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069章 第69章
怎麽可能是假的?
真是疑神疑鬼!
夏夢收起了眼底的戒備, 一點點勾起了唇角。
她露出了一如平常的笑容:“我沒事。”
可她這樣的反應,落在王向屹的眼裏,反而有些欲蓋彌彰。
王向屹張口欲言, 又默默将疑惑吞了回去。
此時的夏夢明明跟平時一樣笑着, 卻明顯跟平時不一樣。
精神圖景裏發生了什麽?
此時走廊上響着陣陣腳步聲。
白一竹正在帶着手底下人給所有人檢測身體情況。
王向屹知道, 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他點了點頭:“你沒事就好。你先緩一緩, 晚一點我們再開一個複盤會議。”
複盤很有必要。
複盤能幫助他們捋清楚很多不小心忽略的細節。
如此,才能順利弄清楚這個怪病的源頭和成因究竟是什麽。
夏夢緩慢地點點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
低手緩緩看向自己的掌心。
剛才她就是用這只手, 毫不猶豫地插進了赫爾曼的心口。
為什麽她能這麽果決地做出那種事?
明明, 赫爾曼與她也不曾有過什麽深仇大恨。
她當時為什麽能下得了手?
她有點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究竟抱着什麽樣的心情了。
如今回想,她好像從一開始就對赫爾曼抱着很深的敵意。
這份敵意并不完全是受黎晝的影響。
她知道黎晝和赫爾曼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麽, 但這不會影響她對一個人的客觀評價。
但她從第一眼看到赫爾曼的時候,就不喜歡他。
內心很排斥他。
這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赫爾曼居然對她是那種态度。
那是一種完全不設防的熱切。
仿佛他已經天然将她視作了自己那一邊的人。
她從空房間裏走出來。
王向屹似乎放心不下, 仍然站在門口看着她。
這時候,黎晝去而複返,臉色也很不好看。
他看了夏夢一眼,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
看來是沒有追上。
黎晝解釋道:“他身邊有個哨兵, 非常擅長長距離空間轉移, 能帶着人一起瞬移。”
當時他已經第一時間釋放出精神力追蹤空氣中殘留的赫爾曼的精神力波動, 但沒追出多遠就斷了, 再也捕捉不到半點痕跡。
很顯然, 赫爾曼是瞬移離開的。
至于那個羅尋非,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之後他還特意去了安保室一趟, 調取監控。
整個向導中心的走廊上都有監控。
至于病房內, 涉及病人的隐私,并沒有安裝任何的攝像頭。
但很奇怪, 攝像頭甚至沒有拍到赫爾曼進入羅尋非房間的畫面。
畫面裏只有赫爾曼走出崔洋房間,大步離去。
然後一個轉角,身影就消失了。
另一側的攝像頭并沒有拍到他的身影。
安保人員原本正在房間裏打盹,黎晝到時,他吓了一跳。
以為黑塔裏出了什麽岔子。
黎晝問他,之前安保監控室裏有沒有其他人來過。
那個安保人員也是一問三不知。
黎晝知道,線索到了那裏,算是徹底斷了。
羅尋非的消失,明面上無法再跟赫爾曼扯上任何聯系。
這次行動已經結束了。
赫爾曼離開,也無可厚非。
身為黑塔的總部長,他的行蹤去留,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甚至連這一次行動的事後複盤,他也不需要參與。
只用等着所有人将任務報告寫完交給他就好。
夏夢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黎晝又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忽地問道:“你怎麽了?”
夏夢怔怔擡頭:“什麽?”
黎晝關切地望着她:“你看起來心緒不寧,發生什麽了?”
夏夢沒法解釋。
解釋起來太長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說:“走,我們回崔洋那裏。”
崔洋的病房內,此時人已經全走了。
只剩下他一個小孩子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興許是因為羅尋非憑空消失,令夏夢實在放心不下,她決定在崔洋的病房裏留下來。
崔洋的燒已經退了。
但人還沒醒。
躺在那裏,瘦瘦小小的,孤零零的。
之前他被送進隔離中心,因為情況特殊,所有人不允許探視。
這在精衛中心其實也很常見。
一些個重症病患平常也是不允許探視的。
每個月固定時間探視。
但夏夢問過護工,他家裏的人有沒有來探視過,哪怕是送幾樣東西,來問問情況,都不曾有過。
夏夢想到精神圖景裏那個可可愛愛的小兔子,不禁有點心疼。
小孩子挺可憐的。
身患自閉症,又有那樣的異能,将來只怕也很難像正常人那般生活。
黎晝靠在她身後的牆邊,說:“你放心吧,他既然覺醒了,又是珍貴的預知異能,黑塔不會丢着他不管的。黑塔內部有很完善的培養機制,而且——”
他頓了一下,說:“黑塔想用他,必然會好好培養他。”
夏夢聞言盯緊了他的表情。
他的這番話,是在說崔洋,還是在說他自己?
