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濛

第8章 8

回了家我本來想出去看電影，但我想和寶寶在一起，就在家看了。我肚子很餓，午飯沒吃幾口，就點了火鍋外賣。外賣過了很久才送來，我肚子都餓暈了。

我坐在地毯上和寶寶一起看電視，它蹲在我面前吃貓糧，我捧着快餐盒吃火鍋。我們真是幸福的一對兒。

其實我有認認真真想過，這輩子我不找對象也能過，反正我不會生孩子，找貓和找人陪我過一生有什麽區別呢？和貓在一起很簡單，真的很簡單，不用裝模作樣。我心裏全是它，它心裏全是我，看我們多般配。

被我媽知道，肯定又要罵我瘋了。

我可能是有點病得不輕，精神分裂了。

吃完了飯，電影沒看完，我開始後仰在地毯上思索我的人生大事。齊勉這逼崽子做得太絕了，他這麽幹我以後還怎麽好意思去找他，怎麽好意思說要去追他。我要真在他面前天天晃，不就在嚴瑞胸口上插刀嗎？

他倆現在看起來是鐵哥們兒了，幹。

其實我也想過，嚴瑞還是挺好的，但就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太喜歡。我在他身上沒有太多激情，總覺得太順風順水了，有點平淡。我覺得我有病，追到手了就不喜歡了，白面饅頭一樣嚼之無味。其實我有多喜歡齊勉嗎，也不見得，他是很帥，拽拽的樣子是有一點可愛，但那都是基于我必須把他泡到手的前提。

無論如何，我要和他在一起。我開始在我心裏默念施法，分裂吧分裂吧，分裂出另外一個我來，這個我沒有自尊，沒臉沒皮，白白甜甜，笑容滿面，清純可愛，這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齊勉追到手上，這個我真心愛他，真心喜歡他，崇拜他，想和他好，好一輩子，一輩子對他好。

以真心換真心，才能打動人。

于是等我平複情緒，開始給齊勉發短信：

“對不起，嚴瑞還好嗎，你幫我安慰他吧，真的對不起。”

他沒回，我知道他大概率也不會回。換做是平常的我，老死不會和這傻逼往來，但我既然已經陷入要和他戀愛的情景中，自然要表現出百分百的耐心，百分百的卑微。

我順着他的手機號加他微信，他的頭像是一個灰白色的建築模型，看起來很酷。此時此刻，我才想起來，齊勉是學建築設計的，這種人應該比較嚴格挑剔吧。天天畫圖紙，對什麽東西都要求精确度很高吧？

我也不懂，我也是瞎想，結合與他的幾次接觸，我判斷他應該是一個比較較真的人，加上他又那麽帥，又比較自律，內心應該是一個很驕傲但又很坦誠的人。我想多了解他，就在b站上搜一些和建築相關的東西來看，看着看着還挺入迷，有個up主純手工建造了一個小別墅模型，超級精致。看得我都想嫁給那個男人了，他的手真是太好看了，纖長白皙，摸在我腿上肯定很舒服。

咳。

那個，很正常哈。

b站逛了一晚上，不知不覺就十點多了，該睡覺了。我翻開手機，齊勉依然沒有回我信息，也沒有通過我的好友驗證。

唉，路漫漫其修遠兮。

晚上我做噩夢了，又夢到鬼了，幹。那個鬼竟然隐隐約約有點像我，媽呀，後背發涼。夢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我是人，還是那個鬼了。

第二天周天，天氣依然不錯。有了奮鬥目标，就不想每天呆在家裏了，想出門去約會。于是我給齊勉發信息：

“齊勉，你在做什麽呀？”

自然是不會回我的，我又沒幾個朋友，也不想聯系朋友，就又載着寶寶出去玩了。我帶它去東景湖公園，挨着上次和嚴瑞唱KTV的那邊。在公園裏我看到有一些學生來這裏寫生，貌似是F大的。我好奇地看了會兒，想到齊勉是學建築的，肯定也會畫畫，說不定他也來過這裏寫生。我有點想去學畫畫。

我挨着一個長頭發的女生看了一會兒，沒忍住搭讪：

“畫的真好。”

她正在用鉛筆描繪東景湖上的景觀涼亭。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又專注地寫生了。我問：

“同學，你畫了多久了呀？”

她小聲說：“有一會兒了。”

