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魇8
第23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魇8
金鵬連夜被夢魇魔神召喚過去。
不論內心到底是如何想法, 他在魔神面前總是恭順的姿态。
夢魇魔神這次的态度也挺好,她難得微笑着和金鵬說話,溫聲細語, 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 甚至稱呼金鵬為“我的孩子”。
金鵬不喜歡這個稱呼,但他沒有說話。
他直覺夢魇魔神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果然,夢魇魔神沒有什麽耐心在無關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她擡手覆蓋在金鵬的手背上, 仿佛一位真正關心孩子的母親一般:“我知道你收養了一個小姑娘, 并把她當做妹妹帶在身邊, 對嗎?”
金鵬表面沒什麽反應,但心跳都在瞬間漏掉了一拍。
他強撐着冷靜:“嗯。”
然而他畢竟還年少, 沒有經歷過足夠多的事情, 不知道要如何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少年咬着口腔內側的軟肉,甚至咬出了血,鐵鏽般的腥味在他的口腔中彌漫。
他藏不住的惶恐驚愕甚至是戰栗,都那麽清晰地暴露在魔神的眼中。
夢魇魔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仿佛是在勸他看開一點:“很抱歉,我的孩子, 你的情感大概是被欺騙了。她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間諜。”
“當然, 我很明白,你并不知道這件事,這段時間的相處中, 你也是真心疼愛這個小姑娘。”夢魇魔神嘆了口氣,面露為難, “我原本并不想追究這件事, 畢竟你将她當做家人, 我不想傷了你心,我的孩子。”
随後,她語氣一轉,身為魔神不容動搖的姿态又一次透露出來幾分:“但是,我現在正與摩拉克斯交戰,我們是敵人。”
金鵬仍然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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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夠理解你,我的孩子,所以我打算給你選擇。”
夢魇魔神低頭看向金鵬,她的長發垂下來,密密的像是黑色的帷幕,遮住金鵬眼前的光。
“第一個選擇,殺了她,一了百了,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話,我可以幫你;第二個選擇,你可以繼續把她留在身邊,但我要你吃掉她的美夢和記憶,這樣,她就是無害的了。”
她笑着輕輕拍了拍金鵬的臉頰:“不用現在就做出決定,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一天之後,你要給我答案。”
金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宮殿中走出來的。
他失魂落魄,甚至無法看清自己腳下的路。
他從雪山上撿回來、親自給她起名的小姑娘是岩之魔神的屬下。
他并不懷疑夢魇魔神告訴自己的那些事的真實性,在這方面,魔神沒有理由撒謊。
至于栗茸……
金鵬覺得,她不把自己真實的由來告訴自己是情有可原的,畢竟魔神之間相互鬥争,稍有不慎就會牽連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外加夢魇魔神素來就沒有仁慈的名聲在外,金鵬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隐瞞。
但他卻對摩拉克斯産生了怨怼。
她還那麽小,怎麽可以就這樣把她送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
少年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
骨節攥在一起,甚至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
金鵬頭一次一步一步地走下山,沒有飛,也沒有使用遁術。
等他終于走到山麓的時候,出門前尚且懸挂中天的月亮已經徹底西沉。
他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但他的腦子始終混亂糊塗,千頭萬緒團在一起,抽不出理不好,甚至快要被打成死結。
最終,他站在門口,擡手了三次,終于敲上了門。
篤、篤、篤。
片刻之後,他聽到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鞋底和地面接觸的踢踢踏踏聲。
由遠及近。
最後在門背後停下。
“誰呀?”
此時月亮西沉,然而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下蹦出來。天光昏昧,城中的人大多還在夢鄉之中。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因為睡着的時候長時間不喝水而略沙啞了一點兒,聽起來像是微微煎過的年糕團子,黏黏糊糊還帶點甜。
“是哥哥嗎?”
