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第31章 031
“不可以。”
顧驚野背對着傅瑜, 在衣帽間內收拾行李:“傅瑜,我要出國了,畢業證書拖延半年時間才寄來, 是我故意使然, 也是我給我們之間最後的機會。我本以為能在這期間學會愛上你,但很可惜……我注定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我們分開吧。”
如此冷漠絕情的一席話,猶如給予傅瑜一記毀天滅地的傷害。
傅瑜眼淚決堤一般洶湧而下, 他繞至顧驚野身前, 死死摟住顧驚野的腰身:“驚野哥哥, 求你不要丢下我,沒有你, 我會死的……求求你, 別抛棄我,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啊驚野哥哥, 求你了……”
縱使傅瑜苦苦哀求, 顧驚野仍然心如鐵石, 不為所動。
他彷如一尊始終冰冷無度、無法被捂熱的俊美雕塑, 讓傅瑜悲痛不堪。顧驚野冷靜地看着傅瑜為他哭泣、為他心碎,而後撒開傅瑜的手,沉吟片晌, 從行李箱旁拿出一份與當初如出一轍的文件袋,繼而從中掏出一沓資産證書等公證文件。
顧驚野啓唇,沉冷着聲道:“傅瑜,曾經從你這借用的錢財, 如今我十倍奉化。”
“還有, 額外給你京禦10%的股份, 作為這幾年的補償。往後,別再糾纏于我。”
他動作不算溫柔地揩拭去傅瑜臉頰的淚水:“好好照顧自己。”
說罷,他提起行李箱的拉杆,往大門走去。
“驚野哥哥,別丢下我……”傅瑜拽着顧驚野的衣擺,亦步亦趨地緊随其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依舊死乞白賴地說:“我以後只遠遠地看着你,你不去國外好不好?我不會繼續打擾你的,求你,別離我那麽遠……”
顧驚野卻一把将人扯開,轉過身,目光陰鸷地睨着傅瑜。
他驀地伸手掐住傅瑜的脖頸,傾身壓近,在傅瑜難以置信的目光裏,無情地說道:“傅瑜,你這副樣子,讓我厭煩至極,離我遠點。”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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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呆呆地望着顧驚野,淚流滿面,緊抿住顫抖的唇角。
半晌,傅瑜鼻音濃重地應下:“好。”
房門被用力掼上。
傅瑜站在顯示器前,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決然離去,仿佛過去一個世紀那麽久,他終于崩潰地哭喊出聲。
而目睹這一切的“顧驚野”,前所未有的焦急。
他想抱住正在絕望的傅瑜,想開口告訴他,那個顧驚野說的、做的皆不是真的,這一幕只是他最初簽訂協議時,預想過的一個假設分手的場景而已,在一起後,他從未真的想過抛棄傅瑜。
可“顧驚野”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丁點聲音來,也無法觸碰靠近傅瑜,更不能在傅瑜生病時照顧他,“顧驚野”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視角,見證着傅瑜從顧驚野出國後,由一位令人豔羨的天才少年,堕落成陰暗地底的淤泥,就像一朵明媚豔麗的玫瑰,盛放、零落、頹敗、再徹底枯萎。
起初,傅瑜白天埋頭學習,晚上整夜失眠,經常抱着顧驚野的衣服嚎啕大哭至淩晨,天亮時紅腫着眼睛繼續上課。
專業課的教授發現他不對勁後,便勸他好好休息,随後,傅瑜以免他人關注,開始靠安眠藥入睡,但随着藥物日複一日的抗性增強,傅瑜吞入的安眠藥劑量逐漸增加。
後來,大四上學期時,傅瑜搬出金渠公寓,并直博離開華城,來到距離它十萬八千裏的華大分校,葉城。
此後,傅瑜醉心于學術,每日不得空閑,并從不與學術以外人員交流,越來越封閉自我,而且由于夜間少眠,他對安眠藥的依賴過深,精神及心理狀況出現嚴重問題,形容也愈發憔悴,本就差勁的身體底子,徹底垮了。
傅瑜從最初的抑郁寡歡,時不時掉淚,到把自己關在宿舍自殘,割腕自殺,前後不過一年半時間。
之後,他又多次無意識的自殺,皆被室友救下,直到兩年期滿,出國發展事業的顧驚野終于回歸。
而“顧驚野”在不斷變換的時空與場景中,感到一陣陣極為陌生的心痛滋味。仿若有一把鏽鈍的斧頭,在不斷開鑿着他的心窩,直至豁口處鮮血淋漓,隐約可見篩子似的密密麻麻的窟窿。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顧驚野忍心将傅瑜抛棄,讓傅瑜徹底失去活着的念頭與希望,明明他們如此相似,打小一直活在家庭暴力與黑暗當中,他們應該相擁取暖才是。
這天,“顧驚野”看着傅瑜抱着書往寝室走去。
路上,傅瑜前頭結伴而行的同學,正談論最近轟動的新聞,據說有位顧總,分別給華大在華城和葉城的兩個校區,捐款五千萬擴建實驗樓,這位顧總還是從華大本部畢業的優秀校友,現今在國外發展的風生水起,國內的上市公司亦勢不可擋,名下坐擁資産無數,歸國後貌似要到他們葉城來發展。
傅瑜聽聞後,不禁神思恍惚,腳下一個踉跄,不小心摔倒并磕在路邊的燈柱上,“顧驚野”想要接住他,卻徑直穿過傅瑜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昏倒過去。
恰逢顧驚野來找傅瑜,顧驚野見狀連忙抱起傅瑜送往醫院。而傅瑜因長期營養不良、精神抑郁萎靡不振而瘦成一把皮包骨,看得顧驚野心疼不已,更是後悔不疊。
可在“顧驚野”看來,顧驚野是活該,因為顧驚野的狀态,也十分不好。
透過那雙黯淡黢黑的眼底,“顧驚野”似能看見他心裏一片空洞而黑暗的深淵——打理妥帖的外表,并不能掩蓋掉顧驚野腐爛的內在靈魂,就如同過期已久的劣質産品,總會滲透它的包裝,散發出無比惡臭的氣息。
“顧驚野”一邊唾棄顧驚野的卑劣,一邊又不受控制地與他融為一體。
于是,“顧驚野”進-入顧驚野的視角。
傅瑜醒來後,望着守在病床前的顧驚野,呢喃出聲:“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是真的。”
顧驚野撫摸着傅瑜的臉頰,低柔着聲說:“我回來了,傅瑜。”
傅瑜怔楞許久。
直到他真切地感受到顧驚野的體溫和觸感,他才真正地接收并消化此條訊息——“顧驚野回來找他了”。
但緊接着,傅瑜卻充滿抗拒地道:“還回來做什麽呢?”
