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047章 第47章
下午三點多, 兩人差不多已經将她想買的東西全買齊了。
夏夢一開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光讓黎晝當保镖,還讓他當了拎包小弟。
于是她幹脆就提議她也買點東西回送他, 意思一下。
夏夢:“你剛搬進來, 那房子裏估計什麽日用品都沒有吧?需不需要置辦什麽日用品?我送你一套吧?”
黎晝很随意地聳肩, 從善如流:“我都可以, 你想送什麽?”
夏夢想了想,提議道:“你缺什麽?”
夏夢其實算是比較務實的人。
她家裏的布置就很簡單, 但是每一件添置的家具都是實用的東西。
在她看來, 要送當然得送人家用得着的東西。
黎晝想了想,又想了想, 想不出來。
如果夏夢算務實,那他就算随性了。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基本都在到處跑的緣故,他從來不會對一個地方會産生歸屬感。
不管是酒店還是宿舍, 不管是辦公室還是小公寓,對他來說,都一樣。
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待着。
不可能跟“家”這個字眼聯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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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黎晝連家究竟是什麽樣都不知道。
不過, 如果能布置成夏夢家那樣, 簡單而溫馨, 他倒也覺得很不錯。
黎晝問:“你覺得我缺什麽?”
說話間, 兩人已經進了電梯。
夏夢聞言, 直接落落大方表示:“那這樣吧,我去你家看看, 缺什麽我回頭幫你買。就算是我感謝你這幾次出手幫忙了。”
黎晝點點頭:“謝了。”
夏夢好笑地勾唇:“明明是我謝你, 你還跟我說什麽謝?”
黎晝偏頭看她,似乎不自覺地被她的笑容感染, 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幫你,也只是因為我想幫你而已。”
夏夢聞言,朝他比個大拇指:“可以可以,助人為樂,現代活雷鋒,你這思想境界太高了。”
非常熟練地給他又發了一張好人卡。
黎晝:“……我謝謝你。”
……
電梯停在了黎晝家那一層。
夏夢幹脆直接上他家去,看看他家裏還差什麽。
黎晝打開門,示意她先進。
夏夢在玄關脫了鞋,赤腳往裏走。
入住之前,房東阿姨已經将這裏打掃過了。
房間格局與樓上她家差不太多,也是兩室一廳的格局。
黎晝的行李特別少,基本上就只有兩套黑塔制服和一點換洗的衣物。
除此之外,別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夏夢放眼望去,這個房間似乎還維持着原本待租的樣子,看起來根本不像有人在住。
……他這缺得也太多了。
她轉頭張望了一下,發現他這連喝水的杯子都沒有。
更別說廚房各種廚具了。
廚房裏空空蕩蕩的,客廳和卧室裏也是,除了基本的家具,什麽都沒有。
夏夢心想,這缺得也太多了。
幸好她剛才沒有誇口說要幫他全部置備齊全,那不得傾家蕩産了嗎?
她從卧室門口往裏看了看,床上僅僅只鋪了一床最簡單的床罩,連被子* 都沒有。
她疑惑地回頭看他。
黎晝:“沒事,我不需要。”
他早就習慣了,随便在哪裏都可以睡。
夏夢無奈地搖搖頭:“你這過得也太糙了。”
先前他給她做那頓紅燒牛肉面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個精致boy,沒想到來他房子裏看一眼就直接打回原形了。
夏夢看看外面,天氣有點熱了,她實在有點懶得再出門。
于是她直接說:“我樓上還有一床閑置的空調被,我拿下來給你先用着吧。順便再給你拿一套新的三件套。”
黎晝靠在旁邊的牆上,聞言輕笑:“謝了。”
于是夏夢轉身準備回家拿東西。
黎晝又屁颠颠地跟上。
上電梯的時候,正好碰上房東阿姨回來。
房東阿姨笑着看看他們倆:“哦喲,小夏你到樓下住啊?”
夏夢失笑:“哪兒跟哪兒啊,我就到樓下看看。”
房東阿姨看看她,又看看站她身後的黎晝,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原來是他去樓上住。
現在的小年輕也真是的,反正都一起住了,還非得租兩間房子,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麽?
