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想到那盤被倒掉的魚,顧皎着實有些不解,這是……山珍海味吃慣了,偶爾改改口味也不錯?
“這是我第一次嘗到你做的東西。”君珩擡頭,輕聲道。
顧皎:雖然但是,她一共也沒下過幾次廚來着。
“之前不是煮過元宵?”她忽然想到。
她和君珩相識年末,她邀請了交好的幾人到顧府小聚,便主動做過一次元宵。
聞言,君珩看了她一眼,而後垂下了眸,沒有接話。
顧皎猛然想到,那天,君珩和她吵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架。
還打翻了那碗煮好的元宵。
那次……
——徐管事端着分成幾份的元宵進門,碗沿微燙,她急急端過一碗,沒走幾步就被接了過去。
謝崇玉沖她點頭一笑,然後緩步走過,将那碗元宵放在了君珩桌上。
他回首将她按回座上,又取了份給她:“元宵是你做的,剩下的便交給我,你安心坐好。”
顧皎樂得悠閑,沖他眨了眨眼:“我第一次下廚,你就不急着嘗嘗?”
眼中笑意漸深,謝崇玉卻搖了搖頭:“廚房不是還剩下許多煮壞的,我便勉為其難幫府裏節省些好了。”
正說着,耳邊卻響起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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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皎下意識看去,便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元宵。
打碎一個碗而已,她笑着調侃:“我說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何至于跟個碗過不去?”
謝崇玉視線掃過君珩的神色,眸色微深,而後輕笑着打圓場:“還有多出來的,我去取。”
寧斐之已經端了自己那份,咬了口後插嘴道:“看樣子我是指望不上謝二的招待了,不過顧皎你這手藝的确差點意思啊。”
顧皎正欲開口,君珩忽地看向她,話中的意思卻是針對謝崇玉:“我倒不知道,謝世子如今也算顧府的人了?”
剛剛踏出房門的謝崇玉腳步微頓,房內頓時寂靜無聲,就連寧斐之也停下勺,難得安靜了下來。
只是一瞬,謝崇玉再次提步,仿若沒有聽到君珩的話一般出了屋子。
他走後,後知後覺的顧皎才意識到君珩的言外之意。
雖說聽慣了旁人對謝崇玉的碎語,顧皎卻從未想到這話會從君珩口中說出來。
她當時還沒學會不動聲色,說出的話明晃晃地帶着刺:“若說親疏遠近,崇玉是我兄長,自然勝過旁人。我以為,在座諸位該是知道的。”
……
不歡而散。
也是在那之後,顧皎便有意讓謝崇玉避開了君珩,雖說謝崇玉說過自己不在意,但她不願意讓他曲意逢迎任何人。
君珩也不行。
——
悄悄看了眼君珩的神色,顧皎沉思,現在想來,君珩不喜謝崇玉,倒像是早對謝家有所提防。
她那話倒确實欠妥,還因着這事兒和君珩之間僵了許久,不過,在謝崇玉的事上,她似乎也沒穩妥過幾次。
“你總是護着他。”
低啞的聲音響起,顧皎愣了愣,愕然看向了君珩。
而後,她讪讪一笑:“那會兒,我們不是交情還沒那麽好嘛。”
“那現在呢?”君珩望向她的眼睛,追問道。
顧皎摸了摸鼻子,掩飾着自己的心虛:“自是該……”
話未說完,君珩已經抿着嘴別開了頭:“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顧皎:……
“反正大概也不會是我想聽的。”他手指摩挲着桌角,低聲道。
顧皎好笑地看着他,心頭一軟:“剛好無事可做,不若你将想聽的話寫出來,我念給你聽?”
君珩手一頓,而後唇角浮起一抹輕嘲的笑意:“懷安是不是,與你說了我幼時的事?”
懷安雖未多說,但他也早已注意到他和顧皎間的幾次目光交彙,她今日又如此遷就他,稍作聯系,他心中已經有了數。
他其實不想拿過往之事來博取她的同情,何況……其中還有他不願她知道的部分。
即便時隔多年,顧皎卻還是能從君珩的樣子中猜出這人又想偏了,無奈安撫道:“你若是不高興,那過了今日,我便當做沒聽到。”
她打了個哈欠:“我只是有些感慨,這麽些年,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他與她之間,從來都是最簡單的相處,至于其他的,他不說,她便也不問。
同樣是知交一場,她能對寧斐之的喜好對答如流,換做君珩卻不行,或許……真的是她有失偏頗了?