他掙紮着,甩開顧驚野的手:“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沒有誰離開誰就不能活,顧驚野,請你遠離我的世界。”
而面對傅瑜的避之不及,顧驚野卻展現出格外溫柔的包容。
顧驚野告訴傅瑜:“一個人能活。但離開你,我活的再也不快樂。”
“瑜兒,這次沒有合約,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傅瑜不予回應。
顧驚野便強勢而又溫和地擠進他的生活裏,對傅瑜予以無微不至地照顧和陪伴,除卻親手給傅瑜準備吃穿用度以外,還會邀請傅瑜去他們曾經去過的農家院,一起去海邊看日出日落,帶傅瑜到溫泉館泡溫泉,看星空。
傅瑜每天既害怕再次深陷其中,擔心對方一離開,他便活的像行屍走肉,可又忍不住因顧驚野的靠近而悸動,他不得不承認,從過去到現在,他對顧驚野毫無抵抗力。
久而久之,拒絕與逃避慢慢變成半推半就,在一次次放低戒心後,傅瑜終是落入顧驚野捕獵的圈套。
傅瑜問顧驚野:“你愛我嗎?”
顧驚野點頭說:“愛。”
“我絕不會再丢下你,瑜兒。”
傅瑜卻并未因此放過審問他:“你什麽時候明白的,又是什麽時候開始愛我的?”
顧驚野聞言,認真思索許久,才坦言道:“出國後明白的。”
“忙完工作擡頭看不見你,每晚回到公寓沒有你的身影,路過商場給你買的東西卻送不出去……你的名字和模樣,一天出現在我腦子裏上百遍,可我還是很想你,瑜兒。”
“顧驚野”在他身體裏糾正道:“不是的,不是出國後明白的,前段時間就明白了!”
但無人聽到他的吶喊。
這時,顧驚野沉聲說:“反應過來時,我才發現,這種感覺很熟悉,原來它早已經刻進了我的骨子裏。”
“瑜兒,我也想要追溯源頭,确切地告知與你是何時。可縱使我的記憶力再好,也記不清究竟是出于哪一刻,哪一分,哪一秒愛上你的了。”
“顧驚野”難得贊同:“确實如此。”
“可你說過,對我厭煩至極……”傅瑜眼眶濕潤道:“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想過去找你,可我怕你用嫌惡的眼神看我……”
“不是的。”顧驚野抱住傅瑜說:“我只是,想給自己心理暗示,不要回頭……對不起,瑜兒,我不該出言傷害你。”
“顧驚野”在一旁冷笑:“你最不該丢下他。”
傅瑜揚起脖頸,笑靥燦爛地問:“真的嗎?”
“嗯。”顧驚野肯定地說:“我從來沒讨厭過你,我只是讨厭對你無可奈何的自己。”
然而,傅瑜并未因他的話而感到安心。
夜間傅瑜總是做噩夢驚醒,看到顧驚野在身邊後,他又躺下繼續閉上眼,可卻再也睡不着。有時候,他情緒莫名消沉,便不可控制地偷偷背着顧驚野自殘,被顧驚野發現後,他開始藏水果刀、剪刀等帶刃的器具。
“顧驚野”焦急地想要提醒顧驚野,可顧驚野蠢得無可救藥,不知道關心傅瑜為什麽要自殘,只是把刀具收起來,有什麽用!?
接連幾次後,傅瑜症狀不輕反重,顧驚野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卻已經來不及。
這晚,顧驚野咨詢過心理專家,回到家中,聽到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本以為傅瑜是在洗澡,可忽然間,他發覺浴室裏的水已經漫過膝蓋位置,而從浴室門縫間流到客廳瓷磚的積水中,夾雜着血液被稀釋後的淡紅色。
顧驚野當即瘋狂失控地沖向浴室。
“顧驚野”亦驚恐萬分地感到靈魂碎裂。
門一打開,大片鮮紅充斥着顧驚野的視野,傅瑜黑發披散,赤身露體閉着雙眼,毫無生氣地躺在浴缸中,凄美卻瑰麗。平靜而洶湧的水流沖撞着顧驚野的雙腿,他猛地腿軟跪倒在地,很快便被淹沒在無止境升騰的血液中。
“瑜兒,醒醒,不要離開我!”
顧驚野使勁渾身解數游向傅瑜,可距離卻越來越遠,“顧驚野”在窒息的憋悶中吶喊:“傅瑜,瑜兒……瑜兒!”
血液淹過顧驚野的頭頂,猛烈翻騰的氣泡将他與傅瑜往下壓,直到他們一起沉入深淵。
“顧驚野”痛苦不已,掙紮着脫離軀體,想要緊緊抱住身體冰冷的傅瑜,卻怎麽都碰不到,無計可施的“顧驚野”感到陣陣撕心裂肺,他癫狂崩潰,止不住地嘶吼:“瑜兒,睜開眼看看我……瑜兒……瑜兒……”
世界驀地轟然倒塌。
“瑜兒!”
