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第18章 018
更深露重,朔風凜冽。
顧驚野打開後車門,抱入睡着的傅瑜,随即脫下大衣,将無意識翻身埋進角落的傅瑜緊緊包裹住。
車輛一發動,顧驚野立時開啓暖風,讓內部空間溫度迅速攀升。
路燈與幢幢樹影不斷後退,後座偶或會傳來幾聲呓語和不舒服的低吟,但總體很是安靜。
真正喝醉的傅瑜,便是這樣,不撒酒瘋、不出格,喜歡蜷縮成一團,近乎貓咪一樣的乖巧。
卻容易斷片。
顧驚野心知肚明,因此,他未曾回答傅瑜方才的問題。
并非所有事情都和解題一樣簡單。
他給不出傅瑜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
穿過幾個紅綠燈,顧驚野就近拐進不常走的小區北門,接着又七彎八繞地行駛兩分鐘,到達公寓樓底下。
車燈明亮,顧驚野遠遠瞧見,朱黎靠着車庫牆壁、拎着保溫餐袋,在那擺弄手機。
注意到是他的車後,朱黎擡高手臂使勁揮揮。
停完車,顧驚野拿上鑰匙,只着毛衣西褲走下來,彷如半點不覺寒冷。
他打橫抱出熟睡的傅瑜,對朱黎道:“下次直接放門口。”
“好的,顧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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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黎随之一道乘入電梯,然後站在一旁,佯裝漫不經心地左顧右看,餘光卻總是瞟去顧驚野的懷裏。
顧驚野冷睨他道:“有話直說。”
“咳咳。”朱黎掩唇笑道:“顧總,外面都在傳你們‘婚變’,可我瞧着不像。”
“那張聯誼照片上,傅瑜僅僅是和對方握個手而已,一點都不暧昧;我可是親眼見過傅瑜照顧您的樣子,滿臉心疼,簡直恨不得替您難受!還有,顧總您向來不假辭色,竟然會這麽溫柔地抱一個人……”
溫柔?
顧驚野深感詫異,自動略過朱黎餘下的話。
他不禁垂下眉眼,視線在那緋雲染霞的面孔上流連。
臉還是那張臉,但被酒氣熏得更豔,尤其是嘴唇和眼尾,敷粉一般桃色逼人;烏黑順滑的發絲稍長,散亂的毫無章法,随性卻并不邋遢,虛遮住一半臉頰,而另一側輪廓隐沒在他懷裏,便比清醒時少些許淩厲,似被夜色輕柔地吻過。
須臾,顧驚野緩緩移開目光。
“你的錯覺。”
朱黎噗嗤笑笑,不予辯駁。
在助理回家後,顧驚野給傅瑜喂下半碗醒酒湯,并替傅瑜簡單擦洗一番,準備将他抱去次卧。
便是這時,傅瑜睫翼掀動兩下,悠悠轉醒。
可受浴室內強熱光照刺激,又再度阖上眼皮,片刻後,他睡眼乜斜,不甚清明地輕輕低喚一聲:“驚野哥哥……”
暖意順着毛孔侵入,身子呈懸空狀态,顧驚野側臉近在咫尺,傅瑜恍惚間以為置身夢中。
他伸手觸上顧驚野頸間皮膚,而後徐徐朝上撫摸,肌理與骨骼漸而在他掌心凝成實體,有溫度、有彈性……無疑是真實的存在。
傅瑜倏然頓住,指尖一顫,縮回手臂。
“清醒了?”
顧驚野俯首看他,雙目如寒星,唇線緊抿,堅毅的下颌似開封的利刃:“既如此,我們就來談談,傅瑜。”
“談什麽?”傅瑜喉嚨幹澀,音色略微沙啞。
他慣是敏感,聽聞顧驚野鄭重其事的語氣,便不由攥緊手心,多疑地問道:“你要終止協議?”
“不是我要。”顧驚野故意反诘他:“你去聯誼不是為尋找新目标?”
傅瑜登時激動地吐出真相:“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讓你吃醋!在意我!”
“顧驚野,你把我當作什麽人了!?”
顧驚野卻平靜地道:“你可以繼續聯誼,傅瑜,我不會多想。”
“總之,別過分喜歡我,也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這就是你要談的?”