于是,在房東阿姨八卦的眼神中,夏夢只能眼觀鼻鼻觀心。
電梯到了樓上,夏夢飛也似地沖出去開門,順手将黎晝也拉進了房間。
大門在身後關上,夏夢換了拖鞋進門,徑直就在沙發上坐下了。
黎晝站在玄關頓了頓,疑惑地問:“你不是……?”要給他拿被子嗎?
夏夢擺擺手:“先等等吧,這會兒出去沒準還得碰上房東阿姨。”
她随手指了指:“你随便坐,想吃什麽喝什麽都随意。”
黎晝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雙手拎着她買的東西往廚房去。
他的那只貓就從玄關邁着貓步走了出來,熟練地跳上沙發,直奔夏夢那只小白鼬而去。
夏夢擡眸一看,就笑了:“貓師傅又來上班了啊?正好,我背上好酸,你給揉揉呗?”
貓師傅才剛來到小白鼬面前,還沒大發淫威,竟然眼睜睜就被抓了壯丁。
它眼巴巴地扭頭看了黎晝一眼。
誰家精神體成天幹這種活啊?
黎晝正熟練地将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置好。
聞聲,他朝貓貓遞了個眼神。
只一眼,貓貓就瑟縮了一下,不情不願放開已經到手的小白鼬,憋屈地開始幹活。
夏夢往沙發上一趴,它就蹲坐在她的背上,兩只白手套在她後背上揉揉捏捏。
貓師傅動作越來越熟練了。
沒多久,夏夢就趴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半晌,黎晝無聲地走過去。
在沙發前慢慢地蹲下來。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睡着的側臉。
鬼使神差地,他情不自禁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臉。
手探過去,還沒觸碰到她臉上的肌膚,指尖先一步感受到了她徐緩的溫熱鼻息。
指尖頓了頓,緩緩下移。
隔着不到一公分的距離,無聲地描繪着她豐潤美好的唇形。
黎晝的視線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了很久。
“喵~”
陡然響起的貓叫聲令黎晝驟然回神。
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湊了上去。
他一瞬間有些心慌,下意識擡頭拉開了距離。
他擡起頭,看向貓叫的來源。
他的精神體還趴在夏夢的後腰上。
它趴在那裏,靜靜地注視着黎晝,像是在看什麽奇怪的景象。
都說動物的眼睛最純粹。
某一個瞬間,黎晝仿佛覺得自己的一些心思在它眼前無所遁形。
他倏地擡手一揮。
精神體直接在原地散成了一團淡藍色的輕煙,飄飛出一段距離之後,再次聚攏成貓的形态。
貓貓跳下沙發,一下子跑遠了。
黎晝重新看向夏夢的睡顏。
想起之前夏夢贊美他樂于助人。
哪裏是他樂于助人?
他只是……從第一眼看見她起——
注視她,追随她,仿佛就成了他本能的一種習慣。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仿佛,他的身體本能在告訴他,她應該是他的刻印向導。
可是……這可能嗎?
其實,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關于夏夢有沒有可能就是他的刻印向導這件事。
一開始他覺得不可能。
時間上就對應不上。
夏夢覺醒得太晚了。
而他十幾年前覺醒時,就已經能明顯感應到那位向導的存在。
他能感應到,那個向導就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某一處。
雖然說那個時間點,夏夢已經出生,已經十幾歲了。
但她沒覺醒,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
沒有精神力,就不會被感知。
可要說她不是……
黎晝若有所思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這些天來,每次夜深人靜,午夜夢回,他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思考夏夢就是那名刻印向導的可能性。
她是什麽時候覺醒的?
他們照面的第二天,她就覺醒了。
這難道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
她的覺醒,與他有關嗎?
所有的疑點都在提醒他,她對于他或許與衆不同。
可偏偏他始終無法找到任何确鑿的證據,證明她就該是那個人。
這些天裏,每次注視着夏夢的眼睛,他的內心總是冒出很多複雜又矛盾的情緒。
一方面希望她就是那個人。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什麽總是毫無來由地被她吸引視線,占據思想。
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她是。
他不希望将來有一天,他必須将刀尖對準她。
……
夏夢感覺自己又陷進了某個精神圖景裏。
最近這種情況出現得太頻繁,以至于夏夢第一時間就認定了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而是在某人的精神圖景裏。
那麽問題來了。
這裏是誰的精神圖景?