顧驚野驚坐起身,滿頭大汗,心髒仿佛被生生剜開的疼痛尤為清晰深刻,他忙不疊尋找傅瑜的身影。
打開床頭臺燈,見傅瑜閉目躺在他身旁,顧驚野趕忙抓住傅瑜的手腕,摸上他的脈搏,随即是呼吸和心跳,确認傅瑜安然無恙後,顧驚野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下一瞬,顧驚野又不放心地低喚道:“瑜兒,瑜兒,睜開眼看看我。”
傅瑜嘤咛哼唧着挪動身體,自然而然地摟住顧驚野的勁腰,費力撐開眼皮:“好困啊,驚野哥哥。”
“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顧驚野拂過傅瑜的發絲,露出姣好的容顏。
他在傅瑜溫熱的唇上吻了吻,劫後餘生一般說道:“幸好沒事。”
好半天,顧驚野才慢慢從噩夢帶來的恐懼心慌裏緩過勁來。
因此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滿是冰涼的水跡,似是夢中不自覺流下的眼淚。
顧驚野如釋重負地擡手擦去,側身抱住傅瑜。傅瑜口腔裏仍殘留着昨晚的酒氣,鼻息噴灑在顧驚野前襟裸-露出的肌膚上,帶起酥麻的熱意。顧驚野彎曲頸項,完全不嫌地反複吻着傅瑜的唇。
還好那只是一場冗長的夢。
夢裏一切都已來不及,時間與生命無可挽回,感情破裂後再重修也終究不可能圓滿,那個以事業為重的顧驚野在傅瑜心上種下的惡咒,至死也未能消除,他只能帶着無盡的悔恨一起被埋葬。
幸而如今皆未發生,他也絕不可能讓噩夢發生。
顧驚野捏握住傅瑜的手指,清醒着等待天明。
他要在傅瑜醒來的第一時間,告訴他答案。
天色大亮時,傅瑜被顧驚野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他輕輕推攘着顧驚野的胸膛,道:“驚野哥哥,你抱的太緊啦。”
說罷,他倒吸口氣,宿醉後的頭痛,并未因睡前灌下醒酒湯而全然消失。
顧驚野幫他揉捏太陽穴:“瑜兒,協議結束吧。”
傅瑜身體猛地一僵,不等他多想,顧驚野便捂住傅瑜的嘴唇:“不分手,我們永遠都不分手。”
“但下次不可以喝這麽多酒。”
顧驚野松手,捏捏傅瑜的臉:“聽見沒?”
傅瑜卻呆呆的不作任何反應,好一會兒才眨眨眼睛:“真的嗎?”
顧驚野聞言猛然想起,夢中的傅瑜也有過此疑問,他不由慎重地道:“千真萬确,傅瑜。”
夢裏失去傅瑜的感受,只要稍作回想,他仍然感到剜心挖骨。
“我可以丢下任何事物、任何人,但絕不會丢下你。”
顧驚野帶着傅瑜的手,按在胸口:“你之前的種種猜測,便是證明,我确實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愛着你。”
傅瑜怔怔地看着他:“驚野哥哥……你怎麽突然開竅了?!”
“是我昨晚喝醉後,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嗎?!”傅瑜喜出望外道:“我沒有聽錯吧?你終于搞懂了嗎?”
他用力掐自己一把:“嘶!居然是真的!”
“驚野哥哥,我還以為你會……”傅瑜眼睛一熱,漫長的追逐、引導與等待,終于不負他的期望,在此時結出果來:“我好高興……驚野哥哥。”
無數次主動讨好後的失落,遺憾和打擊,似乎都是在為這一刻做鋪墊。
傅瑜不覺得委屈,卻很想哭。
“不哭。”顧驚野指腹摁壓着傅瑜的眼角:“乖,別哭。”
顧驚野擡起傅瑜的下颌,與他交換一個深吻。
額頭相抵,顧驚野低啞着聲道:“對不起,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不晚,一點都不晚。”傅瑜眼眶泛着紅,唇線也變得模糊,暈染出一片動蕩的豔色,他笑道:“才三年不到,我原本可是打算将攻略驚野哥哥作為終身奮鬥的事業目标呢。”
顧驚野聽完,沉默良久。
“瑜兒,往後,換我來愛你。”
“嗯。”傅瑜吸吸鼻子:“好!”
顧驚野又道:“瑜兒,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完全尊重你的意願。”
“什麽事呀?”
傅瑜難得見顧驚野這般态度:“老公,你怎的忽然間這麽……”
他略一思索,想到個合适的形容詞:“這麽乖,該不會背着我做壞事了吧?”
顧驚野彈下他的額頭:“不要胡思亂想。”
“事關你我的未來,你必須得知情。”
“嗷嗷。”傅瑜笑眯眯地說:“那老公你說來聽聽。”
“我需要出國兩年。”顧驚野淡聲說:“我想過,等你畢業再帶你一起去國外發展,但海外合作目前在進一步推進中,最多一個月,我就得飛過去。”
傅瑜皺起眉頭,臉色突變:“所以,是不能帶我過去了嗎?”
顧驚野搖頭。
他吻上傅瑜的眉心,溫柔說道:“我想問你,願不願意申請A校交換生,跟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開始?如果不願意,我就派人……”
他話未說完,便被傅瑜毫不猶豫地打斷:“當然願意了!”
“這還用商量嗎?我肯定是要跟着你的呀,老公在哪,我就在哪!”
“好。”
顧驚野揉揉傅瑜的頭發:“那辛苦瑜兒準備資料、走流程了。”
“一點都不辛苦,我保證一周以內完成任務!”傅瑜眉飛色舞地說:“我聽說隔壁班有學生讀研,班長也想讀研考博,正……”
顧驚野倏地反應過激地說:“你不準考博!”
傅瑜奇怪地道:“驚野哥哥,我沒想考博呀,博士每天那麽忙,都沒時間陪你了,我才不考呢。”
顧驚野卻并未放松警惕。
倘若哪天傅瑜不陪他,便要去考博了?
“瑜兒,你要徹底斷了直博這個念頭,聽見沒?”他緊緊摟住傅瑜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的事業要緊,但瑜兒你更重要。”
“若是你出事,我活着同樣沒什麽意思,明白嗎。”
顧驚野用低沉的嗓音,道出無比鄭重的一語,這也是傅瑜曾對他說過的話。
傅瑜莫名感到一股子悲傷在籠着顧驚野。
他輕撫着顧驚野的後背:“好,我答應你,驚野哥哥。”
少頃,傅瑜叼住顧驚野的耳垂,以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他不輕不重地舔-咬道:“老公,你可不可以喊我老婆呀?”
