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3章 第3章
52層，刑偵中心。
周啓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凝眸沉思。
不多時，周啓手底下的小助理端着兩杯咖啡過來，笑眯眯給周啓遞過去：“主任！您這人脈夠可以的啊！連學界大佬都能請過來！那咱們中心今後的精神鑒定——”
周啓淡淡說：“我和他的交情也沒到這個份上。”
今天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小助理立刻就明白了。
這位資深的免費外援怕是不可能成為他們的固定顧問。
太可惜了。
他随即又想起什麽來，趕緊報告道：“哦對了，您剛才讓我再去查查那個叫夏夢的女生其他的資料，我已經仔細篩查過了，沒有什麽特別的。”
其實他們早就核查過夏夢的底細。
黑塔不會貿然讓不相關的普通人類接觸到黑塔。
原本周啓也沒打算讓夏夢參與進來。
這次是個巧合。
據說當時去“請”的時候他們還考慮過将她打暈，直接送她回學校。
結果被王向屹不着痕跡地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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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達黑塔之前，周啓手上已經有了夏夢的詳細信息。
24歲，京北大學精神醫學系研究生在讀，即将畢業。
王向屹的關門小弟子，在校成績優異，履歷金光閃閃。
家世清白，父母都是普通人類，家族中沒有出現過任何哨向人類。
她的年齡已經遠遠超出了12-18歲的哨向覺醒期。
且大概率體內并沒有攜帶任何哨向基因。
也就是說，她以前跟黑塔沒有過任何交集，今後估計也不會有。
周啓抿唇沉思。
但他總覺得，這個夏夢，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
感覺沒那麽簡單。
“哦對了。”周啓忽然想起什麽，偏頭吩咐道，“今天大概會有個哨兵來報到。”
“好的。”助理掏出筆記本，随口問道，“叫什麽名字？”
周啓看向窗外，平靜地吐出兩個字：“黎晝。”
小助理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擡頭，語調控制不住地上揚：“那個黎晝？傳說中全球僅有七位的S級哨兵之一？S級中唯一的中國人？他居然來咱們這兒了？”
語調一句比一句高，足見他的激動。
周啓沒回應，算是默認了。
“不過主任……”小助理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聽說他這幾年一直在國外啊，為什麽不讓他坐鎮國內的黑塔？随便哪一座都好啊……”
周啓不徐不疾開口道：“S級哨兵相當于是守護全人類的維和力量，他們的存在本身* 就是跨國界的。”
小助理：“那他這次回來是……？”
該不會是首都要出什麽大事了吧！？
周啓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吩咐道：“到時候你幫我安頓好他。”
小助理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好奇心越了界，連連點頭：“好好好，沒問題。”
塔外晴空萬裏。
高處風卻很大。
無人注意到的黑塔塔尖上，周啓口中的人，此時正半蹲在塔頂上，頂着高空呼嘯而過的風，擡手搭眉，俯瞰大地。
那是一個很年輕很俊朗的男人，棕發灰眸，乍一看似乎有幾分東斯拉夫人的血統。
穿着一身與時下四月的氣候不太相符的花襯衫花褲衩，身材挺拔修長，額頭上架着一副太陽眼鏡，一頭柔軟的頭發略有一點長，被随手紮在腦後，束成一個小揪。
他一身風塵仆仆，精神頭卻很好，正神采奕奕地四處張望。
蒼穹之下，大地蒼茫。
男人微微仰起臉，鼻尖在風中深深地嗅了一口：“……好像真有股熟悉的味道，在哪兒呢？”
喃喃自語間，他忽然若有所覺地低頭朝塔下看去。
……
電梯內，夏夢端出一副乖巧的姿态洗耳恭聽。
“嗯好，師父，還有什麽？”
可惜王向屹完全不吃她這一套，甚至還一眼看穿了她的敷衍。