金鵬啞着聲音應了一句“是”。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後站着的是穿着睡衣,忍不住擡手揉惺忪睡眼的栗茸。
她先前睡得香甜,頭發都是亂糟糟的。
“哥哥大半夜去哪裏了呀?”她打了個哈欠,“出門要記得帶鑰匙……我好困啊,我要回去再睡一會兒,哥哥要是睡不着的話可以幫我把馄饨包了,餡料昨天晚上就調好了,一共包二十個就行,早飯吃這個……”
她又打了個哈欠,打完之後眼睛都睜不開,直接轉頭,晃晃悠悠地朝着卧室門邊的牆上走去。
金鵬連忙抓住了她的肩膀,嘆口氣,雙手把她從地上提起來,将她抱上了床,幫她蓋上被子,掖好被角,這才轉身走出卧室。
他順便帶上了房門。
站在門外,少年聽到卧室內的呼吸聲一點一點平緩下來,心跳也一點一點穩了下來。
金鵬想: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不會吃掉她的記憶和美夢。
被他起名為“小魚”的小姑娘對他,已經和一開始剛撿回來的時候不同了。
一開始,她在他這裏只代表着一時的恻隐之心,以及一點責任感。
但現在,她對于他而言,是在這個混亂不堪、規則敗壞的戰争年代裏,在那些名為“死亡”、“絕望”的洪流沖刷中,堅固不移的,名為“家”的坐标。
金鵬不想再失去一次家人。
他本來就不贊同夢魇魔神治理人類的方式,也因為金鵬一族的原因和她有着仇恨。
他自己無法從夢魇魔神的掌控中掙紮逃脫,栗茸卻未必。
他可以把她送走,送到摩拉克斯的領地上去。
反正最近摩拉克斯的軍隊也都挺近到了前線……
他的速度很快,倘若夢魇魔神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的話,還是有機會在她用伴生的武器——也就是當初用來對付金鵬一族的殺手锏,那把可以将箭矢射出千裏之遠的強弓再一次射穿他的翅膀之前,将她送到摩拉克斯那邊。
摩拉克斯應該會保護她安全的。
至于他自己,在背叛了夢魇魔神之後,大概會在對方的盛怒之中,和從前那些被吞噬了美夢拖下去的俘虜一樣被處理掉?
如果他會這樣走向自己的終焉的話……
那就這樣吧。
金鵬靠在卧室的門上,微微擡頭,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他心甘情願為了保護他的家人走向死亡。
少年下定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變得輕快了不少。
大概是做好了最壞打算之後,一切對他而言都不再可怕可怖的緣故吧。
金鵬這樣想着,取出用碗裝着的馄饨餡和包在袋子裏的馄饨皮,手法不怎麽熟練卻相當認真地包了起來。
他不知道,說着自己要去睡一個回籠覺的栗茸其實沒有睡着。
被敲門聲吵醒的時候她确實很困,但當發現站在門外的人是金鵬之後,她就強迫着自己清醒了過來。
反正昨天晚上睡得也挺早,睡到現在七個小時肯定是有了,也不用擔心睡不飽。
躺回去之後,她問系統:【金鵬深更半夜的,是被夢魇魔神叫走了嗎?】
系統大清早的被宿主搖醒,滿身的起床氣卻被任務需要壓得發作不出來,語氣都比平時喪了不止一個度:
【是,因為你,他大半夜的被叫走了。】
栗茸:【因為我?】
系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夢魇魔神再怎麽樣也是魔神啊,你和摩拉克斯接觸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說起來,前兩天她還想着要讀取你的記憶呢。】
系統說到這裏,一下子驕傲了起來:【她沒讀成功,也不想想,我的防火牆可是主世界的高科技産物,哪怕是綜漫世界的齊木楠雄都攻破不了好嗎?!】
栗茸:【……可以的,你很強。】
至少比上一個世界連全息投影都做不到的系統強多了。
系統:【必須的,我可是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統。】
和那些只會機械地執行命令的系統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
【那你怎麽不把夢魇魔神要讀我記憶的事情告訴我?】
栗茸敷衍地誇完了系統後就開始興師問罪。
【如果你告訴我了,我就可以提早開始做準備了啊!】
系統:【你也沒問啊,再說了,你不是早就開始做準備了嗎?被夢魇魔神發現身份難道不在你的預期內?】
栗茸:“……。”
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我确實做好準備了。】
甚至就連plan B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
堪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系統:【那不就得了。】
它叒一次打了個哈欠,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前兩次加起來都要長。
【本統要回去補眠了,晚上刷劇刷到淩晨三點……哦對了,提醒你一聲,省得到時候你又問我為什麽沒提前告訴你。】
系統為了盡快下班,語速拉得飛快。
【任務目标在之前的兩個小時內心緒波動得很厲害,建議宿主好好關心一下,以免完不成任務,本統也要跟着你一起扣績效。】
說完這一句,系統麻溜地下線了。
甚至沒給栗茸對它說一句“晚安”的機會。
栗茸:“……”
算了,看在它比上一個系統好用的份上,态度問題就不追究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側對着窗外。
任務目标心緒波動很厲害啊……
看來起床之後得好好關心一下。
畢竟,金鵬骨子裏的犧牲和自毀傾向還是很嚴重的。
想到這裏,她幽幽嘆了一口氣,不知第多少次壓下了想要紮夢魇魔神小人的沖動。
*
紮完夢魇魔神的小人之後,栗茸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這一定是床的錯。
它被金鵬鋪得太軟了!