傅瑜剪水雙瞳很快盈滿霧氣,他掙紮着從顧驚野懷裏躍下,左搖右晃着往後退,與對方拉開距離。
他擡眸,執拗又倔強地同顧驚野對視:“你可以不接受、或是忽略我的感情,但你不能貶低它!”
“我不擅長海王養魚的游戲,顧驚野,我犯賤,就想圍着你轉、纏着你,怎麽辦呢?!”
傅瑜深吸口氣:“實話告訴你,從你突然闖進我的世界、把我拽出深淵的那一刻,就注定甩不掉我了!以前,我想當你的影子,現在及将來,我只想融入你的身體、掌控你的思想!讓你只看着我、只陪着我一人!至死不休!”
“所以,不要妄圖三言兩語扭轉我的執念,若要徹底斷絕我的念想,你大可殺了我!”
話落,傅瑜轉身便走。
可不等他邁出一步,肩膀驟然被大力摁住,繼而猛地被掰扯過身體、往牆壁上狠狠一推,牢牢抵住。
顧驚野以絕對強勢的姿态,壓制着傅瑜,他虎口反扣,卡住傅瑜下颚,迫使他仰起臉。
“為什麽偏不聽話?”
沉啞的嗓音透出危險,顧驚野眸底暗芒湧動,身上那股暴戾的氣息複現。
傅瑜動憚不得,肩胛骨被撞得生疼,背後是冷硬堅實的牆壁,身前是溫熱寬厚的胸膛,冰火兩重天裏,他瞪着一雙濃豔含情眼,泫然欲泣,卻頑固且執著地道:“我要愛也只愛你。”
顧驚野聽言,幽邃的眸光愈漸深沉、晦暗,又似有什麽在坍塌,崩潰。
“不準。”
傅瑜鼻尖止不住酸澀,遂咬緊唇肉緩沖情緒。
少頃,他苦笑一聲,撇開目光:“顧驚野,你好不講道理。”
“倘若我聯誼愛上別人,跟別人接吻、做-愛,你也不會多想麽?”他說着,自暴自棄一般閉上眼:“那好,如果這真是你所希望的,我明天就去跟別的男人約會。”
“現在,請你松開我。”
滿室靜寂。
然而,顧驚野非但未松,鉗制他的力道反而不減反增,大的仿佛要揉碎他的骨與血。
“疼……請你放手!”
傅瑜悶哼着,皺起眉,可仍舊漂亮至極。頭頂熱光籠住他,頭發變成棕褐色,粉軟的臉與唇鍍上一層暖絨的光邊,顧驚野将其收進眼底,這般模樣本該是可愛的,可因傅瑜的話,他體內倏地騰起一把大火,不可控制的在五髒六腑裏鋪天蓋地地燒起來,肆意澎湃、橫沖直撞。
“傅瑜,你還沒醒酒。”
顧驚野眼神陰鸷森森,像是要吞下傅瑜。
他驀地一舉将傅瑜攔腰扛起,徑直進入主卧。旋即,顧驚野反鎖上門,将傅瑜用力摔在床上,随後趁其不備,迅速用被子把傅瑜脖頸以下卷好,繼而解開自己的腰帶,不顧傅瑜翻滾,把“肉卷”嚴嚴實實地綁住。
傅瑜喊道:“我很清醒,顧驚野!”
“我要回隔壁睡!你既然想讓我愛別人,就不要跟我睡!”
顧驚野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冷眼看他:“別總說氣話。”
接着,他仿若無事發生過一般,淡聲道:“睡吧,我去洗漱。”
傅瑜怎可能睡得着。
打直球、扮可憐、激将法,全部無效,他恨死顧驚野是個情感缺失的冷漠患者!
顧驚野洗完澡,抱來一床新被褥,關上燈,睡在傅瑜身旁。
他身上攜來熱氣,和好聞的沐浴露清香,傅瑜循着味兒“蛄蛹”而至,緊貼着顧驚野。
沉寂的黑暗中,傅瑜醞釀少時。
“今晚聯誼的那個男生,是我室友,我們約好明天在宿舍見面……屆時孤男寡男,顧驚野,你覺得我們會做些什麽?”
