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075章 第75章
不知道為什麽, 她就是知道,那應該是她的墓碑。
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啊?
她這時候才有餘裕轉頭觀察四周。
轉過身才發現,身後是一片曠野。
漫無邊際的曠野。
平原之上, 是一座座墓碑。
全是墓碑。
成千上萬, 一眼望不到盡頭。
夏夢瞪大眼。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畫面。
一馬平川的平原上, 目力所及, 密密麻麻全是墓碑。
墓碑都沒有名字。
但都有圖騰,各種各樣的圖騰。
大約, 全是哨兵和向導。
她轉回身, 看向巨大梧桐樹下的墓碑和黎晝。
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而他, 也去了。
他靜靜地将腦袋靠在她的墓碑上。
手裏還握着一朵小白花。
就放在她的墓碑前。
她怔怔地望着。
他的精神圖景居然是這樣的。
夢魇,夢魇。
為什麽夢魇是這樣的?
夏夢之前猜測過,為什麽那些進入過黎晝精神圖景的人, 會将這裏稱作是夢魇?
夢魇。
通俗意義上來說,就是噩夢。
夢中會看到人心中最恐懼的畫面。
那些哨向進入黎晝的精神圖景後,看到的就是他們內心世界裏最畏懼最害怕的東西。
就像是一面映照着他們內心最陰暗面的鏡子。
他們害怕的東西越多,自然也就越危險。
夏夢自認沒什麽害怕的東西。
膽大心細, 無所畏懼。
可萬萬沒想到, 等她一腳跨進這個世界, 卻發現這裏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預估。
這裏是一片只剩下死亡的世界。
這裏是覺得, 她會害怕這個?
為什麽?
憑什麽?
她為什麽要害怕死亡?
除非……
她若有所覺, 擡腳朝着那些墓碑走去。
她走向最近的那一座墓碑。
墓碑上的圖騰,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鮮紅色的, 鳳凰圖騰。
是王向屹。
是老王的墓碑。
她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轉過眼,看向旁邊的其他墓碑。
這一座墓碑上, 是翠綠色的綠草圖騰。
那一座墓碑上,是白色的長着利爪的狗爪圖騰。
再遠一點的墓碑上,有綠色的竹子圖騰,有藍色的海浪圖騰,有深藍色的水滴圖騰,有紫色的圖騰,有黑色的圖騰,有……
夏夢一點點放眼望去。
每一個圖騰,她幾乎都能跟認識的人對上號。
這個是歐旭,那個是蘇方曉。
這個是白一竹,那個是周啓。
……全部都是她認識的人。
他們……都死了嗎?
這該不會又是某個預言吧!?
夏夢靜靜地收回視線,內心疑惑。
這個世界的心魔,是認為她會害怕這個嗎?
她轉回身,重新走到自己的墓碑前。
假的。
都是假的。
她怎麽可能會因為虛假的事物而感到害怕?
她的黎晝還活生生的,就坐在她身邊。
只要她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
其他人也是,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
怎麽可能死了?
夏夢重新在“黎晝”面前蹲下來。
往好處想。
至少,這次進來能确定一點。
他一直以來始終在找的刻印向導,确實就是她。
那麽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她是什麽時候成為他的刻印向導的?
他們兩個之前認識嗎?
以及,他為什麽要殺她?
一個哨兵想要殺死自己的刻印向導,不就等于是想同歸于盡嗎?
他們兩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以至于要發展到這種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想不明白。
問號越來越多了。
……
房間裏。
黎晝睜開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肩膀上的人。
很奇怪。
之前每一次有向導試圖進入他的精神圖景,他總會感到分* 外的痛苦。
唯獨她沒有。
他甚至感覺到神清氣爽。
像是幹涸的土地終于等到了甘霖,像是只能困在方寸之地的魚終于被放歸大海。
他只覺得暢快。
這一刻,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話語解釋。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要找的那個人,真的找到了。
确實是她。
只能是她。
……那,要殺了她嗎?
怎麽可能。
他就算傷害自己,也不可能去傷害她。
所以,那道指引着他的聲音,究竟來自于誰?
正想着,他看到夏夢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随後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黎晝緊張地盯住她,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有點害怕她臉上出現哪怕一絲一毫難受的表情。
然而沒有。
夏夢的反應很平靜。
她擡起頭,跟黎晝對視一眼。
視線一碰,夏夢便開口道:“我沒事。”
黎晝松了口氣。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說:“想知道我在裏面看到什麽了嗎?”
黎晝:“什麽?”
夏夢将自己看到的全部都說了。
那棵樹,那座墓碑,墓碑前的他,還有那座無邊無際的墓園。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夏夢問:“你覺得那些都是什麽意思?”