周圍彌漫着大片的煙霧。
隐隐有水聲,還有風吹樹葉的“唦唦”聲。
随着雲霧散開,她看到自己身處一片陌生的地方。
面前是一座寬敞的歐式方型水池,水池四角立着四座白色的天使雕塑。
長着翅膀的小天使正在捧着水瓶向水池中傾倒。
夏夢聽到的水聲就來自于這裏。
水面上飄浮着鮮紅的花瓣。
還有一叢叢盛開的玫瑰花長在水池邊,嬌豔地倒映在水面上。
水似乎是溫熱的。
水面上氤氲着帶花香味的水汽。
這座水池應該是浴池。
水池四周,是十幾根幾人合抱的灰色花崗岩石柱,足有十幾米高。
石柱上雕着精美的浮雕圖案,石柱外,載滿了各種各樣的寬葉植物。
時有鳥鳴聲傳來。
浴池頂部是中空的。
和煦的午後陽光從天空中斜斜灑落下來,将整片水面切割成光暗兩面。
夏夢感覺到自己似乎剛從水中出來,身體懶洋洋地靠在水池盡頭的矮榻上。
矮榻上也雕刻着精美的浮雕,華麗的絲綢靠枕墊在她的身下。
她懶洋洋地支着腦袋,偏過頭,能看到矮榻的外側,是視野開闊的一片山林。
這座古代歐式的浴池似乎建在一座山上。
山下是茂密的深林,杳無人煙,遠離塵嚣。
她不知道這是哪裏。
也不知道這是誰的精神圖景裏。
但奇異的是,她并不感到恐懼或是害怕,甚至也不覺得排斥。
或許是這兒的陽光與溫度剛好,她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這時候,浴池的另一端,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個男人。
是個五官深邃的混血長相的男人。
男人身上僅披着一件長衣,窄窄的腰間微束,寬松的布料披在左肩上。
露出右肩與胸前肌肉緊實的線條。
被布料遮擋的左胸上,似乎有一道紋身一般的印記。
只露出了半邊,線條很細,花紋精致繁複,夏夢看不清那具體是什麽樣的圖案。
男人似乎也剛洗完澡,深棕色的頭發上還滴着水。
夏夢微微怔愣,就那麽看着男人一步步地走到近前。
她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這個人。
但身體卻絲毫沒有出現緊繃或是排斥的反應。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到她的前面,不到一米的距離外。
“你是誰?”她好奇地問。
然而男人并沒有回答她。
他低下頭,彎下腰半跪下來,就跪在她的腳邊。
然後,她就那麽看着他俯身探手,小心翼翼,又無比珍重地捧起了她的腳。
夏夢垂眸看去。
她這才發現她自己身上也是類似的裝扮,全身上下僅有一條白色長布纏繞,雙肩與腰間由花紋精致的飾品束起,修長光潔的腿上露在外面,手腕和腳腕上也有着類似花藤般的裝飾品。
男人捧起了她的一只腳。
傾身低頭珍而重之地在她腳背上落下一個微涼的吻。
夏夢挑了挑眉。
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男人緩緩擡起臉來。
那是一張很漂亮的臉蛋。
精致得如同希臘神話中的神明。
夏夢注視着他。
神明有着一雙溫潤的,仿佛帶着水光與星光的,灰藍色的眼睛。
像是一池清透的池水,倒映着天光與星辰。
慢慢的,那雙漂亮得令她心驚的眼睛裏,一點點盈滿了淚水。
夏夢愣住了。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咋的?
親了她的腳就讓他這麽委屈嗎?
那別親啊!