顧驚野喉結滾動:“暫時還不可以。”
“那要到什麽時候才行呢?”傅瑜笑着問:“老公,我們早已有了夫夫之實,一聲老婆又算什麽呀?”
顧驚野低咳一聲:“再等等。”
當天,傅瑜便着手申請流程,華大每學期都有交換項目,今年的名額雖沒有剩餘,但由于他前兩年獲得的獎項頗多,且每學年皆是系第一,績點無需擔心,大二無聊時考的托福雅思也是高分通過,華大校方得知傅瑜要做交換生,校長直接親自寫強力推薦信,A大那邊得知有如此優秀的學生要去他們那兒,很快便朝傅瑜敞開了大門。
與此同時,顧驚野和他物色好坐鎮京禦的人選洽談完畢,簽訂年薪合同。
随後,顧驚野又帶着傅瑜辦簽證、護照。
臨行前幾天,傅瑜睡前同顧驚野說:“驚野哥哥,出國之前,我想帶你去見一下我母親。”
“好。”
顧驚野別有意味地說:“确實很有必要見一下。”
“那就這麽說定咯?”傅瑜半邊身體都壓着顧驚野,雙臂圈住顧驚野的脖頸,一只腿屈起向上撩撥。
“嗯。”
顧驚野捏他的後腰:“不準亂動,好好睡覺,這幾天忙完,再給你。”
“好哦。”
次日,傅瑜接到班長林語棠的電話,林語棠說,班上一部分同學想給他辦個餞別宴,希望他能賞個臉。
傅瑜略微訝異:“給我餞別?”
“是呀,我們班女生可崇拜你了。”林語棠笑着說:“除去幾個小肚雞腸的男生,出于嫉妒不待見你以外,其他都是你的迷弟迷妹!你要出國兩年,我們可不得好好跟你告別一下呀?”
“其他班的學生也有想一起的,但我知道你嫌吵鬧,所以我都給拒了~”
“行,時間地點發在我微信上。”傅瑜淡淡地道。
除林語棠外,他其實與同班同學都不太熟悉,只記得坐在他周圍的個別幾位女生,人都挺活潑,不需要他多說話氣氛也能很熱鬧。因此也不必擔心,餞別宴上會很尴尬。
傅瑜跟顧驚野說完這事,顧驚野便道:“宴席結束我去接你,不許喝酒。”
“記住啦。”傅瑜撒嬌道:“驚野哥哥,沒有煩心事我才不喝酒。”
“有也不能喝。”
顧驚野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煩心事可以跟我說,我負責消除你的煩惱。”
傅瑜莞爾笑道:“好哦,老公。”
“我愛你。”
“我也……“顧驚野頓住兩秒,繼而生疏木讷地接上:“愛你。”
傅瑜一陣開懷大笑,愉悅地說:“連起來,完整地說一遍。”
電話裏安靜片刻,旋即傳來顧驚野低沉磁性的聲音。
“我也愛你,傅瑜。”
餞別宴設在華大附近的酒店,到場之人衆籌錢款開的最豪華包廂,傅瑜一問前臺便知花銷不少,飯菜加酒錢少說要小兩萬。
他便提前預付五萬,剩餘的屆時則會退回到他卡上。
一進包廂,傅瑜便被驚到了,場景布置的像極了求婚現場。
“餞別宴需要這麽隆重嗎?”
“那是必須啊!”林語棠拍着胸口說:“姐妹出場全都有。”
團支書攬着林語棠的肩膀笑道:“那一堆是咱們給你準備的禮物,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也不是貴重的物品,傅瑜同學,請你一定要收下呦。”
“謝謝你們。”傅瑜嗓子無端發緊:“我回國會記得給大家帶禮物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同學的好意,卻是頭一回受到這般盛情的歡送。
“不用滴。”
林語棠領着他坐下:“你能在姐妹們的群裏多冒泡,給我們撒點你和顧學長的糖就好啦。”
“唔。”傅瑜嘴角不由上揚:“那我一定會的。”
跟班長同桌的女生說:“有什麽喜事也一定要告訴我們喲~比如,國外很适合同性伴侶結婚滴,嘻嘻嘻嘻。”
“好。”傅瑜想了想道:“那我到國外就準備求婚。”
“顧學長真是太不給力了,怎麽還要你求婚啊?”林語棠嘆聲氣道:“我要是有你這麽如花似玉的寶貝男朋友,早在确定關系第一天就求婚了!哪可能等這麽久!”
“就是說啊……”
衆人七嘴八舌的吐槽,紛紛替顧驚野感到“恨鐵不成鋼”。
在一旁打牌的男生們聽罷,笑道:“顧學長愛情事業雙豐收,已經很讓人羨慕嫉妒恨了好不好?再讓他英年早婚,我們這些貧窮單身狗要怎麽活啊!”
“你們也可以創業,然後內部消化。”傅瑜建議道:“向我男朋友學習。”
“噗哈哈哈哈……”
“這個主意絕了哈哈哈哈!”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和你哥這樣的腦子好不好,嗚嗚嗚我懷疑并且有證據你在人身攻擊。”
……
氣氛一時很活躍,擺盤精致的菜式上桌後,一群人邊吃邊聊,十分融洽。
男生要給傅瑜倒酒,傅瑜便委婉拒絕道:“我男朋友聞見酒味,會生氣。”
“啧啧啧,說真的,我聽得都想談戀愛了。”傅瑜左手邊的男生打趣道:“不過傅瑜啊,你也不能事事都聽顧學長的,男人嘛,得有點男人的樣子,你得讓顧學長聽你的哈哈哈。”
“對,這年頭必須要懂點禦夫之道!”
