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翌日是禮拜天, 林蘊生剛吃過午飯,本想在家好好陪陪太太,沒想到接了一個電話, 是餘明哲打來的,說因為公事最近一直很忙, 現在案子終于了解了,同事們想為他接風洗塵順便慶祝一下結案。
林蘊生心中其實不太想去, 然而确實不好推辭,便答應了下來。
林母在一旁聽見了看了小兒子一眼,想起前日問女傭阿香那件事,細細的眉毛不由一皺, 這種事她作為長輩當然不好說, 間接道:“懷信, 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啊?要注意身體啊,趁今日是休息日,應該好好在家休息的。”
林蘊生走到莊小憐身旁的沙發旁坐下,無奈道:“媽,有些應酬不好推的。”
林母欲言又止, 頓了頓, 又道:“媽就是、就是擔心你工作太忙了對身體不好,你不知道, 你爸爸當初就是太操勞了才患了那個病。”
林蘊生點點頭笑道:“媽,你別擔心,我會注意身體的。”轉頭看向身旁的莊小憐, 柔聲道:“晚上跟我一起去,他們特意囑咐我帶太太呢,到時候餘太太也去的。”
莊小憐面上現出一點猶豫之色,這種場合她不喜歡的,然而他這樣說了,只他不帶太太,別人見了似乎不太好,她正準備說話,對面林母看着莊小憐開口道:“別怕,去,聽你大嫂說,現在有些應酬,是需要帶夫人去的,現在時代變了,不像我們那個年代的女人,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莊小憐本來也是要答應的,微笑着點點頭:“好。”
……
轎車停到了一家名叫《建寧味中西餐館》的門口,這家餐館中西餐都有,聽說是建寧最大、最高級、也是樓層最高的餐館,聽說很多達官顯貴、政界名流都喜歡來這裏招待賓客。
林公館有兩部轎車,一部是進口的防彈雪鐵龍黑漆轎車,另一部是進口的福特白漆轎車。
林蘊生他們倆今天坐的是白色的福特,司機小李是新人,才三十多歲,由林媽介紹來的,來林家工作才年多,車開得倒是非常好。
小李一停車,馬上開車下來,彎腰拉開了林蘊生那側的車門。
林蘊生低頭下了車,一只手扶住車門,一只手一伸,遞給車裏面的莊小憐。
莊小憐一頓,擡手将手掌放在他手心裏,彎腰走了出來。
司機小李砰地一聲關上,恭敬道:“我在門口等先生和太太。”
林蘊生點點頭,帶着莊小憐走了進去。
這家餐館雖然中西餐都有,卻完全是中式裝潢,門口兩個石獅子,挂着中國的紅燈籠,紅漆柱子,雕花窗戶,裝修得十分精致。
林蘊生低頭看了一眼莊小憐的腳,囑咐道:“我見你平日都是穿繡花鞋,今日穿了這尖頭高跟皮鞋,你可要小心點別摔着了。”
莊小憐點點頭:“沒事的。”這皮鞋還是和林太太她們逛街的時候,林太太說很好看非勸她買的,價格還不菲。剛才在家裏她換鞋,他看見了就勸她不要穿,她是那種買了就一定要穿的性子。
林蘊生怕她生氣,也不好再多嘴,擡起手肘,讓她挽住他胳膊。
兩個人相攜着踏上樓梯,餘明哲和餘太太兩人早來了一會兒,安排好酒菜,夫妻倆走下樓來迎接,正好走到二樓樓梯,便看見了林蘊生夫婦。
餘太太雖穿着高跟鞋,卻十分利索的幾步走下來,露出一個十二分的微笑,叫了一聲小林先生,又親熱的拉着莊小憐的手寒暄道:“這似乎是那天我們逛街買的,穿在憐憐妹子身上可真好看啊,跟那畫報上的仙女兒似的。”
莊小憐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蕾絲西洋連衣裙,戴了兩粒白珍珠耳環,兩圈白珍珠項鏈,半披着黑發,化了一點淡妝,看起來名媛範十足。
莊小憐不好意思抿唇一笑,“嫂子廖贊了。”
餘明哲在家裏聽太太提起過林蘊生的太太,稱贊他太太如何如何漂亮,餘明哲自诩見過不少美人,很不以為然,然而今日一見,心頭也是大大一震,林蘊生的這位太太倒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頓時心中羨慕不已。