顧皎認真反思着自己,卻沒想到這幅神情落在君珩眼中,倒像是失落的沉默。
“顧皎,你娘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忽地,他這樣問道。
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問得有些懵,顧皎下意識“啊”了一聲,然後神色一松,勾起了唇角。
“她啊……”
顧皎對自家娘親的印象并不深,卻沒少聽顧青行念叨過。
什麽“蕙質蘭心”啊,“溫婉賢淑”啊,讓她一直覺得娘親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還有些惋惜自己并不像她。
直到一次偶然,她與府上嬷嬷閑聊的時候提到了娘親。
她到現在都記得嬷嬷那帶着懷念又有幾分難言的神色。
她家爹爹與娘親的初見,是在一個游湖的日子。
她娘親一眼相中了年輕時溫文俊逸的顧青行,當機立斷随着他上了同一條畫舫。
然後她那個非常有主見的娘親悄悄地湊到了她爹身邊,指着一尾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錦鯉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在她爹好奇地轉頭時沖他嫣然一笑,而後裝作體弱的樣子扶了扶額,便要朝湖中倒去。
她爹一驚之下便伸手去拽她的衣袖,卻被帶得一同墜了下去。
在她娘親的劇本裏,這本該是一段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佳話……哪料她爹根本不通水性。
最後,是她娘親拖着嗆了水的顧青行游上了岸。
“後來啊,我實在好奇,便去跟爹爹求證了這事兒,然後被他紅着臉趕出了書房。”顧皎雖在嘆氣,唇角的弧度卻一直不曾下來過。
君珩方才一直安靜地聽顧皎說着,這會兒面上也淺淺地浮着一絲笑,輕聲道:“真好。”
他轉過頭,聲音輕啞:“我記事起,便很少看見母妃笑過。”
顧皎一怔,沒料到君珩會主動提起往事,神色也認真了起來。
“她并非如旁人所說,全然對我不管不顧。”
“我的面容像父皇多些,所以她有時會待我極好,也會偶爾露出些笑。”君珩緩緩說着,眼中劃過些苦笑:“可等她清醒過來,又似乎恨極了我,不準我出現在她的面前。”
顧皎皺了皺眉,而後輕聲開口:“或許……她只不過是認錯了人。”
只是将對昭元帝的恨意傾注在了君珩身上,雖然結果是一樣的,可這樣想總會讓他好受一點。
“我知道。”君珩卻并沒有反駁。
“她滿心都是父皇,不管是愛是恨,都只因他一人。”
“君珩……”顧皎忍不住喚了他一聲,她見不得他這樣自輕的樣子。
“我以為我也是恨她的,可後來,她死了。”君珩緩緩道:“父皇把我接到了東儀殿,還讓懷安跟在了我身邊,我似乎過得比以往好了許多,可又不覺得有多好。”
“顧皎,你覺得我不夠赤誠,可有些事……我不是不願說與你聽,而是,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皎默了默,起身走近他的身前。
在君珩疑惑看來時,她蹲下身,握上了他的手。
掌心觸碰到他手背之時,她感覺到了他輕微的一顫。
“抱歉。”她放柔聲音:“我方才的意思是,不曾主動去了解你,是我的疏忽。”
本是她對自己的感慨,君珩卻以為她在怪他刻意隐瞞……
都是當皇帝的人了,他還是能在最不經意的時候讓她軟下心來。
“但你肯與我說這些,是我之幸。”
君珩直直地望着她的眸子,手無意識地攥了攥,與她的掌心靠得更近了些:“顧皎,日後,我們赤心相待可好?”
顧皎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在此刻卻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正當她要點頭之時,殿門被人急促地敲響。
她下意識将手拿開,君珩也回過神,兩人一同看向了門外。
“陛下,左相遇刺了!”
——
顧皎和君珩匆匆趕到顧府時,府外已圍滿了整裝而立的将士,顧皎來不及多看,直直朝着顧青行的屋子而去。
剛踏進門檻,她看都沒看剛欲喚人,便被人打斷:“別急,還活着呢。”
順着聲音看去,顧青行坐在榻上,身側圍着幾個太醫,其中一人正在小心地包紮着他的左臂。
顧皎定了定心神,快步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顧青行的傷處已經處理過了,但纏好的紗布上依舊滲了些淺紅的血跡出來。
見她緊皺着眉,額上還有些汗,顧青行放下衣袖遮住傷處,沖太醫點了點頭。
“只是擦破了個口子,你這樣子倒像是我傷的多重似的。”他安撫地朝顧皎笑了笑,視線又轉向她身後。
“陛下。”
君珩伸手托住顧青行要起身的舉動,仔細看過他沒有其餘傷處後亦是松了口氣。
“慕将軍來得及時,又有宴相相護,臣并無大礙。”顧青行先一步開口,看了眼身側,溫聲道。
顧皎這才注意到屋內還有一人。
慕晚沖她一笑,拱手一禮:“臣見過陛下、娘娘。”
“查出是誰的手筆了嗎?”見慕晚在,君珩直接問道,來時路上懷安匆匆說了事情大概,顧青行是在府上與宴沉言對弈時被一支暗箭傷到的。
慕晚正巧登門到訪,聽到動靜便帶着親衛趕了過去,又命人入宮報了信。
慕晚從懷中取出一支袖箭,遞給了君珩:“臣遲了一步,沒能截下放箭之人,不過,府上管事方才來過一趟,說是有個小厮失蹤了。”
顧皎扶着顧青行坐好,閉了閉眼:“懷安,去查查那人最近和什麽人接觸過。”
懷安應下後退了出去。
顧青行沉吟片刻,道:“情急之時,宴相推開了臣,臣只是被箭刃擦傷,宴相卻是受了餘勁,傷到了肩處。”
“我已經讓人将宴相送回了府上,太醫也去過了,說是傷到了筋骨,怕是要養些時日。”慕晚接過話。
顧青行微微皺眉,似乎要說些什麽,君珩已經開口:“朕和貴妃去趟宴府,顧卿你安心養傷便好。”
被叫到名字的顧皎一愣。
她确實打算去跟宴沉言道謝,和君珩一起,自然是更妥當些。
“臣也沒什麽事,不如一道去探望探望宴相?”慕晚言語謙和,卻悄悄沖顧皎眨了眨眼。
顧青行搖頭笑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