女生們瞬間給出數十條建議,傅瑜聽完受益匪淺,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約摸一個小時後,餞別宴散席,同學得知傅瑜早已買完單,當即表示,等他回國一定得由他們來接風,屆時不可再偷偷買單。
傅瑜應下謝過,沒多久便收到顧驚野的短信,說他已經到達樓下大堂。
傅瑜趕忙打去電話,讓對方上來幫他一起搬禮物。
還有幾名女生沒走,包括林語棠在內,她有些不舍地道:“我們幫你一起搬,傅瑜同學。你到國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要輕易相信接近你的陌生男女,他們不像我們是CP粉,多半是不懷好意。”
“嗯。”傅瑜彎起嘴角:“有我男朋友在,他們應該不敢。”
少頃,西裝革履的顧驚野踏進包廂,屋內瞬間一片寂靜。
接着響起一陣小聲激動的“嘤嘤嘤”。
親眼看着顧驚野和傅瑜同框,無疑是一種頂級視覺享受,仿佛寒冬已過春光将至,無限美好無限甜蜜。
“謝謝各位對傅瑜的關照。”
顧驚野語氣不冷不淡:“未來有需要幫助,盡管開口。”
傅瑜見她們呆呆地盯着顧驚野看,咳嗽兩聲以示提醒,她們這才回過神來。團支書笑嘻嘻地回道:“不用這麽客氣的顧學長,你和傅瑜同學長長久久,比什麽都重要!”
“祝二位不離不棄到白頭!”林語棠笑道:“在國外要過的開心快樂呀!”
傅瑜和顧驚野異口同聲:“多謝。”
翌日早晨,傅瑜方才起床,顧驚野便從公司打來視頻,讓他幫忙送份文件到他辦公室。
傅瑜不作他想,草草洗臉刷完牙,睡衣都沒換,便拿上文件袋,讓司機載他到京禦一趟。
他熟門熟路地乘電梯上樓,路過助理辦公室時,見朱黎和米數探頭探腦地朝他揮手,臉上還帶着迷之微笑,他便也回以一個淺淡的笑容。
“驚野哥哥……”
傅瑜甫一推開門,到嘴邊的話便盡數咽回。紫色的花海立時将他團團包圍住,他仿佛是誤闖童話世界的匆匆旅客,穿着與周遭浪漫的布景格格不入。
而勿忘我花海的中央,只餘一米寬度的走道,通向落地窗處的顧驚野。
顧驚野朝他緩緩走來:“瑜兒,我知道,我一直不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但我想做一位合格的終生伴侶,名正言順地擁抱親吻你,照顧陪伴你,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話落,顧驚野恰巧走至傅瑜跟前,他單膝跪地,肢體緊繃地打開戒指絨盒:“瑜兒,可以給我這個永遠疼你、愛你的機會嗎?”
傅瑜抿起唇瓣,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
他明知道顧驚野的求婚臺詞很爛俗,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熱淚盈眶,胸口滿脹的歡喜像是快要溢出、爆發。
傅瑜哽咽着點頭:“可以。”
随即,他笑出聲道:“但為什麽不是紅玫瑰?”
“這個問題的答案,回家再告訴你。”顧驚野目光沉重地凝望着傅瑜:“我想,勿忘我更合适,永恒的愛,永不變的心。”
說着,顧驚野從絨盒裏拿出戒指,傅瑜便配合地伸出手。
“早知道是求婚,我就穿整齊點再過來了。”
傅瑜望着鑲鑽閃亮的鉑金戒指,看看光彩照人的顧驚野,再垂眸看看自己一身睡衣,不滿地說:“驚野哥哥,可不可以等我換身禮服,再重新求婚一次?”
顧驚野無奈輕笑:“……也可以。”
他站起身,接過傅瑜拿來的文件袋,呼出一口氣,而後将其拆開,露出裏面一沓厚實的資産證明書。
“瑜兒,這些是我給你的人生保障,已經過戶到你的名下,倘若發生意外……”顧驚野話未說完,便被傅瑜捂住嘴巴:“不準亂說話。”
傅瑜盯着顧驚野的眼睛:“若真想給我保障,就好好地保重自己,因為你出事,我不會獨活。”
這時,辦公門被完全敞開,外間響起一片歡聲笑語,繼而是手持彩炮的聲響。
無數散落的彩帶和亮片從上空飄落,顧驚野在下屬的祝福聲中,深深擁吻着他的年輕伴侶。
“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呀?顧總!”
“要是在國外舉辦,我們可就不方便參加咯。”
“那肯定得問小傅總呀,小傅總想在哪辦就在哪辦哈哈哈哈。”
……
下屬們七嘴八舌的讨論,傅瑜臉紅地推開顧驚野,一本正經地道:“還沒領證呢,領完再說。”
衆人便起哄道:“那顧總可得抓緊啊,不能委屈咱們老板娘。”
顧驚野微微颔首,對傅瑜說:“到國外,就領證。”
“絕不拖延。”
這天,傅瑜陪顧驚野在公司待到下午6點,準時下班,一起回到家。
營養師做的飯菜放在保溫箱裏,兩人對面而坐,不緊不慢地用餐。沒等傅瑜發問,顧驚野便主動交代不用紅玫瑰的緣由。
“我做過一個噩夢。”
顧驚野看着傅瑜的手腕,光滑平整,而夢裏傅瑜的手腕,遍布疤痕,觸目驚心,浴室割腕的畫面至今也歷歷在目,光是想想便覺渾身發寒。拜充斥滿屋的血液所賜,他現在對一切紅色事物,包括紅玫瑰在內,充滿了不為人知的畏懼之感。
傅瑜見顧驚野目光落在他手上,下意識轉動手腕:“跟我有關嗎?”
“嗯。”顧驚野點頭,将夢中故事簡述一遍後,沉着臉色道:“如果用紅玫瑰裝滿整個辦公室,我可能堅持不到你來。”
傅瑜放下碗筷,繞至顧驚野那邊,坐到他腿上抱住他:“別怕。”
“都是假的。”傅瑜說:“有你在,我不會自殺的。”
顧驚野臉抵在傅瑜的頸側,汲取着溫度:“你說的對,瑜兒,在感情方面,我确實比你笨,也比你懦弱。”
“我的理智和感性,早因你而屈服,卻不敢深究。”
傅瑜聽言,轉而反應過來,“所以,我之前說,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你就已經默認了?”