她這麽想着,忽然手上被什麽東西輕輕地砸了一下,觸感溫熱。
她垂眸,發現手背上突然出現了一道水痕。
她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什麽,擡手輕觸自己的臉頰,發現兩頰同樣是兩道溫熱的淚痕。
她竟也落淚了。
難以名狀的悲傷湧上來。
這一刻,她似乎清晰地共情了眼前這個男人內心的悲痛。
雖然她完全不理解他在悲傷什麽。
“你……在哭什麽?”夏夢疑惑地問道,她伸出了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左手下意識輕輕捧住她的手。
他将臉貼上她的掌心,像是一只祈求主人垂憐的小狗。
他緩緩地閉上眼。
眼眶中盈滿的淚水順勢滑落下來,沾濕了夏夢的掌心。
“轟——”
這時候,天空中突然毫無征兆地響起一道驚雷來。
夏夢猝然回眸,眼睜睜地看着遠處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劈下了一道血紅色的閃電。
下一秒,那原本小狗般蹭着她手心的觸感突然消失了。
夏夢回眸,卻見剛才那個男人突然變了神态。
他睜開眼睛,灰藍色的眼眸中血紅色的光芒流轉。
他身上那身純潔的白色衣服也不知何時變成了比夜色還深的深黑色。
眼神變了,表情變了,連姿态也變了。
那原本小心翼翼仰望她的男人,轉瞬間氣勢驚人。
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卻仿佛驟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身後,天空驟然陰沉下來。
黑沉的濃雲翻滾。
清澈見底的水池忽然成了血水般的紅色。
他的手忽然用力攥緊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往他的身邊扯了過去。
夏夢一時不防,被他扯得身體一傾,他卻順勢侵略性十足地壓上來,擡手在她肩膀上一推,直接将她的身體推得躺平下來。
夏夢想斥退他,大聲道:“你在幹什麽?住手!”
手中下意識地想要凝聚起精神力。
可什麽都沒能凝聚出來。
那人仿佛早就料到了什麽,用力地壓制住了她的四肢。
單手将她的雙腕抓過頭頂。
男人冷冷地注視着她,眼神中有徹骨的恨意。
拼命掙紮的夏夢突然一愣。
恨意?
突然間,他低下頭,重重地朝她吻下來。
唇舌滾燙交纏。
他吻得極兇極霸道。
夏夢被吻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要被他吞下去了。
她恐懼得忍不住顫抖起來。
……
夏夢驟然睜開眼睛。
眼前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身下是柔軟的沙發。
她是在自己家裏的沙發上。
外頭的天色灰蒙蒙的,不知是傍晚還是黎明。
她呼吸急促,整個人都還沒從剛才的景象裏抽身出來。
她擡手擦了下額角的冷汗。
手腕上被桎梏的疼痛仿佛還沒褪去。
她定了定神,努力平複呼吸。
糟糕。
居然真是個夢。
她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夢裏那個……不,應該是那兩個男人,是誰?
棕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深邃如混血兒的五官……
是黎晝嗎?
可黎晝似乎,根本不是他們兩個之中任何一個人的樣子。
那兩個男人像是兩個極端,一個極白,一個極黑。
像是天堂中聖潔的天使,和地獄中冷血的撒旦。
但就算如此不同,理智上她還是忍不住将這兩個人與黎晝聯系在一起。
對號入座。
這夢做得荒誕又古怪。
夏夢抹了把臉,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
她擡眸看向四周,黎晝已經走了,他的貓還在,就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裏,跟二狗抱成一團,兩個小家夥睡得正深。
她起身想去洗一把臉。
路過廚房的時候,看到餐桌上擺着三盤燒好的菜。
似乎已經涼掉了。
夏夢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收回目光,進了浴室。
洗了個澡。
總算洗去了一身的黏膩。
夏夢出來看了一眼時間,早上6點20分了。
外頭的天色越來越亮。
出來的時候,沙發上已經沒有那只貓的蹤影了。
二狗縮成一團還在睡,被貓壓得扁扁的,整個陷進了沙發裏。
不知怎麽的,夏夢陡然就想起了剛才自己在夢裏被那個黑衣服男人壓在枕頭堆裏吻得喘不過氣的畫面來。
夏夢撇撇嘴,伸出指尖戳了二狗腦袋一下。
她沒好氣地嘟囔:“……怎麽你也不争氣。”
……
十分鐘後,夏夢抱着被子和一套床上三件套,敲響了黎晝家的門。
黎晝似乎不在家。
她按了很久的門鈴,都沒人開門。
就在他轉身準備走的時候,房內的人才終于姍姍來遲地打開了門。
黎晝打開門,單手握着門把,另一只手按在門框上。
他垂眸看她,輕聲問:“怎麽了?”
