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伯托山景色秀麗,可今時今日都無心情欣賞。
楔子協助羽林衛夾擊桑軍留守軍隊,給春末的景致染了一層血腥。那些野生的果子還未成熟便被砍落一地,混雜在殘肢血泊之中,即便是荒山野嶺中無人問津的果子能成熟也是一種幸事。
“戰事一起,平民百姓和這些野果草木有何區別?不過是任人宰割。”
“王後如何有此感喟?”
“無論哪朝哪代,一旦有禍事,遭殃的都是最底層的平民百姓,他們無權無錢,終日勞作補習不過求頓溫飽。如同這山中野果,無人澆水施肥培土剪枝,必要努力的吸收陽光雨露,秋天才能孕出一果,即便這個果子可能又小有澀,而有些連個酸澀的果子也孕不出。”
秋露園看向桃鳶,感覺她今日多了憂慮之色,已不是那個在任何條件下都能灑脫不羁想辦法擺脫困境的桃姑娘。
秋露園哪裏知道,以前她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現在她的任何一個決定可能關乎着某個人的命運,某些人的命運,甚至一國之命運。
她其實是有些煩的,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能真梗着脖子讓別人砍把。
“王後有何計策不妨說來。”冷琰示意她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桃鳶铿锵有力的四個字:“架空大都!”
架空大都!?
“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樸光站在亭下眉頭思索後面的計劃,聽到這四個字腦子飛速轉動,王後這是反其道而行之,天馬行空一策。
他迅速轉身兩步上了臺階,興奮的等着王後的下文。
“對,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我先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大家有什麽異議咱們再商讨。”
“其一占領輿論高地!人心是利劍,輿論即戰場,你不占領敵人就會占領。司韶氏早已造謠中傷王,因無德殘暴弑殺,禍害良家女子,受天譴而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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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鳶斜睨着冷琰:“王,你是麽?”
冷琰表情嚴肅,似乎在慎重思考這個問題。
阿福倒是着急了:“王後,王絕對不是!王勤政,愛子民,省自身,即使身背痛楚折磨,從未有一天怠惰。”
“既如此,我們必須要把實情說出來。讓楔子放出風去:王察民情,微私訪,尋王子,歸禦都!讓整個中都大陸都知道王未死,他微服私訪尋子的苦心。冷琰是正統,在民心輿論占盡先機。”
“必須廣布傳播現在大都的幼王乃司韶氏血統,血統不正,逆天悖論,竊國欺民,民心必背之。再者司韶得了王位,為鞏固統治,必會用盡手段鏟除冷氏王子王孫,逐漸以司韶氏取而代之,中都各國無一可幸免。現在司韶氏之所以未橫刀相向,籠絡各國王和子孫,是因為他們還有用,他想借助各種勢力權力鏟除禦王,不過是想引得冷族血統互相殘殺。是以各國王權背之。”
“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派出人馬去各國游說。揭穿司韶氏的陰謀。告知他們一旦司韶氏掌權,凡冷族血統必會被鏟除殆盡。各國王也會掂量掂量,榮華權勢尚在其次,保命第一,命都沒了,何談其他。”
“樸光,誰可用?”冷琰冷冽的眼神看向樸光。
他雖能小坐一會,但不能久坐,阿福示意王躺在旁邊的毛氈床上,這是用木棍做的一個簡易行軍床。可被冷琰推開了,緊要關頭,他不能總躺着。
若說在大都,那可用之人盡可挑選,如今這情形,那些能人一時半會用不上。
“阿福,傳王令下去,令谏言司宮侍郎秘密出大都。受王令。”
樸光拱手相拜,神情漠然。
“王,宮侍郎因庭上直言新王血統不正,胎記不明,得罪了司韶丞相,已被斬于東市,家産抄沒,宮府上下皆充了奴籍......”
“司韶理!”冷琰一拳砸在石桌上,滲出殷殷金色血液。“枉費孤對你信任多年,竊孤之國,誅孤之臣!孤在此立誓,待孤還都之日,整個中都将不複有無司韶氏存!”