黎晝的反應跟她當時的第一反應一模一樣:“預知?”
但他随即很快就否認了。
黎晝:“不,不對。我沒有預知的能力,我的精神圖景不應該展現出這樣的特質來。”
夏夢:“那你覺得那些都意味着什麽?”
黎晝垂眸沉思。
他也不知道。
可供參考的線索太少了。
夏夢說:“我有種直覺,不知道對不對,但那個人可能會有答案。”
黎晝擡眸。
兩人異口同聲。
黎晝:“羅尋非?”
夏夢:“羅尋非。”
他們倆想到一塊兒去了。
夏夢飛快說:“羅尋非顯然是沖着我們倆來的。崔洋的怪病,很可能也是他提前布下的一個局。目前暫且還不清楚他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我能确定的一點是,他大概率對我沒有惡意。甚至,似乎還有幫我的意思。”
那麽問題來了。
羅尋非現在究竟在哪?
赫爾曼那裏?
關鍵是,他們現在連赫爾曼在哪都不清楚。
而且,赫爾曼如果真的将羅尋非藏起來了,也不可能主動交出來。
夏夢卻很樂觀。
她握住黎晝的手指,平靜地說:“有頭緒就是好事。慢慢一步步來吧。”
只要赫爾曼對她有所圖,他肯定還會再來。
不怕等不到人。
夏夢分神想着,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被黎晝撲倒在沙發上了。
夏夢:“?”
她平躺在沙發上,茫然地看着撐在她身體上方的人。
她眨眨眼,忽然笑了:“你這是打算做什麽?”
黎晝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靜靜垂眸。
他忽然問:“你剛才在裏面确認了嗎?我的刻印向導?”
夏夢剛才只是粗略陳述了事實,關于刻印的事,只字沒提。
但此刻兩人心照不宣。
她慢慢地問道:“你猜到了?”
黎晝:“不是猜到的,是感覺到的。”
精神力不會騙人。
他的直覺也不會。
難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覺得她與衆不同。
但是她還沒覺醒,身上混雜着其他哨兵與向導的氣息,他感覺不真切,但還是在茫茫人海裏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能看到她。
夏夢挑挑眉,明知故問:“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黎晝的目光在她唇瓣上打了個轉,然後重新回到她的眼睛。
“我想說的是……”黎晝慢慢地說,“一切都是已經注定好的,我們本就該屬于彼此。”
這話裏隐隐透出強烈的占有欲。
連帶着他的目光裏似乎都染上了幾分侵略性。
夏夢眨眨眼,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黎晝擡起手托住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撫過她的唇瓣。
他無比認真地說:“所以,你這輩子別想甩開我了,我不可能放你離開我。”
夏夢嘆了口氣:“那恐怕不行。”
黎晝怔住。
不行?
夏夢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嘆息說:“那我也太虧了,這輩子只談了你這麽一個。我本來還想着,等畢業之後就好好談幾場戀愛。畢竟俗話說得好,比較出真知,多試試才能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最适合我嘛。”
黎晝不敢置信地瞪住她。
這小嘴叭叭的,怎麽能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
還多試試!?
有他一個還不夠嗎?
他還不夠好嗎??
……可能确實還不夠吧。
黎晝對于戀愛的想象有限。
沒談過,也沒怎麽看別人談過。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談戀愛。
在他的理解裏,喜歡一個人,就是陪伴,就是照顧,就是信賴。
盡可能地照顧好她的起居,保護好她的安全,然後,等她回頭朝他露出笑容來。
仔細想想,這樣的他,或許難免無趣。
黎晝委屈地癟癟嘴。
他們才剛談上幾天?
她總不至于這麽快就開始嫌棄他了吧。
黎晝又認真又委屈地說:“……要不,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努力變成那樣。”
總之,換人什麽的,絕對不行。
他寧死不屈。
夏夢笑起來。
她擡手環抱住他的後背,将他拉近自己。
她說:“放心吧,暫時還沒想換人。你什麽都不用改,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我很喜歡。”
她還想說,他本來就是個很好的人。
她喜歡他,不是因為他喜歡她。
而是因為他本來就很好。
他有一顆幹淨純粹的心。
很溫柔,很善良。
而且,他也足夠優秀。
他能滿足她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另一半一切的想象。
就像很多小女孩從小會幻想自己會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白馬王子一樣。
她從小幻想的就是可以遇到一個能與自己并肩前行的人。
別的優點暫且不提。
至少,他這張臉完全符合她的審美。
黎晝抿嘴,覺得自己有點被糊弄了。
暫時。
她居然說的是暫時沒想換人。
意思是,等她将來膩了,就會毫不留情地抛棄他呗?
黎晝癟嘴指控:“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