啧，小狐貍崽子又開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王向屹重重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有時間關心不相幹的人，不如趕緊把我三天前交代給你的分析報告寫完。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要看到郵件。”
夏夢震驚地看向老師。
七點！？
那不相當于她今晚得通宵了嗎！？
之前不是都說好了給她一周的時間！
一下把deadline提前那麽多，老王這是想要她的狗命啊！
夏夢不敢置信：“師父，你是魔鬼嗎！？”
王向屹冷酷無情地答：“可以是。”
夏夢耷拉下腦袋，生無可戀地喃喃自語：“……蒼天吶，這地獄般的世界，這魔鬼般的師父，不如都炸了吧。”
王向屹嗤笑一聲。
“想得倒挺美。你炸了我都不會炸。”
師徒倆這麽你來我往的互怼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電梯到達一樓。
“叮”的一聲脆響之後，電梯門滑開。
王向屹前腳才剛邁出去，下一秒，眼前剎那間轟然炸開一道劇烈的火光。
轟——！！！
灼熱的氣浪滾滾撲面而來，直接糊了師徒倆一臉。
卧槽！？
真炸了？！
爆炸發生在黑塔大門處，空曠的大廳內一陣兵荒馬亂，警報聲驟起——
有人大叫：“有哨兵暴走了！是個A級！”
“該死！居然還是個火系異能！”
“趕緊叫外勤隊過來支援！保護好現場群衆！！”
“立刻疏散人群！！所有向導和非戰鬥人員請馬上撤離！！”
尖叫和咆哮聲此起彼伏。
多名哨兵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
可是火勢太大了，所有哨兵只能站在一定範圍外，一邊保持警戒距離，一邊等待增援。
大門口像是燃燒着一個巨大的火球，将那名暴走的哨兵包裹在內。
火球所過之處，人人避退，無人敢攔。
王向屹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一邊捂着胸口一邊哆哆嗦嗦抓住夏夢：“走走走，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可話音還沒落，只聽不遠處一名哨兵朝他們大聲喊道：“快閃開！！”
師徒倆眼睜睜地看着那團火球倏地朝他們逼近，熱浪強勢襲來，仿佛瞬間就要将他們吞沒了——
夏夢瞳孔瞬間緊縮，強烈的求生欲爆發。
她下意識反手拽住王向屹的手臂，剛想要使力将他推出去。
下一秒，眼前忽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姿态輕盈地一躍而下，剛好擋在他們與火球之間，一擡手，便從容不迫地按住了暴走的火球。
夏夢睜大眼。
熾烈刺眼的火光中，她看到一道挺拔矯健的背影。
火光灼上了他棕褐色的發絲和飛揚的襯衫衣角，光影交錯下，如同給這道身影鍍了一層五彩燦爛的神光。
耀眼得如同古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
——這本該是夏夢對救命恩人的第一印象。
奈何此時他一身花襯衫花褲衩，花枝招展的，穿得實在像是個亂入的海島觀光客。
不知怎麽的，這一刻，夏夢忽然好想問他：小哥，你是迷路了嗎？
火光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那名陷入狂暴的哨兵被控制住了。
那人手刀一劈，幹脆利落地将人制服。
從天而降的神明仿佛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直接就把這個棘手的麻煩解決了。
輕輕松松，就将一場血光之災消弭于無形。
回過神來的哨兵們紛紛上前，七手八腳開始實施急救措施，給昏厥過去的哨兵頸部戴上控制器。
“咔噠”一聲，項圈狀的控制器精準地在那人的脖頸上鎖死，銀白色的細環上亮起這人的等級編號A-BJ001596。A是哨兵等級，BJ是指北京分部的縮寫。
火星消散，濃煙彌漫。
整個大廳地板上一片狼藉。
但周圍的人似乎已經對這樣的狀況見怪不怪了，紛紛開始麻利地收拾。
還有不少人則驚奇地朝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強大哨兵看去，有人上前熱絡道謝：“謝了兄弟，幸好有你出手，不然今天怕是得出人命。對了，兄弟你哪個部門的？看着有點面生啊。”
那人慢條斯理揉了一下手腕，從容笑答：“今天剛到，還沒入職。”