“閉嘴。”
顧驚野冷喝:“明天周六,你給我呆在家裏,哪裏都不準去。”
“明天不見,還有後天,下周,下個月,總會有見的一天。”傅瑜含笑道:“不是他,還會是別人。”
顧驚野未應聲。
傅瑜便硬着頭皮再說:“顧驚野,只要你承認,你是在意我的,我就誰都不搭理。”
“傅瑜,你說謊的時候,記住控制聲線。”
顧驚野涼薄一言,戳穿他:“別暴露你的心虛。”
傅瑜癟癟嘴,心裏滿懷不甘與憋屈。
他暗自計較着,慢慢睡去。
翌日。
傅瑜在顧驚野出門後,便進書房拟合同,拟好後,他給靳初發微信,約他到顧驚野公司對面的華岸咖啡廳見面。
假如時機掐的得當,顧驚野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就能看見他們“約會”。
上午十點。
傅瑜準時踏進華岸的大門,靳初坐在靠玻璃窗一側,見到他便招招手起身來迎他。
“這是初步的合同,你先看下,不完善的地方可以補充。”
傅瑜下單兩杯咖啡,等候時跟靳初談道:“我帶的章也是私章,ap做出來後,我們先注冊一下公司,再正式走合同流程。”
“我對合同不太了解。”靳初笑道:“但我相信你,傅瑜。”
他大致翻看一下,學長跟他提過的需要注意的幾點,都沒差,他便簽上名字。
傅瑜也意思一下,簽字、蓋上戳。
不多會,服務員送來咖啡。
傅瑜對靳初道:“可以請你幫個忙麽,配合我拍張照。”
“當然。”
照片是兩只手托着咖啡杯、合攏在一起的常見款“情侶照”。
傅瑜拍攝完,上傳至朋友圈,并設置僅一人可見。
靳初見狀,溫潤地笑着說:“顧學長回頭不會找我麻煩吧?”
“不會。”傅瑜斬釘截鐵道:“他巴不得我多多聯誼呢。”
“你們不是情侶麽?”
靳初疑問道:“像昨晚那種聯誼會,多半人都是為‘相親’去的,顧學長居然舍得讓你在那種如狼似虎的地方抛頭露面?”
傅瑜再次颔首:“他舍得。”
話音剛落,便見靳初臉色微變,忽然指着他的身後,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傅瑜你,你确定麽?我怎麽覺得顧學長的神情,有,有點不對……”
說時遲、那時快,顧驚野已闊步走至傅瑜所在這桌。
他一把拎起傅瑜後頸衣領,不待傅瑜反應,便将他從座位上提溜起來:“滾出來。”
“顧驚野,你松手!”傅瑜撐着腿不肯走,反手去推攘顧驚野。
顧驚野力道大的出奇,一直把他拽進寫字樓電梯,直升公司的樓層。
甫一來到辦公室,顧驚野便如昨晚那般,蠻橫地将傅瑜壓制住,只不過這回是抵在門上。
傅瑜纖瘦的肩胛骨,再度被撞疼。
“顧驚野,你起開!我喜歡你,你不準;我聯誼約會,你又不高興。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傅瑜眼眶泛起紅,近乎乞求道:“顧驚野,你敢不敢承認,你是在意我的!為什麽就不能試着跟我在……”
剩餘的內容,盡數湮滅在彼此碰撞的唇齒之間。
比上次“教學”時還要兇猛,傅瑜莫名感到恐懼,有種舌根要斷裂、喉嚨被捅破的錯覺;可與此同時,劇烈狂喜在他胸腔嗡鳴、激顫——此吻是不是意味着,顧驚野是承認的!
傅瑜不自覺地回應起來。
但主動權仍在顧驚野,他的下颌被緊扣,似更方便攻城略地,于是,他很快便毫無招架之力,被顧驚野生生吞幹淨氧氣。
半晌。
顧驚野在傅瑜大幅度掙紮之下,撤開半步距離。
卻又在傅瑜欣喜之前,澆下一盆涼水。
“你怎麽樣,我都不高興。”顧驚野聲色喑啞:“傅瑜,你讓我很困擾。”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千七四舍五入也算四千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