餘明哲雖然長得很斯文正派,內裏卻是好.色之徒,私下裏最喜歡跟年輕美女鬼混,如今卻不敢多看一眼,禮貌的跟對方太太點頭打了一下招呼,便轉開視線笑道:“林科長,林太太,樓上請。”
林蘊生一邊走一邊笑道:“這不是在辦公室,再說我與餘兄還有親戚關系,叫我懷信就好了。”
餘明哲與林家雖然是親戚,卻是到了五服的遠親,出了五服連親戚都算不上了,平日他也不敢特意攀親戚,這會子聽他提起,趁機順着話笑容滿面道:“是,是,懷信老弟說的是。”
四個人來到四樓靠後街的一間包房裏。
包房裏卻是西洋裝修,長長的白色餐桌,鋪着雪白的桌布,金色蠟燭臺,花瓶裏插.着鮮豔欲滴的紅玫瑰,每個人面前都擺放着锃亮的盤子和刀叉,高腳玻璃杯,房間裏的留聲機裏放着洋文歌曲。
林蘊生坐主位,左手邊依次坐着一排男人,副科長餘明哲、文書股股長王印文,整理股股長周壯飛,采訪股股長丁士開,莊小憐坐在林蘊生右邊第一個位置,跟下去依次坐着餘太太、王太太,周太太,丁士開還沒有結婚。
餘明哲對林蘊生笑道:“想着林科長是留洋回來的,所以我們特意訂了西餐,也不知林科長滿不滿意。”
林蘊生笑道:“吃什麽無所謂,最重要是大家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才好。”
在座的人自然笑着符合,男人們你一句我一句都是恭維林蘊生的話。
男人們在那說話,左邊的一排女人們也自然有自己的話題。
餘太太看見莊小憐拿着刀叉切牛排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碩大的閃閃發亮的鑽戒,不由豔羨贊道:“這麽大的粉鑽,真是少見,況且聽說粉鑽現在都是有價無市的。”
後面兩位太太聽見了忙伸頭往前一探,三個腦袋疊加在一起,也不知後面的看沒看清楚,反正就聽見太太們啧啧的稱贊聲,什麽鑽戒漂亮,手更漂亮,什麽只有這樣的鑽戒才配林太太戴。
莊小憐也不太會應酬,只得面帶微笑着:“哪裏,哪裏。”
這家店的西餐竟然一點兒也不比莊小憐在現代吃過的差,甚至味道更好,他們點了招牌菜罐焖牛肉、奶油烤魚歸、奶油烤蟹蓋、烙蝸牛,紅菜湯、奶油湯等。
莊小憐吃東西的時候其實不太喜歡說話,這菜味道又很好,她更喜歡認真的品嘗,奈何旁邊的太太們一直在跟她說話,她只得無奈對答。
林蘊生喝了一杯紅酒,看了一眼旁邊的太太,發現她用起刀叉來十分娴熟自如,像一位上流社會的名媛,後面三位太太雖然也跟丈夫出入過西餐店,到底還是不怎麽習慣,用起來別手別腳的,和莊小憐形成了一個明顯的對比。
林蘊生目光柔柔的看向她太太,見她擡手拿起右手邊的第二個玻璃杯,不由開口:“憐憐,那是——”
“香槟酒,我知道。”莊小憐朝他丈夫一笑,彎唇道:“我想喝點,可以嗎?”好久沒喝酒了,忽然有點懷念。大學快畢業的那段時間,她經常跟好友蘇穎去夜市邊撸串喝啤的。
林蘊生一頓,看着她緩緩笑道:“想喝就喝。”
挨着莊小憐坐的餘太太自然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見身旁的莊小憐真喝了一口香槟酒,不由有些驚訝,這個小林太太長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竟然還會喝酒呀,小林先生竟然也不阻止。
餘太太不由道:“憐憐妹子,小林先生對你可真好,你可真有福氣呀。”聽說小林太太的家境不怎樣,這都能嫁給小林先生是真有福氣。
莊小憐放下酒杯禮貌笑道:“餘先生也挺好的。”
餘太太笑了笑。餘先生在外面有女人,餘太太是知道的,她只能跟大部分的官太太一樣閉着眼睛生活,否則鬧起來離了婚吃虧的還是她。
林蘊生和莊小憐吃完飯坐車回到林公館已經十一點過了。
莊小憐忽然覺得頭有些眩暈,不過就喝了幾杯香槟,沒想到莊憐憐的身體這麽不能喝,她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早知道就不喝了。
林蘊生扶住她,“怎麽了?頭暈?”