啧，好文靜的女生。我看她的樣子應該是F大的學生，就耐心地站着等了會兒，寶寶也趴在我的懷裏面，好奇地盯着她畫。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畫完了，吹了吹素描紙上的橡皮屑，開始收拾畫具。我抓住機會搭話：

“同學，你的畫賣不賣啊？”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問，不好意思地笑出聲，腼腆說：

“我畫得不好，我同學畫得比較好。”

她伸手指指旁邊柳樹後的一個男生，那男生的臉被畫板擋住，我一時沒認出來。這時候我才看清，這不就是齊勉嗎，幹！

說曹操曹操就到，我今天怎麽運氣這麽好，跟小說一樣！我暗戳戳激動地小心往旁邊挪，生怕打擾到他，讓他讨厭我就不好了。

齊勉穿着白色衛衣，撸着袖子握着筆用水彩上色，我注意到他的衛衣上都濺了幾滴顏料，有點想歪，好想給他洗衣服呀。我獨自yy，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默默注視他。他快畫完了，貌似很投入，瞟都沒瞟我一眼。

我的寶寶這時候不知道是争氣還是不争氣，“喵”叫了起來，嗚嗚哇哇地，不知道怎麽突然就不乖了。齊勉的手臂頓了一下，停了筆，轉過頭來冷漠地看着我。

寶寶把頭埋我胸口，用牙齒咬我的衣服，小爪爪也開始摳我，它餓了，或者，它想下地動一動。

我尴尬地沖齊勉笑了笑，開心地沖他打招呼：

“齊勉。”

他又轉過頭去，淡漠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好氣，總是忽視我呢。我當然不願意離開啦，拍拍寶寶的小腦袋，就蹲下來給它喂零食，它吸溜吸溜地舔得着急，果然是餓了。

還沒喂它吃完，齊勉就要收拾畫具走了，我自然心慌啊，立馬扭緊營養膏，将寶寶抱起來。寶寶自然不樂意，伸着爪爪去抓我的衣兜，力氣可大了。

期間齊勉自然是不搭理我的，我手忙腳亂，還是抽出功夫和他搭話：

“齊勉你不畫了啊？”

好傻，自從追他，我覺得我智商變低了。

他哼都懶得哼一聲，收好畫紙畫板，問旁邊的同學：

“你畫完了嗎？”

旁邊也是一個男生，頭發紮了個小辮子，頗有藝術範兒，那個男生有點男生女相，長得頗為精致，非主流的打扮竟然有點好看。那男生也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笑着對齊勉說：

“我還有一會兒。”

我突然生出一點危機感，立馬和齊勉搭話：

“齊勉，你今天有空嗎？”

再次被忽視，齊勉對着我的“假想情敵”說：

“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飯啊。”

吃飯？為什麽要一起吃飯？

我的“假想情敵”笑着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齊勉就背着畫板走了，我跺跺腳急忙跟上，可憐叫他：

“齊勉。”

他一直走到公園門口。我一直跟着他，他步子邁得極大，走路都帶風，我差點都跟不上。我小跑着追上他，他終于不耐煩，冷漠道：

“別跟着我。”

當然不行，跟上了才有機會呀。他一路走到公園旁邊的公交站臺邊，貌似要坐公交車回學校。

我運氣不好，剛跑到站臺就來了一趟車，齊勉頭也不回地就走了，我抱着貓沒法上車，急得都要哭了。

他怎麽能這麽壞呀。

我好可憐好無助好弱小。yue。

善良的我深情款款走到車窗邊，齊勉靠着車窗坐，用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我想用手敲敲窗戶，到底覺得不安全，然後公交車就轟隆轟隆開走了。

好失落，好不容易碰見他，就這麽讓他走了。寶寶這個沒心眼兒的還在抓我的衣兜，想着吃。

我摸摸它的嘴唇，它立刻咬住了我的手，咬吧咬吧，我一點都不痛。

我還是低沉地回了公園，去開我的車。走到公園裏我撞見了剛才的那個長頭發男生，他顯然也認出我來，瞟了我兩眼。可憐見的，我被齊勉甩在路上，他晚上還能和我未來的男朋友吃飯。

氣死爹了。

我抱着寶寶上了車，在車裏又喂了它一些吃的，總算消停了。我扶着方向盤發神，一時不知道該去哪兒。去學校吧我又不好意思，關鍵是齊勉這孫子鐵了心不搭理我，我去了也是自讨沒趣。

好無奈啊。

喪氣歸喪氣，我還是給齊勉發信息：

“齊勉，你在哪兒呀，我能來找你嗎。”