夏夢的視線下意識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他沒穿上衣,下半身穿着一條寬松的長褲。
他似乎剛醒,眼中還殘留着一點睡意。
他睡得似乎并不好,額間,頸間,都是密布的薄汗。
夏夢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左胸胸口。
與她夢中那兩個男人不同是的,他的胸膛上并沒有那個紋身一般的印記。
其實她知道夢裏那個印記是什麽。
應該是刻印的标記。
她沒有親眼見過,但據說哨向刻印之後,兩人的身體上會浮現出刻印的圖騰。
圖騰的圖案每個人都不一樣,位置基本上要麽在左胸口,要麽在脖頸,要麽在腕動脈上。
黎晝頸上和手上都沒有刻印的痕跡。
此時她确認了,胸口也沒有。
夏夢面色如常地收回視線。
她:“昨天不是答應了要送你被子和三件套嘛。這不?我給你拿過來了。還有啊,我睡着了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嘛。你昨晚該不會又是在卧室裏坐着睡的吧?”
黎晝沉默。
被她猜中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是坐在陽臺上。
夏夢并不知道,她對很多哨兵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夜晚間,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視線便忍不住躁動起來。
他坐在陽臺,是為了震懾那些不知死活的窺探視線。
是為了告訴他們,夏夢,不是他們能夠癡心妄想的人。
結果剛到半夜,他就不知怎麽的入了夢。
具體夢了什麽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只記得似乎夢到了夏夢。
夢到她含淚的雙眸,和她溫熱柔軟的雙唇。
……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下午的妄念,在午夜時便從他的潛意識裏鑽了出來。
肆無忌憚地将他拉進了他妄想出來的夢境裏。
這夢太過活色生香,以至于此時此刻,他忽然有點心虛得不敢看她的眼睛。
生怕她那雙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他在夢中放縱的非分之想。
他偏移視線,目光落在她懷裏抱着的被子上。
他伸出手,主動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低聲道了聲謝。
但完全沒有讓她進來的意思。
黎晝閃躲的視線明顯不太正常。
寫滿了心虛。
可惜夏夢此時看見黎晝,也有點心神不寧。
滿腦子都是夢裏那倆既像他,又不像他的兩個人。
“那什麽……”夏夢撓撓頭,“反正醒都醒了,要不咱們今天就早點去吧?”
黎晝抱着被子點點頭:“好。”
夏夢轉過頭,飛快轉身:“那……二十分鐘後出發。”
……
自從夏夢開始在黑塔上班,她常坐的那一節車廂肉眼可見地擁擠起來。
穿黑塔制服的人似乎有意無意地都擠上了同一節車廂,将座位坐得滿滿當當。
今天夏夢臨時改了時間,終于又包下了一趟空車。
這次兩人上了車,竟然雙雙都有意無意地隔開了幾步遠。
夏夢注意着黎晝的走向,看他似乎要往車廂座位上去,她便直接在門口停住腳步,直接靠在了門邊。
黎晝那廂,雖然沒往座位上去,也不自覺地往另一側的門邊走去。
夏夢朝他看了一眼,正好對上黎晝瞥來的視線。
兩人視線一碰,又立刻不約而同地飛快移開視線。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各有各的心虛。
……
王向屹與夏夢約好九點鐘在特勤中心見。
夏夢趁早上到得早,先回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
電腦打開,她進入黑塔的系統。
系統的資料庫裏全是不對外公開的哨向資料。
夏夢進黑塔這段時間以來,空閑的時候,就喜歡進資料庫裏各種看資料。
以她的權限看不到什麽特別機密的資料,她就從最基礎的看起,惡補哨向常識。
她打算趁着今早上課之前,先解決一件她拖了好幾天的功課——精神屏障和精神圖景。
她剛覺醒那天,白主任順嘴跟她提過。
精神屏障和精神圖景,這跟精神體一樣,都是哨向人類覺醒之後的必修課。
可惜最近事情太多,夏夢就将這事兒抛在了腦後。
趁着現在有點時間,她決定先将落下的功課補一補。
她按照資料庫裏所描寫的方法嘗試了一遍。
将自己的精神力釋放出來,在身體裏構建出一個大世界。
先搭建精神圖景,再在外面造屏障。
然而這第一步夏夢就卡住了。
別說一點一點構建精神圖景了,她連地基都打不下去。
無論她怎麽努力,精神圖景就是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搭建不出來。
精神屏障就更不用說了。
夏夢嘗試了整整一個小時,一無所獲。
她睜開眼睛,整個人都茫然了。
咋回事?