“王且息怒,保重身體要緊,叛國之臣終不得好下場。”阿福忙上前扶住冷琰,桃鳶抓起他的手看傷情。
“即便大都之臣可招,我們亦須防那些叛變之人,離間之人。”
“滿朝文武,如海天幻影,孤競無人可用!真真成了一孤王!”冷琰痛恨萬分。
“王無需煩惱,兵不在多而在精,人才亦是如此,王強,周圍聚集之人亦是強人。王所尋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桃鳶一邊扶着冷琰的手一邊說。
周圍之人皆環視一圈又正視自己,目光皆落在樸光身上。
“樸光散人?”冷酷和羽林衛皆是武夫,阿福乃王身邊近侍,蘭汀乃一介女流,他秋露園半打調子大夫,除了樸光還有誰?
“樸光自當能勝任,但現在樸光絕不可離開王,現有更好的人選。那就是——秋露園!”桃鳶堅定的把目光投向秋露園。
“我?”秋露園腿一軟,頭發絲似要豎立起來。
“我......我可不行?”
桃鳶抓着他的衣領子把他捋直流。
“站直了,男人不能說不行,相信自己,你能行。我會指導你如何做。”
“王後,此事或可再議?”
“樸光,我知道你的擔憂,非常時期當有非常之法,瘸子裏選将軍,秋露園也算臨危受命!我和他相處已有一年之久,我了解他的能力,只要稍加指導便可。”
樸光看向王,王沒有異議。
“王後既出此言,樸光定當全力支持。”
“秋露園,秋大夫,用好你日出千言,粘人纏人,探聽杜撰,撒潑耍賴的本事,你一定會成功。”
秋露園瞪眼,這到底是誇他還是罵他,聽着沒有一個好詞。他委屈,他哪有?想替自己申辯一二,但看了一眼王,又縮回去了。
“你的主要任務,去搞結盟游離反間,帶上重金,結交名士名人,收買後宮妃嫔,收買近臣奸臣,搞分裂,搞幫派!”
“王後,我......從未見過其他國的王公大臣,我怕見了他們會打怵。”
“我觀察過了,這世上你除了對王有所恐懼,其他人在你眼裏都差不多。王他氣場定力體魄心智自然是比別人強,但終歸到底他也是人。其他國的王比王定是差了許多,是人就會有弱點,有偏愛,有喜好,有恐懼,也吃五谷雜糧,也會拉屎放屁,所以你以後面對他們不要把他們看成王,只當是面對着一只羊,一頭豬,一頭鹿,你想他們是什麽他們就是什麽,這樣 你就能從容面對了。”
蘭汀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那王後看孤是什麽動物?”
“王......是我的心上人!”
冷琰陰沉的臉一下子變得心花怒放。
“再說了讓你去游說五國,又不是一定非要見到王才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有時候小人物亦可辦大事。你可知耳旁風的威力,耳旁風當然也不緊緊是指後宮的耳旁風,朝臣,親屬,市井之人都可以吹耳旁風。包括飛鳥蟲魚,花草樹木,都是你的工具和載體。”
“哦。”信息太多,秋露園一下子吸收不了,但他能體會大意。
“他們怎會見我一無名之輩?”
“所以這就需要我們給你造勢,把你吹捧成中都大陸最有名,最有能力的名人,這就叫包裝。你做事乖張,有智慧,有信義,愛結交,有當但,風流倜傥,玉樹臨風,豪氣沖天豪擲千金,救王後,護王子,保禦王,樁樁件件皆是可歌可泣的事跡。”
“傻弟弟,再說了辦法千百種,你自己随便想一個便是,姐姐給你提供幾個素材僅供參考。譬如,你某一夜把某個尋花問柳閣的姑娘都包了;再一日你把我見猶憐館的小官全包了;你找一處城中最高樓,裸/身在上面跳舞,只為了一諾千金;買下黃金地段最貴的宅子,第二日便轉贈他人;買下最兇的宅子,貼出布告,誰在裏面住一夜便可得千金;偶爾騷擾一下貴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日日在臉上畫個王八站于街市,只為博得賣豬肉的王寡婦一笑。。。。。。”
秋露原聽的心驚膽寒,額頭冷汗直冒,這......哪個聽着都是作死的料。
桃鳶還沒說完,已有不少人捂嘴偷笑。
“總之記住一句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臉皮一定要厚,姿态一定要魅,但也要記住一句話,堅守自己的底線和良心。”
“樸光,這需要你給配備最好的班底,秋露園只是個代言人,各種消息打探計劃實施需要你們楔子。”
“王後放心,樸光定會挑些适合的人供秋露園調遣。”
“另外呢,還要添油加火,順便編些童謠和谶語。廣布散播到中都大陸各個角落。”
“谶語?如何編?”
