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懷安端着剛做好的藕粉羹進了門, 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君珩手邊,便欲退走。
“懷安。”君珩放下筆,喚住了他。
懷安回頭, 站住腳步等他吩咐。
“這幾日怎麽不見她?”
懷安松緩了神色, 眸中帶出一絲笑意。
元鶴行刑之後, 他匆匆去顧府找君珩,卻從影衛口中得知他和顧皎一同去了明華塔。
在塔下等了會兒依舊不見二人下來, 他攔下其他隐衛,自己登了塔,到了頂層卻沒聽到聲響,他擔心推開木門,卻只見顧皎忙豎起手指示意他不要作聲。
他這才注意到倚在她身旁閉着雙眸的君珩,鑲着金紋的衣擺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面容确是難得的柔和沉靜。
那次回宮後,許是吹了風, 君珩隐隐又有些風寒的跡象,但氣色卻并沒有差太多。
周太醫開的藥都按時喝着,也不總是獨自望着一處發呆。
後來顧皎也主動往龍章宮跑了幾次,倒沒什麽要緊的事,有時是問問君珩的病,有時只是坐在一旁翻些雜書,偶爾也會帶些蜜餞點心過來。
這幾日她沒過來, 所以君珩才會突然問起。
“過幾天就是花朝了, 街上正熱鬧呢, 娘娘出去了幾次, 聽說還帶了不少小玩意回來。”
“哦?都有什麽?”君珩随口問道。
懷安回憶了一下:“奴才沒多問,不過見她身邊的侍女錦時手上多了個靈巧的銀镯子, 應該便是娘娘贈與的,想來都是些類似的小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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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細心,誰都記挂着。”君珩淡淡地接了句話,語氣卻似乎有些涼。
說着,他從書案旁起身:“把這些奏折送去給左相過目,朕出去走走。”
懷安将桌上批好的奏折收好,給殿外守着的小太監囑咐了幾句,加快腳步跟上了君珩。
“奴才陪您一起。”
往日裏,這些折子都是由顧青行分出輕重緩急後,附上自己的批注再呈上來的,故而君珩批閱起來只是繁瑣,卻不需要費什麽心力。
而現在,君珩确是自己先看過,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再去同顧青行商議。
故而這些時日他耗費了不少心力,好在天氣漸暖,寒疾不發作的情況下,也沒太過傷身。
這一走,便漸漸走到了玉露宮的附近。
懷安眼瞧着他家陛下逐漸放慢了,眼神都不經意瞥了那邊好幾次,就是沒有過去的意思,終于忍不住了。
“說來,您好像有件宮縧不知遺落在了哪裏,奴才忽地想起來,上次瞧見,似乎是去貴妃娘娘那兒用膳的時候。”
君珩腳步一頓。
“是嗎?那便去看看吧。”
懷安輕輕一笑,也不多說。
宮締自然是沒丢過的,君珩自然也沒信,不過二人心知肚明,誰都沒有挑破。
來開門的人是錦時。
“陛下?奴婢見過陛下。”錦時慌慌忙忙地行了禮。
君珩立即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銀镯。
镯子的确算不上貴重,但是花紋細致精巧,是小姑娘喜歡的樣式。
“你這镯子……”
錦時怯生生地看了眼懷安,而後乖巧答道:“是貴妃娘娘送給奴婢的。”
“她人呢?”
“娘娘她……剛出去沒多久。”想到顧皎臨走前說的話,錦時開口時便帶了些結巴。
她家娘娘說是要去城南踏青,一早便起來,還說要邀慕将軍一同過去。
陛下怎麽偏生今日過來了呢?
“她一個人出去的?”君珩皺了眉,這人向來自在慣了,總是不愛讓人跟着。
錦時咬了咬唇,而後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顧皎出門的時候,的确是一個人,她這不算欺君吧?
顧皎既然不在,君珩也沒多留,自然也沒注意到錦時的不自然。
不過懷安卻看在了眼裏,微一思忖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待君珩轉身後,他走近錦時,低聲問道:“娘娘可有說,她去做什麽了?”
——
顧皎站在圍場外,看着裏面騎着馬慢悠悠晃着的人,打了個哈欠。
“不是說比騎術嗎,怎麽就這麽幾個人?”
瞧着倒是都挺面熟,要是早知道是這幾位世家的公子們,她就不專程跑這一趟了。
這些人騎馬怕是還沒她穩當。
身旁的人輕輕笑了笑:“東道主還沒到場,自然沒什麽意思。”
聞言顧皎好奇轉頭:“哦?是誰?”
“魏國公的小公爺,魏瑾瑜。”慕晚把玩着從地上拽下來的草,漫不經心道。
顧皎聽着有些耳熟,而後忽地想起錦時說過的那個秘聞,魏家那位私生子,不就是這位嗎?
沒記錯的話,魏國公還曾經想招慕晚當女婿來着。
倒也算是淵源頗深。
“聽你這語氣,是不是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消息?”她拽了拽慕晚的衣擺,笑眯眯道。
慕晚換了處清淨些的草地坐下,待顧皎也坐過來後,才露出個看好戲的表情。
“你對帝京熟悉,那你不覺得在場之人的身份都挺有意思嗎?”
顧皎左右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道:“都是世家和官員一派的人?”
慕晚枕着手臂躺下:“今日就算你不約我,我也會過來的,帖子可是早幾日就送到慕府了。”
顧皎的請帖也是從顧青行那邊拿到的,為了省去麻煩,還特意換了男裝,将臉上抹黑了些,慕晚又向來低調,故而兩個人大大咧咧待在這兒,也沒人過來搭話。
“哎,你不是不喜歡湊熱鬧的嗎?”她挑挑眉。
慕晚擡手遮了遮日頭,閑閑說着:“這麽大的場面,若是不來,豈不是少看一場好戲?”