她的精神圖景呢?
離家出走了嗎?
之前她還以為,撿到二狗的那片森林,就是她的精神圖景。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的精神圖景沒問題。
萬萬沒想到,那片森林不僅不是,而且她連精神圖景都沒有。
夏夢撓撓頭,冒出一腦門問號。
诶……不是?
是她操作失誤,還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信邪地又嘗試了一遍。
甚至比之前幾次更加地小心翼翼,更加的注重各個細節。
一整套流程下來,她再次茫然地睜開眼睛。
???
……
夏夢一直嘗試到臨近九點。
最後一次嘗試之後,她算是徹底放棄了。
看來靠她自己摸索是沒有用了。
只能回頭找老王幫她一起想想辦法。
一個連精神圖景都沒有的向導……
夏夢嘆了口氣。
算了,從覺醒的第一天起她貌似就沒在走尋常路。
沒有精神圖景而已,沒事噠沒事噠。
九點整,夏夢準時到達特勤中心的樓層。
電梯一開,就見王向屹已經到了。
他一身正裝坐在特勤中心前臺的沙發上。
王向屹擰着眉頭坐在那裏,肉眼可見的心情極差。
夏夢只一眼就懂了。
這裏周圍來來往往都是哨兵,哨兵的濃度極高。
王向屹又是個對哨兵厭惡程度拉到了極點的向導,要不是為了夏夢的特訓,他估計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出現在這個地方。
夏夢趕緊上前。
“師父!我——”她想趁機将今早發現的噩耗提前跟王向屹溝通一下。
結果王向屹見她來了,點點頭算是招呼,并沒有跟她寒暄的意思,直接勾了勾手,起身說:“我已經定好了特訓的房間,走吧。”
夏夢被他打斷了一下,注意力跟着轉移。
她跟上去,好奇地問:“特訓?您準備怎麽特訓啊?”
她還記得王向屹昨天說過,要教她自保的方法。
自保是怎麽個自保法?
類似于女子防身術那種的嗎?
師父準備怎麽教?
夏夢屁颠屁颠地跟着王向屹進了一間四面都是牆的房間。
特勤們專門用來特訓用的房間。
房間裏經過改造,牆壁上安裝的全部都是防彈、防爆的材料。
哨兵們在這個房間裏訓練搏擊、鍛煉異能、模拟實戰,所以這裏的安全系數很高。
房間裏已經有人了。
而且還是個熟人。
居然是昨天尾随她,然後被黎晝扔出去那個。
夏夢疑惑:“他怎麽在這兒?”
王向屹漫不經心地開口:“陪練麽,當然越多越好。這人渣好歹是個精神系,勉強還算有點用處。今天的特訓,就從他開始吧。”
夏夢張大嘴。
第一反應是,這麽做得到對面那人渣……咳,那人的同意了嗎?
他自願的嗎?還是被王向屹綁架來的啊?
看那人雙眼中滿是恐懼和驚慌的神色,夏夢感覺這幾個問題不用問了。
她默默轉頭問:“師父,咱們回頭會不會被告上審判庭啊?”
王向屹冷淡地勾了下唇角:“你以為審判庭是幹什麽吃的?哨兵敢對向導下手,不将他拉去蹲個十年大牢就不錯了。他現在這頂多算戴罪立功。能給你當陪練,也算是榨取這人渣身上最後一點用處了。”
一口一個人渣。
王向屹怨念很深吶。
夏夢老老實實點頭,內心給這位倒黴仁兄點了個蠟。
昨天被黎晝收拾了一頓,感覺昨晚又被誰收拾了一頓,今天接下來估計又得被她收拾一頓。
所以說,做人不能心懷邪念。
不然得一次次地付出代價。
夏夢點完了蠟,随即毫無同情心地,期待地搓搓手:“師父,咱們從哪裏開始?”
王向屹擡起下巴,輕蔑道:“就從給狗拴上狗鏈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