顧驚野坦誠道:“是。”
“你醉酒那晚,問我可不可以不分手,我本想說可以,但瑜兒你喝醉就斷片,我便想等你睡醒問我時,我再告訴你。”顧驚野嘆息道:“但被噩夢驚醒後,我很後悔。”
“後悔沒在畢業證書送達之前,向你坦白心思。”
傅瑜拍着顧驚野的後背:“不需要後悔,我已經接收到你的心意了,驚野哥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以後也只會更好。”
靜谧擁抱片刻後,顧驚野扣住傅瑜的後腦勺,纏綿地覆上嘴唇。
他抱着傅瑜離開餐廳,進入浴室,顧驚野視線觸及浴缸,下意識便說:“以後我們家都不配置浴缸了,可以嗎瑜兒?”
“可以的。”
傅瑜微微一笑:“不考博,不泡澡,不搞學術,不吃安眠藥,不藏刀具,所有讓驚野哥哥不安心的事,我都不做。”
“但前提是,你不離開我。”
顧驚野将傅瑜抱坐在洗手臺上,鏡面反射出瑩白搖曳的光。
他聲音沉啞道:“生死不離。”
第二日,天氣難得晴朗,兩人起個大早,司機開車帶他們前往城郊墓地,路過花店時,顧驚野下車買了兩束白菊。
開車路程将近兩個小時,傅瑜昏昏欲睡,便趴在顧驚野懷裏補眠。
顧驚野遂一動不動,始終維持着一個姿勢,待到抵達目的地,他的一雙腿已麻了個徹底。
顧驚野緩過片刻才下車,傅瑜拉着他的手道:“驚野哥哥,要不我背你吧?”
“不必。”
顧驚野手撐着車門,跺兩下腳後,麻勁終于過去,旋即,他忽然半蹲至傅瑜身前:“上來。”
傅瑜直接拒絕:“我也不要。”
“驚野哥哥,從底下爬上去很累的,還是下來再背我吧。”
“好。”
傅瑜帶着顧驚野到傅容姿的墓碑前,顧驚野便放下白菊,禮貌地問好道:“伯母好,我是傅瑜的愛人,顧驚野。”
傅瑜輕輕戳他一下,小聲提醒:“老公,那你得喊媽,或者母親吧?”
“嗯,也是。”
顧驚野便聽話地改口道:“母親,我是顧驚野。”
“您可以放心地把瑜兒托付給我,我一定照顧好他,不讓他吃苦、受委屈。”
“我媽肯定非常滿意你這個兒婿。”
傅瑜說完,蹲下身子擦拭墓碑上照片外層的玻璃:“媽,我很愛驚野哥哥,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會和驚野哥哥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顧驚野說:“瑜兒和母親長得很像。”
“是啊。”傅瑜擦完灰塵,然後指指碑前不太平整的地面:“驚野哥哥,這裏就是我藏東西的地方。”
“嗯,能猜到。”
顧驚野目光深沉道:“母親留給你的遺産,鎖在銀行保險裏,裴梁威逼利誘不成就虐待你,為的就是藏在這裏的鑰匙,對嗎?”
傅瑜從未告知過顧驚野事情真相,他聽完驚訝地目瞪口呆:“驚野哥哥,你怎麽知道?”
“小笨蛋。”
顧驚野笑道:“你憑空變出五千萬和多處房産,我不得查查。”
“最重要的是,我在你手機裏裝了定位,忘了?”
傅瑜輕哼道:“還敢跟我提這個。”
他撇撇嘴:“那次我坐反了地鐵,你立馬打電話給我,之前卻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然後仗着有定位,天天跟我玩躲貓貓!”
“咳。”顧驚野神情不自然地避開傅瑜的目光。
傅瑜不由挑眉,追問道:“快說,為什麽避開我?還總是放狠話,逼我走……”
他沮喪地鼓起臉頰:“你那時候,是真的很煩我嗎?驚野哥哥。”
顧驚野沉吟片晌,老實交代道:“每次你一出現,就擾亂我的心神。”
“不想被你掌控。”
“于是你就選擇掌控我?”傅瑜微惱,瞪着顧驚野嗔怪道:“看我被你拿捏的死死的,很開心嗎?”
顧驚野站起身,搖頭,說道:“相反,看你難過,我并不好受。”
“只能跟自己較勁,然後再不斷被你動搖。”他無奈道:“所以你看,明明是我被你拿捏的死死的,瑜兒。”
傅瑜“呿”道:“能言善辯。”
“嗯,都是我的錯。”顧驚野摸摸他的頭:“別生氣,第一次見母親,就在她面前吵架,會不會不太好。”
“這不是吵架。”傅瑜理直氣壯地說:“是打情罵俏。”
顧驚野勾唇附和:“那就是。”
少頃,顧驚野坐在墓碑前頭,緩緩沉言:“我親生母親曾經跟我說過,是一位姓傅的好心大美人,幫她帶着我逃出華城。在我印象裏,親生母親已是不可多見的漂亮女人,直到見到我們的母親,我才算明白,她所言非虛。”
“那是我好看,還是我媽好看?”傅瑜問道。
顧驚野捏捏他的臉,低笑:“你最好看。”
從墓園回到家,已是傍晚時分。
兩人攜手收拾必備物品,打包完畢後聯系國際快遞,寄往顧驚野托人在A校附近租的房子裏。
隔天,顧驚野帶着傅瑜飛往A國。
租住的房子是獨棟別墅,周圍環境極佳,離A校只有十五分鐘的車程,顧驚野擔心傅瑜上下學不方便,便買了兩輛車,一輛給朱黎開,讓朱黎臨時暫代司機一職接送傅瑜。當然,如果傅瑜哪天上早課,顧驚野可以充當司機送他去學校。
安頓下來的次日,傅瑜便和顧驚野申請結婚許可證,在教堂完成儀式後,他們再正式注冊結婚證書。
傅瑜終是如願以償。
他欣喜若狂地無處宣洩,最後忍不住在朋友圈和群聊,po出了他和顧驚野的結婚證書。
顧驚野也效仿他的做法,在京禦的官方網站公開。
一經上傳,華大、京禦,以及關注京禦的網游圈,甚至是全網熱搜,直接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我磕的糖也太甜了叭!】
【這是真實存在的顏值嗎?!麻麻我酸了!】
【我宣布:僞骨科就是墜吊的!!!】
【救命,我又相信愛情了嗚嗚嗚】
……
二人戀情公布,非但沒給京禦帶來什麽負面影響,反而讓京禦旗下的網游熱度持續攀升、爆火。
領證之後,兩人的相處模式,并未有明顯變化,傅瑜說不急着辦婚禮,等畢業回華城再辦也不遲,顧驚野便遵從他的意願。
“現在可以喊我老婆了嗎?”