“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他媽的竟然回了：“別他媽給我發了，滾。”

艹，好兇。

我好氣，我氣得恨不得破口大罵他一頓，你他媽以為老子愛搭理你嗎，傻逼。可是我要溫柔，我傷心地給他發：

“別這麽說話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見你。”

罵也是一種回應不是麽。人至賤，則無敵。

他自然不回，我卯足了勁兒給他發：

“我來學校找你好不好，我只見你，不見其他人。”

我怎麽可以這麽惡心。

“我真的很想和你說說話，你回回我嘛。”

發着發着我突然想到，萬一齊勉不耐煩把我拉黑怎麽辦？我就不敢發了，适可而止。這時我靈機一動，突然想到這缺德玩意兒晚上不是約了人吃飯，那人剛走，估計也是回學校。

我急忙開車追出去，開到公交站臺看到那人高高瘦瘦杵在哪兒，也在等車。這裏是郊區，公交幾乎大半個小時才來一趟，還不準點。齊勉剛坐了一趟，估計他還要再等會兒。

我厚着臉皮将車開過去，拉下了車窗，沖他打招呼。他顯然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不管了，開始搭讪：

“同學，你是齊勉的朋友嗎？”

他還算有點禮貌，回道：

“嗯，有什麽事嗎？”

我做出委屈的模樣：

“齊勉不接我電話，短信也不回，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我們今天本來約好了見面，我把他惹生氣了。”

他半信半疑：

“你們吵架了啊？”

我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我的德行，撒謊說：

“嗯。所以你能聯系他嗎？”

他點點頭，拿出手機說：

“他應該回學校了，我幫你打電話問問吧。”

我急忙道：“不用不用，我不想讓他煩。你回學校嗎，我也要去找他，你上來我載你一程。”

他有些猶豫，我熱情邀請：

“上來吧，我真的去學校，很順路。”

他還是不準備上車，我就說：

“你晚上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吃飯，我也想去，但齊勉肯定不願意，我就在他宿舍樓下等好了。”

他還是信了我胡謅的話，上了我的後座。我開心地載着他往學校飛奔，心裏都樂出了花。在路上他估計忍不住好奇，問我：

“你是齊勉男朋友嗎？”

我看他的樣子也像個受，怕他也喜歡齊勉，毫不猶豫說：“嗯，我們剛在一起。”

小勉勉，對不起啊，破壞你形象了。

他哦了一聲，我通過後視鏡看他有點好奇地瞟我，不免生氣，心想：“看什麽看，沒看過帥哥嗎。”

我開車很快回了學校，這個男生說他在北苑宿舍下，我有點心慌，怕撞見嚴瑞，就将車停在宿舍後的大路上。下車的時候他好心問我：

“要我幫你叫齊勉出來嗎？”

我倒是想，但齊勉這孫子一聽到是我，要下來才怪。我立刻靈機一動：

“你能帶我進宿舍嗎？”

他點點頭，當然可以。

我就泊好車，抱着寶寶準備和他走。要走的時候突然想，我這麽見齊勉有點尴尬啊，總得找個理由吧。我又從車裏提出一籃柿子，今早到公園門口看見有小販将紅彤彤的柿子裝在竹籃裏一起賣，我看挺新鮮的就買了一籃，我還沒吃一口呢。

我拿了一個柿子給那個男生，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笑着搖搖頭，說：

“不用，謝謝。”

我就将柿子塞他手上說：

“吃嘛，謝謝你幫我。”

他就不好意思地收了，他看我一手提柿子一手抱貓很不方便，主動說：

“我先幫你提吧。”

我本來覺得不太好意思，但提着柿子确實不方便，就半推半就地讓他幫忙了。他帶我進了宿舍樓，我曾經住過的地方。他帶着我一路爬到五樓，突然停下來說：

“你去找他吧，我先走了啊，拜拜。”

我愣了一下，疑惑地“啊”了一聲，就看他笑着把柿子籃遞給我。我只好接了，傻乎乎看他上了樓。我正對着五樓的樓梯口，望着昏昏暗暗的宿舍走廊，心想：

“齊勉住這邊？”

身為他的“男朋友”，怎麽能不知道齊勉住哪一間呢，那個男生肯定以為我知道才走了吧。嗚嗚嗚，我怎麽知道啊，我難道要一間間敲門找嗎？

我就提着柿子一臉哭喪地進了走廊，正是中午，有幾間宿舍門開着，裏面傳出打游戲的聲音，但好多都關着，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

