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喝了口茶平複了一下心情,顧皎沖角落裏面的寧少爺揮揮手。
“還在那幹什麽,過來啊。”
寧斐之龇牙咧嘴地捂了捂肩膀,一步一步挪了回去,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嗯?”顧皎瞥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沒用,”寧斐之挺了挺腰,“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本少爺不跟你計較。”
“而且你不能否認,本少爺的文采整個帝京都找不出第二個了,是吧。”
顧皎嘴角抽了抽。
這人真的是十幾年如一日地沒個正形。
這也是為什麽寧斐之長得不差,這些年顧皎卻從沒有對他生出半點情愫的原因。
不過……
她是真的挺好奇,這位大少爺,最後會栽在什麽樣的姑娘手裏,想想就覺得……很值得期待。
寧斐之狐疑地看了眼她,愈發覺得這人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理了理衣衫,将折扇打開在身側扇了兩下,饒有深意地開口:“我這次來,還為着一件事。”
顧皎随意擺擺手讓他說。
寧斐之拉長語氣:“前段日子,我怕你想不開,曾經去顧府找過你。”
Advertisement
“不過當時,你院子已經裏有了客人,我就沒進去。”
顧皎握着茶盞的手一僵,幾滴茶水濺了出來,她眯起眼,定定地看向了寧斐之。
“看來我還應該對顧府侍衛們嚴加管教些才是。”
“是得管教管教,也就是本少爺沒什麽別的心思,要是換成旁的賊人什麽的,說不準要做什麽呢。”寧斐之好心地附和道。
顧皎:……
寧斐之合起扇子,用扇柄支頭,幽幽道:“其實我也沒看太清,隐約記得是一出雪夜斷情的戲碼,頗有些動人呢,也不枉我被凍了一遭。”
“寧斐之。”顧皎加重語氣,一字一句喚道。
“嗯?”寧斐之挑眉看她,自得一笑:“我待了這麽久,總算是瞧見你露出些該有的情緒了。”
說着,他不疾不徐地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了顧皎面前。
“戲散了之後我還撿了這麽個物件,瞧着挺好看,扔了倒是怪可惜的。”
“在我那放了段時間,又不是很合眼緣了,便給你帶了過來。”
顧皎定睛望去,那是一塊精巧的檀木牌,只是邊緣已經有了不少磨痕,色澤也略顯暗沉。
思緒恍惚中,寧斐之的聲音緩緩傳來:“大道理由我來講你也不會信,但是顧皎,比起理智地權衡利弊的樣子,我還是瞧着那個恣意灑脫的左相千金更順眼些。”
“東西留給你,你要是還想扔,本少爺也不會再撿一次了。”
把話說完,寧斐之便大大咧咧向後一靠,一副随你怎麽處理的樣子。
顧皎垂下眸,沒有做聲。
而後她伸手将木牌翻了過來,兩個熟悉得仿佛刻在心裏的名子映入眼簾。
顧皎,謝崇玉。
——
二人靜靜待了片刻,沒過多久,一壺茶便見了底。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再不走,外人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子了。”
顧皎瞥了寧斐之一眼,下了逐客令。
寧斐之依言站起身,又忽然想起什麽,若有所思道:“對了,前不久臨陽出過一次兵,似乎是到南寧邊界轉了一圈。”
“臨陽?慕家的人?”顧皎一怔。
寧斐之點了點頭,剛要說些什麽,目光忽地一凝。
發覺他的反常,顧皎剛欲出聲詢問,寧斐之卻猛然上前一步,一手将那本《天煜秘聞錄》連同刻字的木牌掃到了窗縫中,另一手牢牢地按住了她。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身子微傾,将下颌靠在了她的肩頭。
即便二人自幼相熟,也從未如此親近過。
顧皎雖然疑惑,但并沒有立即躲開,只是看向他的雙眼,眸光中露出了問詢之意。
一片靜寂中,輕淺卻帶了些不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不是她的,也不是寧斐之的。
這時,顧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
剛剛她與寧斐之相對而坐,而寧斐之的位置,恰好是可以看到殿門方向的。
結合他的反應……
所來之人的身份,已經浮現在心頭。
她心下一緊,開始迅速思索如何讓寧斐之脫身。
看出她的心思,寧斐之眨眨眼,低聲道:“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反正都走不了了,總得給他心裏添些堵才算不枉此行。”
他聲音極輕,顧皎一時沒有聽清,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意識到寧斐之此舉的用意。
心底頓時浮現了一個想法。
不會……吧?
“皎皎,不過一月,你卻瘦了這樣多,他待你不好是不是?”
随即,耳邊傳來寧斐之的低泣。
顧皎忍不住抖了抖。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配合地哭一哭?
問題是她哭不出來啊!尤其是在她一低頭就能看到寧斐之那張怎麽看怎麽有些幸災樂禍的臉的情況下。
不過寧大公子發揮的時候,是不需要她特意配合的。
寧斐之肩頭微微抽動:“我原以為沒有了謝崇玉,你身邊那個人理該是我,可是,可是……”
“皎皎,你心裏有我的,對嗎?你我二人本就天造地設,我——”
“倒是朕來的不是時候了。”
殿外傳來了一聲低笑,打斷了寧斐之“情真意切”的表白,他似是被吓到一般渾身一震,而後僵硬地放開了顧皎。
顧皎心想,寧大少爺當真是天賦異禀,把偷情被抓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處,改日她一定要引薦他去帝京最大的那家戲班子,讓更多人欣賞到這爐火丹青般的演技。
她擡頭望去,果不其然看見君珩站定在門口,注視她和寧斐之的方向,神色不辨。
他的臉色已經不似昨晚那樣蒼白,身着暗紫色華貴卻不張揚的常服,厚重的大氅披在身後,身影被陽光映得長長地落在了地上。
這算什麽,和舊情人互訴衷腸被夫君當場撞破?