傅瑜黏着顧驚野膩歪:“雖然你叫我瑜兒,我也很高興,但要是能叫……”
話還沒說完,顧驚野就堵住他的嘴,一觸即離,繼而低沉着聲喚道:“老婆。”
傅瑜臉頰頓時熱燙起來,燃起一片紅暈。
這把磁性溫柔的嗓音叫着“老婆”,無疑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傅瑜心口一陣劇烈狂跳,禁不住情動道:“再喊一聲。”
“瑜兒老婆。”顧驚野滿足他道:“餘生,你只能是我的了。”
傅瑜樂呵地笑起來:“樂意之至。”
“老公~”
回別墅的路上,顧驚野不經意間瞥見一家心理咨詢師,困擾他的陰霾不由躍上心頭。
“瑜兒,我們一起預約這周末的心理專家,好不好?”
傅瑜毫不猶豫應道:“好呀。”
兩人初來乍到A國,對這裏酒店售賣的食物很不習慣,中式菜肴吃起來也很不正宗。
傅瑜上完一周的課,人也瘦了一圈。
他和顧驚野連吃多日的垃圾食品,已經快吃吐了,而且只有晚上能親自做菜。顧驚野不得已讓朱黎在A國招聘會做中式菜式的廚師,可符合要求的A籍華人極少,而且經過背景調查,他們或多或少存在點問題,顧驚野遂叫米數在華城高薪招聘,願意來國外常駐兩年的廚師。
随後,經過三天的激烈競選,最終招到兩名大廚,他們擅長不同的菜系,而且都有護照簽證。
顧驚野便直接将兩人定下,每人按日期輪流上崗。
傅瑜終于吃上美味正宗的中式大餐時,差點喜極而泣。
這天,是約見心理專家的日子。
傅瑜口頭上雖不排斥見專家,但過程并不輕松。
專家告知顧驚野,傅瑜擅于對陌生人隐藏真實的情緒,而且對顧驚野存在的偏執病态的占有欲,早已根深蒂固,想要讓傅瑜學會正常地喜愛一個人,極為困難。
專家嘗試采用催-眠,找出傅瑜心裏最深處的症結所在,卻屢屢失敗。
傅瑜信誓旦旦地同專家辯駁,喜歡一個人便是要始終如一,他對顧驚野的愛,不死不休。倘若半途而廢,那便不算是深愛,占有欲過強也是因為太過喜愛,與他的過去經歷無關。專家将這話轉述給顧驚野後,顧驚野怔楞片刻,也弱弱表示,其實他也是這麽想的。
“顧先生,我能看出來。”專家攤攤手:“從他過去的記憶中,我能感受到你們二人之間的情意。這也是問題所在。”
“我這邊的建議,最好就是你們互相陪伴。傅瑜很害怕孤獨和暴力,同時也缺乏安全感。你盡量溫柔一些,不要做出過激的舉動,包括過度粗暴的X行為,即使他很配合你,你也不要信以為真。平時你們可以互相彙報行程,給予對方足夠的安全感,他會慢慢放下對身邊人的戒備……然後你兩定期來這裏測試複查,總有治愈的一天。”
顧驚野聽完專家的話,不禁一陣後怕。
他幾乎每次都……
“好的,謝謝您。”
專家擺擺手:“不客氣,至于如何治愈你,我已經對傅瑜詳說了。”
說罷,他打趣道:“顧先生,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一個病态粘人,一個情感冷漠,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絕配了。”
顧驚野勾唇道:“再見。”
顧驚野走出專家咨詢室時,傅瑜正盯着對面七彩斑斓的油畫看。
“喜歡的話,我們買一副挂在家裏。”
“不喜歡,吵着我的眼睛了。”傅瑜說:“我只是想看看畫家的署名,但很可惜,找半天沒找到。”
顧驚野不免失笑,拉起傅瑜:“走吧,回家了。”
傅瑜緊緊回攥着他的手:“我被迫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老公,你背我好不好?”
顧驚野便半蹲着将他背起:“難受就說出來。”
“不難受,只是心口有些憋悶,酸澀。”傅瑜趴在顧驚野肩頭,輕聲道:“但更多是慶幸,慶幸裴梁把你帶到了我身邊。”
“也慶幸在驚野哥哥你來之前,我沒有殺了裴梁。即使我千百次那麽想過。”
一想到殺掉裴梁,這輩子就要跟顧驚野錯過……傅瑜便不敢再深想。
“乖,沒有他,我也會想辦法找來。”
顧驚野說:“瑜兒,你知道我的野心的。”
傅瑜蹭蹭顧驚野的後頸:“嗯,驚野哥哥,我心裏也藏了很多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你會因此忌憚我嗎?”
