的門。

“今天讓你齊哥哥幫你上課怎麽樣？”許靈均把奶茶放在蔣承易書桌上，打算小小的任性一把。

轉身見齊正則微微睜大眼睛，他又對蔣小朋友說，“你齊哥哥成績可比許老師的好。”

許靈均說的是實話，高三的時候自己去高一大榜上找着他名字班級其實并不困難，從年級第一名往下數幾個就看到了，就是成績太好了一點，許靈均仰着頭看年級排名最上面的名字脖子疼。

齊正則想了一想，還真的考慮了這個提議，他坐在許靈均平時坐着的位置，詢問性地看着蔣承易。

蔣承易搖了搖頭，可能因為對方是齊哥哥，他口氣沒有太強硬，他只是低低地說了句，“不想學。”

“所以，你現在想要什麽？”齊正則稍弓着背，平視蔣承易。

吸溜着奶茶的蔣承易顯然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以前，他想要的是串串回家，可事到如今，他也接受了串串回不了家的事實。

那他現在到底是和什麽東西較勁呢？小朋友低頭想了想，腦子裏一團亂麻，要開口說，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蔣承易盯着手指沉默半天，搖了搖頭。

“齊哥哥猜一猜好嗎？你是不是想要你爸爸媽媽在所有事情發生前，所有選擇決定前，都能來詢問你的意見？問問你同不同意？”齊正則沒有惱蔣承易長久的沉默，慢慢替他說了下去。

蔣承易聽了趕緊點了點頭，他終于開了口，“我爸媽把串串丢在了鄉下，那些鄉下的親戚一聲不吭就殺了串串。這些大人什麽事情都瞞着我，什麽事情都不告訴我，最後又要讓我來難過。”

“而且他們都覺得不懂事的是我，他們都是為我好，他們明明做錯了事情卻沒一個給我道歉！就因為我是他們生的，所以打我罵我都是應該的！”蔣承易越說越激動，手上的奶茶差點潑在自己身上。

一旁的許靈均趕緊上前一步，輕輕拿過他的奶茶在桌上放好，便聽到齊正則幫蔣承易總結，“所以，你現在想要的是和父母的平等關系嗎？”

育兒天才呀，許靈均瞧着齊正則被窗外的陽光和桌上的臺燈合起夥來勾勒出的側顏線條，不禁在心裏感嘆。他靠在書櫃上，聽齊正則繼續說，“你想要，就要去争取啊。”

“我有争取過啊，我明明都問過他們，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幹這樣的事情，可他們都不理我，他們說我無理取鬧，他們根本就不願意仔細聽我在說些什麽！”許靈均看着蔣承易，發現小朋友又無聲無息地掉了幾滴眼淚，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也跟着鼻子一酸。

有一些人終其一生都不會用恰當的方式去愛，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姿态為人父母。他們會說，自己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可他們不說，為什麽不學着好好做父母。固執到拒絕改錯拒絕分歧，讓步的不能是自己，妥協的只能是孩子，不能稱心如意，那就是叛逆。

許靈均看着稍愣住沒有說話的齊正則，想着他應該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對明事理尊重他的父母，所以也才有了個這麽溫柔的性格。

他嘆了口氣，接過齊正則的上文将開導進行下去，“和父母争取是被動等待接受，和自己争取才是主動提升能力。”許靈均頓了頓，繼續道，“你不能因為無法改變現狀而放棄未來。”

齊正則點了點頭，但見蔣承易沒有聽得太懂的樣子，幫許靈均又翻譯了一遍，“比如說，你還想養一條狗，想養一條不被任何人丢掉的狗，你就需要有足夠承擔小狗生活的能力。你學習、努力的終點不是那幾聲誇獎，而是長大以後獲得幹自己想幹的事情的自由。”終于扯回了學習，齊正則也稍微松了口氣。

“可是，我長大還要很久很久…”蔣承易掰了掰手指。

許靈均聽了，突然想起了高一高二的時候，同學們總覺得高考還在很遠的未來，根本不能保持學習的動力。老師說，這是因為心裏沒有個憧憬的大學、奮鬥的目标，或者有了個目标後，往心裏随手一丢，過了幾天給忘了。

他随即拿起蔣承易的草稿本，撕下一頁，“這樣吧，你把你長大以後想要的東西記下來，沒動力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眼。”

想象心目中最向往的未來、最美好的自己。

向未來的自己借能量，為現在的自己療傷。

蔣承易拿起筆，真就密密麻麻開始寫字，字體并不漂亮，但工工整整。他真的寫得好多啊，什麽小期待都往上面寫。許靈均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裏有一間塞滿了願望的屋子。或許蔣承易才是一個富有的人，因為當他打開那扇房門，他可以看到滿眼的希望。

“我長大以後想養一只柴犬。”蔣小朋友擡起頭看着許靈均和齊正則，“可以幫我取一個名字嗎？”

齊正則嘴裏正念叨着，“柴犬啊…”結果趴在地板上一直沒人搭理的，大名拉赫小名拉三全名拉赫瑪尼諾夫的拉布拉多叫了一聲。

“幹脆叫柴可夫斯基呗。”一旁的許靈均聽着狗叫靈光一閃。

齊正則蹙眉瞧着許靈均，剛想吐槽許靈均惡趣味，馬上又反應過來給只拉三取名的自己也不相上下，反而覺得很有趣，表示贊同。

“柴什麽基？好難寫啊。”蔣小朋友咬着筆帽發愁。

“柴一吧那就，和拉三湊一對。”齊正則幫蔣承易出的主意得到了對方認同，但站一旁的許靈均不知道怎麽被戳中了笑點，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來。

待蔣承易終于寫滿了一頁紙，齊正則幫他把紙張角對角折得工工整整，叫他自己收好。

蔣小朋友看着折好的紙條，呼出了一口氣。

許靈均心下欣慰，覺得蔣承易大概是在和過去告別，重整旗鼓向前看。

結果對方馬上說了句，“有了我剛剛那口仙氣，這些願望一定能實現！”

許靈均扶額。果然，小朋友的心思才不會那麽複雜。

*柴可夫斯基

俄羅斯浪漫樂派作曲家，民族樂派的代表人物以及世界最偉大的古典音樂作曲家之一。

*柴一

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