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次日, 周麗顏又約了莊小憐出來。周麗顏在華亭市除了莊小憐,沒有認識的親戚朋友,當日從婆家偷偷跑出來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個才跑來華亭的。剛來華亭那幾天擔心被婆家人查到, 躲在租賃屋裏好幾天不敢出門,昨日約莊小憐出來, 一顆心又活絡起來,她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逛街買東西, 躲在屋子裏憋了幾天, 約了莊小憐出來後, 拉着她在華亭市最繁榮的購物街興奮的到處串。
兩人從早上逛到中午,周麗顏買了兩件大衣, 兩套洋裝, 兩雙皮鞋,一件旗袍, 一條絲巾,兩只手都拎滿了,莊小憐幫忙拎了一點, 周麗顏還想再逛, 莊小憐腳已經酸得不行了, 哎喲一聲道:“我們先休息一會吧,我真走不動了。”
周麗顏其實也累了,四處看了看,笑道:“正好那邊有一家‘凱司令’,我請你吃蛋糕吧, 我們坐一會兒在繼續。”
凱司令西點店在華亭的年輕男女中還是比較有名的,門面不大,上下兩層,裝修卻很有情調,生意也還不錯,有很多電影明星,作家等文藝圈中的人愛光顧這裏。
兩人拎着大包小包推門走了進去,二樓裝修的更精致,所以一樓的客人比二樓少,兩人挑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周麗顏點了兩杯咖啡,一份栗子蛋糕和一份白脫蛋糕。
侍應生端了咖啡和蛋糕上來,周麗顏笑道:“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糖炒栗子,所以幫你點了栗子蛋糕。”
莊小憐感謝的笑了笑,拿起小勺子吃了一口。她來這吃過,最喜歡的就是這款。這款栗子蛋糕是凱司令的獨創,全華亭市只有它家的味道最好吃的,栗子去殼剝皮,研磨成泥做成糕胚,在覆蓋一層鮮奶,融合了栗子香與奶油香,口感綿細溫潤,一股濃濃的栗子味充斥着口腔。
周麗顏吃了一口面前的白脫蛋糕,英文名叫butter蛋糕,所以因此而得名,其實也就是奶油蛋糕,但是這奶油是從國外進口的純天然奶油,奶香醇正,她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喟嘆了一聲,“一個人真好,自由自在的。”
莊小憐啜了一口咖啡,随口道:“一直沒問你,你有孩子了嗎?”
周麗顏低頭攪着咖啡道:“有一個小男孩,一歲多了。”
莊小憐頓了頓,笑道:“男孩像媽媽,那應該長得很可愛。”
“嗯。”周麗顏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擡起頭來道:“其實我不怎麽想到他的,他是我丈夫的獨苗,他爺爺奶奶姑姑一大家子人都會對他很好,若真是離婚了,我并不擔心他。”
莊小憐不知道說什麽,她也沒當過母親,但是她覺得母親對于孩子的愛應該是一種天性吧。
兩人休息了半個,周麗顏叫了侍應生來結賬,莊小憐已經掏錢遞了過去,周麗顏嗳嗳要攔住她,莊小憐道:“我是東道主,我請你是應該的,不然你讓我的臉往哪擱呢。”
周麗顏從小家境富裕,一向出手闊綽,每次和朋友出來都喜歡主動買單,莊小憐這樣一說,她才反應過來,怔了怔,卻有些奇怪道:“這有什麽的,誰說東道主就一定要請客呢,我想請客是我的自由,與你的臉面有什麽關系。”
莊小憐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不由搖頭嘆了嘆,“你呀!跟以前真是一點兒沒變。”
結賬後,兩人拎上東西走出來,周美顏到處看了看,指着前面一家商店興奮道:“我們去那家店看看吧,我還想再買件襯衣。”
兩人正說着話,兩個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子突然沖上來,一把捉住周麗顏,抓着她就往路邊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走去。
周麗顏吓得哇哇大叫道:“你們要幹什麽!你們是誰!”
莊小憐也懵圈了,她這一叫才反應過來,扔掉手中的東西就沖上去扯住周麗顏道:“你們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怎麽随便搶人呢!?你們在再不放人!我要報警!”
其中一個男子兇神惡煞的瞪着莊小憐道:“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呵,報警,警察也不敢管我們的事兒!”說完,兩個男人抄着周麗顏的胳膊,不顧她的掙紮,一把拉開轎車門推着她上車。
莊小憐見人要被帶走了,慌得大叫救命,然而在這個亂世,暗.殺、搶.劫頻頻發生,即便是看見了,又有幾個人敢站出來。眼看着周麗顏就要被帶走了,莊小憐急得要哭出來,忽然看見迎面走來一個人,莊小憐頓時眼睛一亮,那人也看見了她,跑過來關心道:“你怎麽了?”