聽說他從小就沒了父母,因為覺醒得早,早早被帶進了黑塔。
然後,就因為S級哨兵的身份,一直輾轉于全球各個黑塔之間。
夏夢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像你一樣嗎?”
黎晝很幹脆地點頭了。
他說:“雖然我不怎麽喜歡黑塔,但不可否認,黑塔确實能夠提供有效且可靠的幫助。”
夏夢輕輕呼出一口氣。
黎晝這麽說,稍稍令她覺得寬慰了一點。
黎晝望着她,輕聲問:“現在能跟我說說,在裏面你都遇到些什麽了嗎?”
夏夢沉默。
她不說,黎晝就那麽安靜地等待着。
也不催她。
良久,夏夢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輕輕地說:“如果我說,那個精神圖景裏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你會怎麽想?”
這次換黎晝沉默了。
他:“……什麽意思?”
夏夢:“比如說,身份牌,本身就是預知的一部分,你會怎麽想?”
黎晝微微眯了下眼,慢慢消化夏夢所說的話:“你是說……紅黑國王?還有……紅桃皇後?你是指我們三個人的關系,是預言?”
夏夢嘆* 氣:“可能也不僅僅只是預言。”
她仍然記得羅尋非在看見她的時候,那不是個看陌生人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位多年老友。
羅尋非是為她來的。
赫爾曼·德萊塞也是。
他們都說認識她。
他們都說是為了她而來的。
可她毫無印象。
她一無所知。
她查了羅尋非的履歷。
他是個非常資深的心理治療師,更是英國那邊數一數二的沙盤治療師。
也就是說,在他所布置的沙盤上,不會有任何廢棋。
他的每一處落子,肯定都有他的深意。
他想要通過沙盤告訴她什麽。
而且他相信,她能感知到他的意思。
——被童話故事堆砌成的沙盤。
如果将崔洋的精神圖景劃分出地圖的話,那麽紅黑國王的地盤,應該就是處于最核心的位置。
四周被無數的童話故事包圍。
比如《灰姑娘》,比如《白雪公主》,比如其他哨兵去的童話。
童話故事應該就是第一關。
異化的精神圖景總是如此。
一層迷惑人的表象,一層核心。
想要到達核心,必須得先拿到藏在表象下的鑰匙。
而那枚藏在一個個童話故事裏的鑰匙,應該就是崔洋。
那只小兔子。
只要遇不到那只兔子,他們就走不出外圍的表象,始終無法到達核心區域。
這或許也是羅尋非的刻意為之。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将無關的人攔在外圍。
——這麽說,能走進核心區域的人,都是他想要放進去的人?
有多少人進去了?
她,赫爾曼,黎晝,蘇方曉,歐旭。
不,不對。
準确來說,赫爾曼和黎晝,從一開始,就被放在了核心區域裏。
而歐旭和蘇方曉,則是被她誤打誤撞帶進去的。
……或許也不算誤打誤撞。
一開始,小兔子不也給歐旭了一個心願了嗎?
可能是出于哨兵天然對向導的親近感。
也可能,是羅尋非在給小兔子布置“999個心願”的任務時,悄悄給他下了暗示。
讓他将心願交給向導。
也就是說,這個預知的沙盤裏,原本的主角就只有三個人。
她,黎晝,赫爾曼。
而她和赫爾曼,原本身在同一陣營。
她是紅桃皇後,而赫爾曼是國王。
黎晝在對面陣營。
羅尋非想告訴她什麽?
赫爾曼才是她的盟友嗎?
黎晝才是站在她的對立面的那一個?
羅尋非當時說,預知的結果,是她會殺死黑桃國王。
而很顯然,就結果而言,她殺的是赫爾曼。
那麽,現在算是……她打破了既定的未來了嗎?
不知怎麽的,夏夢忽然想起了黎晝之前說過的,他要找到自己的刻印向導,并且殺死她。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她呢?
夏夢擡起眼,對上黎晝深深望過來的視線。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黎晝覺醒當天,屬于他的預言告訴他,要殺死那個刻印向導。
而她現在被拽進羅尋非為她打造出的預言裏。
然後告訴她,要殺死黎晝。
太可笑了。
夏夢靜靜地問:“你相信預言嗎?”
其實這話問得奇怪。
他怎麽可能不信呢?
若是他不信,他過去十幾年都在幹什麽呢?不就是在找那個人嗎?
那個預言,或許曾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信仰。
找到那個人,才是他活着的意義。
黎晝放下手臂,站直身體。
他走過來,半跪在夏夢的面前。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虔誠地印下一個吻。
他:“曾經相信。”
他:“但現在我的信仰是你。”
他擡起頭,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不要怕。”他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