我先從門開着的找，小心地望進去，走到一間開着的寝室門口的時候，大概張望得久了點，裏面一個坐着吃盒飯的男生看過來，問：

“你找誰？”

我好尴尬，只好硬着頭皮說：

“同學，你認識齊勉嗎？”

他問：“你找他啊？”

我急忙點頭，我今天穿得休閑，看起來還是有點像個學生，那男生就沖着兩寝室相連的門口喊了一句：

“齊哥，有人找你。”

隔壁宿舍門開了，齊勉穿着白色T恤和灰色的運動褲，腳上趿着黑色涼拖，他自然地走了出來，一擡頭就遇見了我。

我突然覺得我好傻。我左手提着一籃柿子，右手抱着貓，背上背着一個黑色肩包，看起來像從鄉下進城的姑娘，到城裏來賣雞蛋，不，賣柿子。齊勉顯然也愣了一下，吃驚道：

“你怎麽過來了？”

我委屈巴巴：

“我來找你啊。”

他臉立刻就黑了，但因為在寝室，走廊上時不時有人，冷着臉對我說：

“你過來。”

他把我領到了樓梯口，指着樓下說：“你趕緊走。”

我委屈得都要哭了，把柿子遞給他：

“齊勉，我專門給你買的。”

他更吃驚了，嫌棄牛屎一樣不願意接，皺眉：

“我不要，你快點走。”

我怎麽可能會聽他的話，提着柿子就向他寝室走，好聲說：

“那我給你室友吃吧，我買都買了。”

他驚慌地将我拉住：

“喂，你做什麽！”

我無辜道：“我不想做什麽，我就想把柿子給你吃，專門給你買的。”

說得我自己都信了。樓梯口人來人往，齊勉估計惱羞成怒，不想當着這麽多人面發火，又将我拽到旁邊的公共小陽臺，這裏有一扇門，門一關有相對獨立的空間。

他一帶我走進來就将門鎖上，怒道：

“你他媽能不能消停會兒，老子對你沒意思，滾。”

話說得好重。我把柿子籃放地上，默默地抱着貓，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他估計很煩躁，看我默不作聲，繼續發火：

“你別用對別人的那一套來對我，我他媽根本不感興趣，你他媽別來找我了，別惹事兒了，行不行？”

我默默低頭好一會兒，好半晌才擡頭對他說：

“我喜歡你。”

兩眼淚濛濛，是個人看到都會心軟吧。他明顯震住，随即氣笑：

“卧槽你認真的嗎？”

我點頭，可憐兮兮：“真的認真的，你別不信。”

他笑得好諷刺，雙手插兜面對着陽臺外，吸了一口氣說：

“我可消受不起。”

我覺得你消受得起。我看他沒那麽火大了，就伸了左手去抓他胳膊，他立刻就甩開了，厭惡地瞪着我，像看怪物一樣。我又說：

“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我請你吃。”

他不說話，表情冷漠。我就說：

“你不要對我抱有偏見好不好，我認真的。”

他面目陰晴不定。我看他又要發火了，趕緊開溜，提了柿子就往外走，回頭小聲對他說：

“我先走了啊，我晚上給你打電話，你一定要接。”

他還杵在陽臺那兒，背對着我，應該很生氣。我趕緊順着他隔壁那間屋溜進他寝室，他們寝室很幹淨，簡直稱得上一塵不染，比女生宿舍還整潔。寝室裏沒人，四人間的床位，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邊，但看到靠窗的一個櫃子門上挂了一件白色的衛衣，正是他今天上午在公園穿的那件，上面還濺了些水彩。我就斷定這是他的座位了，我看到他的書桌上整整齊齊碼了一排書，都是些建築類的，小臺燈還亮着，桌上有一本書正翻開，估計剛才我找他的時候正在看書。他的桌子上有一個白色的建築模型，看起來像一座城堡，很精致。我沒敢多看，将柿子放在他的椅子上就走了。要走之前我想我的柿子大概率會被扔掉，有點可惜，就暗搓搓地拿走了一個，拿了一個有點貪心，就又在兜裏塞了一個。

我趕在他回來之前快速溜了，路過小陽臺的時候看到那裏已經沒人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我心情頗好地回到了車上，将可憐的寶寶放在副座上。它今天應該有些累了，蜷成一團想睡覺。我肚子有點餓，就順便将剛才那兩個柿子吃了，又甜又糯，送給齊勉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