……雖然但是為什麽偏偏是寧斐之啊!
顧皎徹底明白了,寧斐之這人,他是真的不怕死啊。
原本還能想辦法化解的私闖宮闱的罪名,愣是讓他硬生生地改成了私會後妃。
為了避免他再次找死,她果斷開口。
“陛下,這人未經允許擅自闖入玉露宮,實在是不把我朝律例放在眼裏,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這就派人通知寧太傅将他帶回去好好管教!”
君珩不語,周身的氣氛愈發沉寂了些。
“陛下,今日之事皆是臣一人之責,與皎皎無關,您若要罰,罰臣一人便是。”
凄然的聲音傳來,寧斐之再次沉痛開口:“但臣不悔今日所言,臣對皎皎一往情深,天下佳人都憑陛下挑選,可臣卻只一心念着皎皎一人。”
顧皎打了個寒噤。
君珩卻笑了,眼底泛起了淡淡的嘲意:“一往情深?寧少爺的一往情深,帝京少說也有七成的女子都聽到過,倒也算得上什麽稀奇的物什了?”
不需要轉頭,顧皎也能感受到寧大少爺罕見地無言以對了。
不過這一點,君珩倒也着實沒說錯,寧大公子的事跡,着實流傳甚廣。
“顧皎。”
突然被點名的顧皎第一次在君珩面前有些底氣不足,她悄悄背過手掐了一把旁邊的罪魁禍首,繼而誠懇地沖君珩笑一笑。
“舊友重逢,感覺如何?”或許是顧皎的錯覺,她總覺得,君珩的聲音仿佛是在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哎,不是,這就又扯到她了?
而且雖然這事兒寧斐之做的是不地道,但是依着君珩的性子,不該是冷笑一聲之後懶得理會直接走人嘛?
怎麽似乎還較上勁兒了?
眼瞅着一旁的寧斐之又要開口,她連忙上前一步将寧斐之擋在了身後。
這下,君珩的臉色,沉得都要滴出水來了。
沒辦法,她只能打着圓場:“寧少爺想必是昨晚喝了些酒,現在都有些神志不清說胡話了——”
“我沒有,我對皎皎之心,天地可鑒!”話音剛落,寧斐之便毫不猶豫地接道。
顧皎:……
要不她還是勸君珩把寧斐之砍了吧。
顧皎扭頭瞪了一眼寧斐之,眼瞅着君珩臉色越來越難看,艱難地思考要怎麽打這個圓場。
“陛下。”這時,君珩身後一道身影緩緩走近。
顧皎愣住了,接着驚喜地開口:“爹!?”
顧青行一身莊嚴肅穆的朝服,身姿挺拔,眉目舒朗,他走到君珩身邊,向他行了個禮,舉止間風姿斐然,滿是文人風範。
雖已到不惑之年,歲月對他卻仿似格外眷顧,便是和君珩并肩,也不會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他長長地看了顧皎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向寧斐之招了招手,溫聲道:“斐兒是随臣一同過來的,是臣疏忽,讓他在殿外等臣,卻不想他誤打誤撞到了這裏。”
“這孩子天性貪玩,沖撞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顧青行出現後,君珩就靜靜地立在門口,沒再說話。
顧皎卻已經不擔心寧斐之的腦袋了。
如果顧青行到場都救不下寧斐之,那他就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了。
“斐兒,還不過來?”
顧相視線掃向寧斐之,沉聲道。
顧皎身後的手擺了擺,示意寧斐之趕緊過去。
他慢悠悠地走了幾步,又依依不舍地回頭:“卿卿,我會想你的。”
顧皎:“……趕緊走。”
走過君珩身側,寧斐之腳步停了停,歪頭笑了笑似乎又要說什麽。
君珩面色一沉,衣角微動。
顧青行拽過寧斐之的衣袖,将人拉到自己身後:“陛下身體無恙,臣亦可安心回去了。”
君珩別過頭,看也不看他一眼,臉色似乎不怎麽好看。
臨行前,顧青行跟顧皎對視一眼,顧皎輕松地朝他眨了眨眼,他溫和地望着她,眼中淌過百種情緒,最後化為一笑。
“天冷,父親出門記得添些衣服。”她溫聲道。
顧青行一笑,繼而叮囑道:“照顧好自己。”
目送着他和寧斐之的身影漸漸走遠後,顧皎方才意識到,君珩仍然站在殿門口。
“不去送送?”
顧皎搖了搖頭,“沒必要。”
“也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
顧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寧斐之是沒事兒了,但是好像……她還有事。
現在喊她爹回來還有用嗎?
“要不,我還是去送送?”她試探地問道。
君珩冷笑一聲,解下大氅放在一旁,坐在了茶桌前,剛巧,是寧斐之剛剛坐過的位子。
面前還擺着他沒喝完的那盞茶。
在原地站了會兒後,顧皎硬着頭皮湊了過去。
“陛下,你今日的藥喝了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君珩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大清早就聽說玉露宮進了不該進的人,朕急着來看戲,哪還顧得上喝藥。”
她昨晚就不該去勸他喝藥!顧皎暗自腹诽道,省的他有力氣了大早上地過來找她麻煩。
雖是這麽想,她還是認命地走上前去,拿過一個新的杯子斟了茶,将君珩面前的那杯換了下來:“陛下嘗嘗,這是晨起用枝頭的新雪泡的。”
“哦?這麽雅致的泡法,想來是哪位風流才子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