回答完這句之後，他轉過身來。
夏夢正腳軟着。
師徒倆都是戰五渣，王向屹也好不到哪裏去，正哆哆嗦嗦在懷裏摸速效救心丸。
忽然就有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手腕上戴着一款黑色護腕，愈發襯得掌心白皙五指修長。
“你還好吧？”那人問道，聲音清朗。
夏夢順勢擡眸看向他的臉。
這位花褲衩小哥有一張十分陽光帥氣的臉。
五官精致深邃，眉眼明亮爽朗，唇角帶笑，甚至還有半邊酒窩。
連外貌看起來，都像是希臘神話裏的人。
她對上他幹淨清澈的視線。
四目相對間，熟悉的濃霧忽然飛速湧向她。
模糊中她聽到他的聲音仿佛在她耳邊般嘆息着呢喃，語氣焦急而彷徨：“——在哪？你在哪！”
同時還有一股幾近窒息的痛楚潮水般襲向她的腦海，無數龐雜的人聲伴随着清晰的惡意襲來，有哭聲，有尖叫，有吶喊，有哀嚎，有咆哮……雜亂無章地淹沒在他聲音的尾音裏。
夏夢心下不由一驚。
她從沒有在迷霧中聽到過這麽多這麽吵這麽……大量的聲音。
不像樊雪那樣只有一個人的聲音，眼前這個小哥的濃霧中，夏夢仿佛能聽見萬千人的悲鳴。
如同萬鬼齊哭。
……短暫的回音很快消散。
夏夢面不改色地眨了下眼，假裝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沒有任何異常。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這人的身量很高。
夏夢本身個頭就不矮，站在他面前，竟然只能夠到他下巴。
站定之後，她松開手，正醞釀着要怎麽正式表達謝意，那人的手卻忽然追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溫熱的溫度貼上她的肌膚。
夏夢驚訝地擡眸：“怎麽了？”
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是哨兵？”
夏夢一怔，直覺否認：“不是。”
哨兵？
她這副弱雞樣兒，看起來像嗎？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偶然間視線掃過遠處漢白玉牆上懸挂着的一排世界時鐘，忽然“啊”地一拍腦袋：“糟糕，我要遲到了！”
他飛快松開手，走到旁邊丢在地上的一只碩大黑色登山包，擡腳一勾一挑，伸手抓住背帶，然後拎住整個登山包往背後一甩，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他轉身快步朝電梯跑去，一邊回頭朝夏夢笑着揮手：“回頭見哈！”
夏夢将雙手插回上衣口袋。
她目送着他跑遠，被他爽朗的笑意感染，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從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一股朝氣蓬勃的生命力撲面而來。
連人走了，留下的餘溫都帶着清爽宜人的生氣。
這人仿佛天生招人喜歡。
也是，誰不喜歡陽光呢？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夏夢忽然回過神來——
啊！把老王忘了！
她師父還在地上坐着呢！
她趕緊轉身去攙王向屹。
老王似乎剛緩過來，一張老臉煞白，白裏還透着綠，綠裏透着黑。
夏夢趕緊補救地幫他扇扇風，殷勤地問：“師父，需不需要我送你到樓上醫療中心看看？”
王向屹擡手擺了擺，虛弱地說：“不用了。”
他擡眼看着整個黑塔大廳中滿地的狼藉，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當時即将被烈火吞沒的恐懼感，以及與死亡面對面的窒息感。
頓了頓，他忽然偏頭看她，認真地問道：“小夏，你之前不是問我，還有什麽嗎？”
夏夢疑惑，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王向屹指的是剛才在電梯裏，他那句“不要跟罪犯共情”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
王向屹直視着她的雙眼，緩緩接上了之前下電梯前未竟的後半句話。
“還有就是——”
“哨兵，其實遠比你想象的更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