桃鳶凝眉思索着。
樸光倒是先編了一個。
“王尋子,韶竊國,砍下頭顱當酒壺!”
“這個好,我也有一個,聽着。”
“你拍一,我拍一,屍首橫陳在大都,
你拍二,我拍二,墳頭長棵歪脖樹,
你拍三,我拍三,氐羊魂魄要歸天
你拍四,我拍死,司勺竊國要亡故
......”
“王後姐姐,高啊!可寫樂府詩集了。”
“少捧殺!多思索一下自己的事情。”
“諾!王後!”
“帶上你的金銀快馬,速速上路。時間緊迫,為節省時間和路程,可畫圈而行,桑、蓿、羽、槐、藻依次造訪。有任何風吹躁動,楔子為我們互通有無。”
***
“王後所說的架空大都乃是何意?”
“大象躲不到樹後,王光芒四射,藏也藏不住,倒不如把布撤去,讓光透出來。”
“王有血統,王印,虎符,王後,王子,王在哪,哪就是大都!王在哪,哪裏就是禦國政治中心,王去十偃,十偃便是臨時主政中心。您重傷不可長途疾行,正好可在十偃修養。我北上大都,必須趕在新王大典前誅殺司韶。我們聲東擊西,兩路齊頭并進。”
“北上兇險,鳶兒不可北上。況你剛小産,亦不可勞累。”
“王不必擔心,我有武功底子,身體無礙,王若不放心,我把羽酷帶上。王若北上,司韶氏定會铤而走險,枉殺更多的官員和百姓,王在十偃,他們可放松警惕。以為大都一直在他們手裏掌控。”
“王,王後此安排甚好,主打一個出其不意。王現身十偃,是對王後最好的保護,衆人皆以為後必随王,誰也不會料到王後北上主持大局。我自會囑咐羽酷好生保護王後,并一路上有各地楔子保護,可保王後萬無一失。王需速速西進,在十偃現身,可組臨時朝堂,招當地官員主事。十偃有鎮西軍保護必不會出什麽亂子。王可把另一半虎符交由王後。白将軍已秘密東進,可祝王後一舉剿滅司韶氏,迎王還都。”
“王雖暫時理政十偃,但不能寒了禦都大臣的心,不要讓他們覺得王棄了他們,先派人把那些忠心耿耿性子直烈的臣子保護起來,只要不是投靠司韶一族,皆是王臣。那些搖擺不定的官員亦不要放棄,我們要争取每一個人,一個也不能放棄。我已讓羽酷暗暗聯系那些沒有叛變的羽林衛和都城衛,秘密疏散百姓和官員家眷,只要家眷無礙,官員們大可放心一戰。如此,即使大都被司韶掌控,亦會成為一座空城,待白将軍大軍圍城,大都便是孤城。”桃鳶說到。
“好一招釜底抽薪,若司韶氏王令不得張,和廢紙有何區別。”冷琰不由感嘆刺激神妙。
“王可兵分三路,一路水路,沿淮河逆流而上,一路藻國進禦,一路折回桑,沿桑西進,北上到偃。竊以為王可折回桑,桑軍和其他國暗探殺手怎麽也不會想到王剛逃出桑國地界競又折返。況且現在即使桑國真探得王在桑國境內,不但不敢出兵,反而會暗中保護,因為一旦王真的在桑國遭遇不測,桑國後面的麻煩可想而知......”
樸光看桃鳶敬畏也害怕,她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籌謀。
“敢問王後以前讀過什麽書?”
“額......九年義務教育。”
“這是什麽書,樸光從未聽過?”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不過呢我這些都是紙上談兵,管不管用,管多大的用處,要看各位臨場作戰能力和機變能力。老師布置了好了作業,完成質量高低就看學生自己了。”
“有如此老師,我等若不完成任務,真當不配在王和後身邊。”
“當誓死完成任務。”
“不要你們死,記住生命是第一位的,為了保命,可以暫時屈服敵人,但要記住時刻保持一顆善良的心。”
樸光覺得桃鳶更可畏了,收買人心是最高級的統治。
樸光掏出一枚袖箭交給桃鳶。
“這是何物?”
“王後,北上主要經過藻國,若遇到困難找此人,他是藻國大将藻舟,我與他頗有些交情。”
保命符!桃鳶小心的收起來。
第二日十偃發出了第一道王令:上天垂憐,天地洪恩,蒙先祖不棄,王已尋得王子王後,普天同慶!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