“不會。”顧驚野直言:“我一直都很了解你,瑜兒。”
A國的空氣比華城要清新,傅瑜深吸一口氣後,仰頭沐浴着陽光。
“但太便宜裴梁了,死的那麽簡單。”
從七歲,一直到可以反擊的十五六歲,長達十多年的壓迫,傅瑜始終難以釋懷,每每想起就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有顧驚野,他可能真的早就自殺了。
弱小時,他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裴梁打罵;顧驚野剛來裴家那段時間,裴梁會收斂一些,不當着顧驚野的面打他,但很快裴梁就暴露出神經病的一面,一有不順心便打他。
也是那之後沒多久,裴梁想将滾燙的熱湯潑倒在他臉上,裴驚野看不下去,護住了他,傅瑜這才對這個外來的哥哥,初次有了改觀。
在放學路上,裴驚野見過好幾次他被一群小孩欺負,但都沒有出過手,直到那一次,傅瑜想起裴驚野在裴梁手下救了他,不由朝裴驚野投過去求救的目光。
後來,裴驚野還整治了那個不給他飯吃、并向裴梁打小報告的保姆。那天,裴梁丢了貴重物品,而保姆房間恰巧平白多出裴梁的手表和錢包,裴梁認定她偷竊,于是換了個新保姆……
從此,他們的關系漸漸破冰,但更多是他粘着裴驚野。
這麽一粘,便是十年。
那年,他十一歲。
今年,他二十一歲。
叫他如何能将他們之間的感情輕拿輕放,正常對待?
“驚野哥哥,我心裏的病是治不好的。”傅瑜喉頭發澀:“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顧驚野停下腳步,側轉過頭:“這個問題,我同樣也要回問你,瑜兒。”
“若我心理病症一直不好,你就會嫌棄我了麽?”
傅瑜搖搖頭:“不會。”
“我收回這個問題。”他吻了吻顧驚野的側臉:“我愛你的全部。”
顧驚野道:“我也愛你的所有。”
第二次見專家,是在半個月後。
傅瑜的狀态并未有改善的跡象。
顧驚野每天工作不算特別忙,但也要六點以後才回到家,而傅瑜在A校的課程,安排的不緊湊,有時候他回家便只能一個人呆着,又無人可說話交流,久而久之便更加孤僻。
顧驚野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顧先生,我建議你工作的時候,和傅瑜一直開着視訊,你們可以各做各的事情,但要确保擡起頭來要能看見對方。”專家說道:“傅瑜想要傾吐交流的時候,有人能及時回應他;你想念傅瑜時,傅瑜也可以說些你愛聽的情話。”
傅瑜聽完一拍腦袋:“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我還能下課就去你的公司呀,驚野哥哥。”
顧驚野揉揉傅瑜及腰的長發,對專家道謝說:“謝謝您解決了我們的困擾。”
“不客氣。”專家道:“心裏有任何無法排解的抑郁,都可以打電話咨詢我。”
第三次見專家,距離上回已有一個月。
“A校有很多、很多人在追求傅瑜。”顧驚野開門見山,苦惱道:“我明知道傅瑜拒絕了他們,可我還是總想把他關在家裏,不願意讓他見任何人。而且最近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就在昨晚,我差點付諸行動。”
專家笑笑:“但我能感覺出來,你将他照顧的很好,也不忍心傷害到他。”
顧驚野颔首道:“是的,所以我想把自己綁起來。”
“不可以。”
專家看着門外往裏張望的傅瑜:“不如你試試,将你的念頭溫柔地實踐一次?比如,定做一套軟羽材質的手铐,确保在不傷到傅瑜的前提下,向他表達你心裏的獨占欲。”
“不行。”顧驚野拒絕道:“我怕日後會變本加厲。”
他皺起眉頭:“我只想快點結束這邊的工作,早點帶他回國。”
“但症結不在于時間和地點。”
專家說道:“傅瑜很優秀,你帶他到哪裏,都會吸引到不同的人群。顧先生,你也一樣,你們的外貌、學識、事業等等都很引人注目,這也注定你們周圍非常容易出現彼此的情敵。”
“彼此吃醋不可取。你們需要完全信任對方,給予彼此十足的安全感。在這階段,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主動告知伴侶今日和誰相識,和誰見面,再不吝啬地誇贊伴侶,并與外人拉開距離……當然,對于你們二位而言,物理措施也很必要,你們在外面可以戴口罩帽子墨鏡等防護用品。”
顧驚野一一記下。
專家同他談完,便将顧驚野的心理狀态、以及應對手段告知傅瑜,讓傅瑜近期多多關心他。
傅瑜無奈說:“按照您的建議,我們每天都打視頻,或是去他公司,也跟學校同學說過,我已婚且有伴侶,本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但奈何這裏太開放,想要接近我的男性或女性,說根本不介意我有伴侶,見到我愛人還要上前挑釁。”
“我煩死那些人的糾纏了……”
“或許,你可以雇傭保镖,但凡靠近你的人,通通都趕走,這樣既沒人敢靠近你,顧先生也可以安心。”
傅瑜眼前一亮:“是個好主意。”
“不愧是專家。”
專家笑道:“承讓,見多識廣罷了。”
如此,兩人終于得以在A國安穩生活下來。
一年後,聖誕節。
顧驚野趁公司放假,帶着傅瑜回到華城,才拍完“婚紗照”,他們的校友同學以及京禦的員工便嚷嚷着要給兩人接風洗塵。
兩人欣然同意,并在宴席上,向衆人發出婚禮邀請函。
“啊啊啊啊啊我們可以見證婚禮現場嗎?!”
“天啊,這黑白西裝配,也太絕了吧!”
“顧總,你簡直人生贏家呀!事業上賺的缽盆滿貫,媳婦還從小養到大!羨煞我也!”
……
兩日後,婚禮在華城最大的五星級酒店舉行。
傅瑜穿着白色西服,顧驚野也身着同款,兩人就像是從畫中逃離的俊美王子,他們在衆人矚目中走向彼此。
“顧驚野(傅瑜)先生,你願意與傅瑜(顧驚野)先生結為伴侶,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永遠愛他、忠誠于他,直至死亡嗎?”
“我願意!”
“我願意。”
顧驚野綻開笑容,吻上傅瑜柔軟的唇。
傅瑜心道:原來他不愛我這件事,只是一場劣質情緒的惡作劇。
事實上,他癡迷着我,而我,也無限癡迷于他。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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