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齊哥哥
齊哥哥
随着門外那男生的臉在許靈均的視線中逐漸完整,與許靈均曾經在腦海裏無數次描摹勾畫的樣貌重合。許靈均像是跟着記憶回到了大半年前。
彼時的他穿着校服,握着黑色的相機,周測的最後五分鐘,站在自己教室的門口,一只手扣着教室門,一邊朝裏面說,“麻煩這次月考的班級前三名出來一下。”
就像是做夢一樣,許靈均看着眼前脫下校服,但還是一樣幹幹淨淨的少年,自己曾經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一般的朝思夜想終于有了着落。就像一顆寄托希望的種子終于安穩落地,輕輕地落在一片柔軟肥沃的熱土,落在門外那人身上。
“齊正則。”許靈均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的口。随着他的名字脫口而出,那見不得光的思念也跟着破土而出。在理智壓不住的壇子裏,傾巢而出的情緒碰撞擠壓着許靈均的胸腔,這發出的聲音聽着竟不像是自己的。
“你是…那個高三的學長?”齊正則皙白的手指正扶着深紅色的門框,“诶?你怎麽在這。”
原來那一面之緣他還記得,許靈均強裝鎮定找尋着自己的聲音,“我在給蔣承易當家教。”
“所以你們是認識嗎?齊哥哥。”
許靈均覺得蔣承易小小年紀已經深谙川劇變臉的精髓,那一口一個甜甜的齊哥哥叫得許靈均打寒顫。
“對啊。這個哥哥學習很好的,你要好好跟着他學。”
“哎呀不說這個,齊哥哥你現在是放假了嗎?拉赫在家嗎?我可以去看它嗎?”
“我今天早上放假回家的,下來就是來喊你去看拉赫。”
“你也來嗎?”齊正則問許靈均。
許靈均反應了兩三秒才意識到他是在對自己說話,活動僵直的脖子,趕緊點了點腦袋。
許靈均覺得自己非親非故跑人家家裏去不是很禮貌,但既然是齊正則開口提的,他就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他寧願錯把偶然當緣分,也不願錯過緣分把它當做了偶然。
“拉三!!”
許靈均的想象不假,他看着蔣承易邊叫喚邊像個肉球一樣抱着那只被喚作拉三的拉布拉多滾作一團,一張小臉埋進了狗狗的胸膛裏。
“它大名叫拉赫,小名叫拉三。”齊正則就站在自己身邊,跟自己解釋。
“那它該不會有個全名叫拉赫瑪尼諾夫吧。”許靈均發現自己和他說話的時候會失去語言過濾的能力,腦子裏蹦出些什麽他就脫口而出些什麽。
“你怎麽知道?!”,齊正則轉過頭看着他,微微驚訝的神情,“我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第一次遛它的時候把我給累慘了。”
“像是鏟了十噸煤?”許靈均也擡眼看向齊正則,見對方愣怔着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笑的,笑意從一個人的臉上傳染到了另一個人臉上,從一個人的眼睛裏送到另一個人眼睛裏,又或者其實是兩人不約而同。
他們在絢爛霞光拍打玻璃窗的時候相視一笑。
齊正則那雙漂亮的眼睛沒有了眼鏡的壓制,一勾一眨都變得極具張力,這笑容瞬間讓許靈均的心跳超速。許靈均偏過頭去沒敢再正眼看他的臉,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一把年紀了還玩小鹿亂撞。
“學長你叫什麽名字?”齊正則可沒等自己的心跳恢複正常,他再一次湊上來問。
“許靈均。”
許靈均搭上回家的地鐵時正巧撞上晚高峰。他站在人擠人的車廂裏握着扶手的拉環,低頭,魔怔似的輕聲呢喃了句,“齊正則,許靈均。”末了才一激靈意識到剛剛神使鬼差的行為,尴尬地擡頭,錯過周圍其他人的視線,假裝認真,看着地鐵電視上的城市推廣視頻。
之前定下的是他每周一三五的下午去幫蔣承易補習。
從此,許靈均偷偷摸摸喜歡上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而一天之中最期待的,當然是下午。
每次蔣承易寫完作業,就會打電話叫樓上的齊哥哥下來陪自己聊聊天玩玩游戲,或者纏着和齊正則一起去遛拉三。齊鈞天偶爾也會切好一盤水果送下樓,順帶幫着許靈均一起幫蔣承易講題目。小朋友很依賴齊正則,齊正則也很溫柔地包容着對方,許靈均看着他倆覺得像是看到對親兄弟。
許靈均也清楚自己是托蔣小朋友的福才和齊正則慢慢熟絡了起來,自然對他越來越上心。
而且他慢慢發現蔣承易這小孩其實心眼不壞,只要發現別人對自己好,就不會擺臭臉色給對方看。
可能是因為他的齊哥哥也為自己講了幾句好話,他沒有再多為難許靈均的教學監督工作。有的時候甚至能自個兒乖乖寫作業,給許靈均看自己的漫畫書打發時間。
許靈均覺得一切都在朝着他沒能想象到的好方向發展。
*拉三,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作品宏大,被稱為“大象之作”,也是世界上最難演奏的作品之一,被形容在演奏其上的體力付出約等于“鏟十噸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