莊小憐指着路邊的黑轎車着急道:“我、我同學被這夥人無緣無故的抓了。”抓周麗顏的一個男子正上車關門。
梁文忙沖上去一把拉住男人正要關上的車門,男人皺眉,低聲呵斥道:“你要幹什麽!?”
坐在副駕駛上、帶着氈帽的男人眉頭微微一皺,朝車窗外作了一個手勢。
梁文一眼瞥見男子肩頭上的青色條紋,頓時眉頭一皺,有些詫異的轉頭朝莊小憐看過去,莊小憐以為他叫她,幾步走到他身邊,對車裏面的男子道:“你們快點放人!不然——”梁文正要阻止她,然而他還來不及說,莊小憐這一句話也還沒說完,她眼前一黑,被人忽然罩住腦袋,身子被人束縛住,旁邊的梁文也受到同樣的待遇,他正要動,腰間被人用.槍頂着,低聲警告他們倆道:“我勸你們別亂動,否則我們手裏的槍擦了火,可怪不了我們。”
兩人被挾持着上了一輛轎車,只能以耳代目,以鼻代目。只聽見轎車轟地一聲發動起來,莊小憐到現在都還是蒙的,不明白怎麽稀裏糊塗的自己也被抓了,而且這些是什麽人,抓他們倆做什麽?梁文心裏卻模糊知道一點兒,試探着開口:“幾位大哥,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們——”
“誰讓你們喜歡多管閑事!還沒有人敢管我們清幫的事!”旁邊傳來男人冷冷的說話聲。
梁文心頭一沉,果然是清幫的人,剛才他看到男人肩頭的清幫标志,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否則他早就拉着莊小憐走了,不然他們兩人如今陷入也不會陷入如此險境。
轎車走了一個多小時,忽然吱地一聲停了下來,兩人被推着下了車,被人押着走了一段路,周圍寂靜無聲,也不知到了哪裏,只聽見他們咚咚走路的腳步聲,接着咯吱一聲開門聲,他們被推了一把,随着砰地一下關門聲。
才時隔三個禮拜,兩人再次以同樣的方式被關在同一間屋子,梁文不得不暗暗感慨命運的奇妙,心裏頭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莊小憐開口道;“不好意思,都是我害了你!”
梁文卻問道:“你同學怎麽會惹上清幫的人呢?”
“清幫?”莊小憐疑惑道。
“清幫是華亭市勢力最大的三大黑幫之首,聽說他們連警.察都不怕,跟租界裏的一些外國要.員也有牽扯,在這華亭市只要清幫的事,誰敢插.手?誰要是敢插.手,就是惹上清幫,那下場——”怕吓着她,嘴巴頓時停住了。
“什麽!?這麽嚴重!?”莊小憐不由驚訝道,而後又奇怪的喃喃道:“麗顏怎麽會惹上清幫的人呢!?”
“麗顏?這名字聽着有點耳熟。”梁文道。
“就是我們的高中同學,周麗顏,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莊小憐聽他這樣說開口道。
梁文驚訝道:“周麗顏?我記得好像是你同桌吧。被抓的人是她?!”
莊小憐嗯了一聲,“不知道她怎麽樣了?”頓了頓,“聽你這樣一說,只怕我們也……”
梁文暗道自己剛才不應該那樣說,忙安撫她道:“不過清幫的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我想我們好好跟他們溝通,他們應該也會放我們的,你別太擔心了!”
莊小憐嗯嗯了兩聲。
這邊有個穿着便服的男人撥了一個電話給副市長林蘊生,林蘊生接聽電話後,聽見裏面傳來的男聲,頓時心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自從上次他太太被香山土匪綁票後,他便派人悄悄保護着他太太,若非有危險情況,這人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他,果然男人語氣急速的跟他說了一串話,“我看仔細了,是清幫的人,人太多,我一個人就沒敢沖上去,只能趕緊跟您彙報。”
林蘊生面色難看的挂了電話,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給王站長,交代他馬上去查一件事,挂了電話後,他拿起鋼筆,想把手中的文件簽完,一個林字還沒寫完,他倏地一下揚起手,一把将手中的鋼筆掼了出去,胸口起伏不定的站起身來,心中的火氣讓他忍不住将桌面上的東西嘩啦一下全推了下去。
他雙手捏住桌沿,一雙眼睛陰狠似狼,手背上青筋浮現,為什麽!為什麽總是有這些莫名其妙的人,讓他太太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險境,簡直可惡,可惡至極!
他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領帶,從櫃子裏抽出雪茄來點上,清幫抓人是決計不會輕易放的,這回估計有點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