顧皎剛欲細問,身後忽然有人喊了句:“慕晚?”
聽出來人的聲音,顧皎沒有回頭,而是挑眉看向慕晚。
慕晚笑容一僵,翻過手腕擋在了臉上。
“你怎麽——顧皎?”
來人正是寧斐之。
顧皎并不高明的僞裝自然瞞不過他,他皺着眉,目光在她和慕晚身上來回打量一番。
然後,他嗤了一聲:“顧皎,你的眼光怎麽愈發不行了。”
說着,他嫌棄地看了眼依舊在裝死的慕晚,磨了磨牙:“你就算是要找新歡,也犯不上找這種粗鄙之人吧。”
顧皎好笑地看着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麽。
再怎麽看,慕晚也和粗鄙二字不沾邊的吧?
慕晚也忍不住拿開手,坐起身為自己辯解道:“咳,寧公子,我們之間是否有些誤會?”
“哪裏誤會了,放馬撞我的人不是你嗎?還有我的扇子,你知道那扇子有多珍貴嗎?”寧斐之咬着牙,越說越激動。
“那扇子是我失手……可也是你用它砸我在先不是嗎?”慕晚無奈道。
顧皎睜大了眼,合着是寧斐之自己拿寶貝扇子扔人,所以才被慕晚弄壞的?
……看着自家好友理直氣壯的樣子,她還以為是慕晚故意為之呢。
“好了好了,”她打着圓場,“你那扇子不也用了許多年了?改天讓我爹幫你挑個新的,他的字雖說比不上玄陽先生,但也能将就着用不是?”
寧斐之冷哼一聲,別過頭,随即像是看到了什麽,詫異地皺起了眉。
顧皎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圍場中三三兩兩的公子哥兒們已經避開了地方,場正中一人俯身于黑馬之上,雙腿微夾馬腹,身後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
場外的人逐漸聚在了圍場之外,除去年少的小輩們,大多都露出了贊賞的神色。
顧皎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支着下巴瞧起了場內。
策馬之人側目環視四周,眼中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傲,而後他松開握着缰繩的手,側身的同時探手取過背後的長弓,疾馳而過的同時射出一箭,正中遠處的靶心。
“好!”
“真是少年代有才人出啊,文臣裏出了個宴相,這魏小公爺,莫不是要拔得武将的頭籌?”
一衆贊揚聲中,唯獨顧皎身側傳來一聲冷哼:“嘩衆取寵。”
她揉了揉耳朵:“你今兒氣不大順啊,怎麽瞧誰都不太順眼?”
寧斐之當即對她怒目而視:“難不成你也覺得他好?”
“我這不是擔心你氣大傷身?消消氣消消氣。”顧皎随口回了句,而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個利落下馬,笑容得體的人。
“他叫什麽來着……魏瑾瑜?懷瑜握瑾,寓意倒是不錯。”
“當真是白瞎了這個名字。”寧斐之锲而不舍地插嘴道。
顧皎側過頭,盯着寧斐之看了會兒,才等到他憤憤開口:“上次在聆音軒,他差點逼得嗣音姑娘以死明志。”
“還有這事?”聞言,顧皎也褪去了玩笑之意,微微眯起了眸。
嗣音是聆音軒清倌,曾被寧斐之救下,與她也有過幾面之緣。
因得寧斐之的關系,尋歡之人極少會為難她,而世家的子嗣,就算是去了聆音軒,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覺的。
魏瑾瑜總不會蠢到鬧得人盡皆知吧?
寧斐之不屑地瞥了眼依舊談笑風生的魏瑾瑜:“他以為隐了真面目就不會被認出來了,本少爺想打聽的人,還沒有找不出來的。”
“聆音軒?”慕晚不知何時也過來了,語氣淡淡地重複道。
寧斐之臉色有些不自然,轉過話題:“魏國公年紀大了,怕踏青是假,給魏瑾瑜鋪路才是真。”
“羽林衛似乎空缺了個副将,論身份能力,倒也說得過去。”慕晚淡淡接過話。
無視掉寧斐之的怒目而視,她繼續道:“若是今日沒有其他人能和這位小公爺一較高下,此番便是他青雲之路的起始了。”
寧斐之臉色一黑,他雖看不慣魏瑾瑜,但是不得不說,這方面自己的确比不過他。
這時,他忽地想到了身側的慕晚。
“你騎術如何?”
慕晚一頓:“尚可。”
“比起魏瑾瑜呢?”寧斐之繼續問道。
慕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色自若。
“今日這麽多人在場,風頭讓他一人顯了多無趣,你不覺得嗎?”寧斐之循循善誘。
“既是魏家的場子,讓魏公子展示一番也無不可。”慕晚不為所動。
寧斐之再次磨了磨牙:“你若是贏了他,我便不計較扇子的事了。”
“當真?”
“君子一言既出。”
慕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向顧皎:“他素日會以君子自居嗎?不會是在詐我吧?”
“慕晚!”
慕晚輕笑一聲:“那便這樣吧,若我贏了,先前的事都一筆勾銷,如何?”
寧斐之權衡了一下,在滅魏瑾瑜風頭和與慕晚較勁之間選擇了前者。
但他還是哼了聲:“那若你輸了呢?”
慕晚腳尖輕點,揚身而起,還不忘留下一句:“小少爺,瞧好了。”
話音落下,人已經出現在圍場之中。
“魏公子,不知慕晚是否有這個榮幸,與你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