莊小憐不好意思道:“有點,沒事兒。”
林蘊生扶住她打開房門,帶着她往床走去,搖頭道:“不能喝還喝,來,坐床上靠靠,我讓女傭去熬醒酒湯來。”
莊小憐坐在床上,拉住轉身的他,因為醉酒,聲音分外的柔和,“她們應該都睡了,不要這麽興師動衆了,我沒事兒,睡睡就好了。”
林蘊生知道她不喜歡麻煩別人,柔聲哄道:“那我去給你煮,我怕你明天會頭疼。”
不知道她聽沒聽見,她仍然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他只得坐下來,将她抱在懷中,她迷迷糊糊的靠在他懷裏,雪白的皮膚,紅撲撲的臉頰,他只覺得她醉酒的樣子分外嬌憨可愛,親手幫她除去發飾、耳環、項鏈,戒指,又幫她将衣服除了下來。
看見她妙曼的**,他心癢難耐,身子漸漸有了反應,她卻毫不知情的靜靜沉睡着,他暗嘆了一口氣,克制的親了親她紅潤的嘴唇,拿了她的睡裙幫她換上。
他打開房門,女傭阿香正好經過,看見他停了下來道:“二少爺,有什麽事嗎?”
林蘊生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煮一碗醒酒湯來。”
阿香點點頭,餘光瞥見房間裏的大床上躺着二少奶奶,快步走下樓向廚房走出,卻在心中暗暗奇怪,這二少爺看着沒喝醉呀,難道是二少奶奶醉了?
林蘊生去浴室拿了莊小憐的毛巾和水盆,替她仔細擦了臉,脖子和手,擦完後又彎腰開始給她洗腳,她的腳長得比較瘦,比臉上的皮膚還雪白一些,腳指頭小小巧巧,粉粉嫩嫩的十分可愛,他看了熟睡的她一眼,忍不住低頭親了親。
房門口忽然傳來砰砰地敲門聲,他心頭一跳,親女人的腳這種事似乎沒聽說過,讓人知道了有點丢臉,他定了定神,暗笑自己,起身去開房門。
阿香站在門口,端了一個白瓷金邊碗雙手遞給他,“您要的醒酒湯。”
林蘊生點點頭,伸手接過來,想了想,交代道:“今晚的事別亂說。”
什麽事?當然是二少奶奶醉酒的事,阿香頓時明白對方的意思,趕緊點點頭。
林蘊生端着醒酒湯走到床邊,見對方似乎睡得很熟,坐在床邊拍了拍她。
莊小憐皺眉呻.吟着翻了個身。
林蘊生無奈的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冒着淡淡熱氣的醒酒湯,喃喃道:“既然你不喝,我就喝了。”仰頭喝了一大口,抱起她頭一低,将口中的醒酒湯渡在她嘴裏,她皺眉掙紮,進了一半浪費了一半,他又這樣渡了一口,卻是親着親着,把自己給親着火了。
林蘊生暗暗瞪了一眼毫無醒來跡象的太太,站起身去浴室洗了澡,這才關燈上床。
她醉酒了倒挺老實,一動不動,忽然聽見她嘴裏低聲念着什麽,他湊近過去聽,模糊聽見爸,媽,叔,想念,這些字眼。
叔?他暗暗奇怪,想爸媽很正常,怎麽想到叔叔去了,她跟她叔叔關系很好嗎?或者說這個叔不是叔叔的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