她揉着眼睛從房間裏走出來,金鵬聽到聲音,開始往燒滾了的沸水裏面下馄饨。
不一會兒,他端着馄饨碗出來。
栗茸噠噠噠地跑去拿勺子。
金鵬接過勺子,卻沒舀馄饨吃。
碗沿冒着氤氲的熱氣,像是一團霧似的隔在兩人中間。
隔着這一層朦朦胧胧的蒸汽,金鵬将勺子靠在碗邊,擡起眼來,抿了抿嘴唇,而後張口道:“小魚。”
栗茸咬着半個馄饨:“嗯?”
金鵬的态度很認真:“有件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栗茸聽出了他的态度,心想果然來了。
于是她也放下勺子,咽下口中的馄饨:“我在聽。”
金鵬說:“夢魇魔神查到了你和岩之魔神的關系,我想現在把你送回去。”
熱氣持續往上冒着,将少年的眉眼也蒸騰得如夢似幻。
栗茸嘆了口氣:“我知道哦。”
到了這種時候,如果還繼續維持着自己“全然無害”的僞裝,那就白瞎了這段時間培養出來的親情了。
她對着金鵬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笑容:“我的建議是,你可以把我帶到她面前去,讓她試試看吃掉我的美夢。”
看看到時候到底是誰先破防。
栗茸不失陰暗地想。
畢竟,如果把夢魇魔神比做曾經在游戲中不可一世的護盾,那麽她現在的定位就是三倍速掉血流血狗。
我們這種具有針對性的角色平時看起來沒什麽,但一定可以把想要針對的對象惡心到死呢。
——某條不願出示真實姓名的冉遺魚精
可惜,她自己也清楚,金鵬不可能這麽做。
他現在說出想要把他送走的話,就證明他的确存了和夢魇魔神同歸于盡(雖然未必真的能一換一帶走夢魇魔神)的想法。
金鵬嘛,甚至過了幾千年,等他變成了魈,心态都一直是那樣。
——倘若我的犧牲可以讓旁人安然無恙,那我樂意獻出這條已經千瘡百孔的生命。
所以,她拒絕得非常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我不想走。”
她重新拿起勺子,舀起剛剛沒吃完的那半個馄饨送入口中。
咀嚼兩口,咽下去,然後問金鵬:
“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出事呢?”
這一點說起來其實挺讓她暖心又惱火的。
仿佛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在安全的地方待着。
栗茸當然不是那種不識好意的人,她清楚,自己的身體因為融合了能量不足的金手指的緣故縮水,看起來就是十歲小孩的模樣,旁人在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就會覺得小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顧。
包括摩拉克斯也是這樣啊。
她在岩神殿中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後,摩拉克斯勸她留在歸離集。
這樣,他們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摩拉克斯這樣對她說:“你不需要出現在戰場上,你的力量在血液離開了你的身體之後照樣可以見效。”
歸終也勸她:“歸離集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最安全的地方。”
這些話都不假。
但是她好歹也是強大的龍啊!
她穿越過來是為了做任務還債抽卡的诶!
能不能別把她從前線拉下去,這樣會影響年終獎和績效評分诶!
……好吧,她不能向他們透露時管局的存在,這是她的問題,被保護起來是情有可原。
但還是會忍不住私下有點不開心。
畢竟。
——在你們擔心我的時候,我也會擔心你們啊,我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你們才來到這個世界,怎麽可以為了保護我否認我的初心呢?
這個想法只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浮上心頭,栗茸知道自己因為這些生氣是很不講道理的,很孩子氣。
但她就是一條按照龍的年齡來算尚未成年的幼龍嘛。
但現在,金鵬那種自我犧牲的念頭露頭,這個想法也就随之從意識深處浮了上來。
就……很氣啊。
大家正面硬剛都剛不過,你憑什麽自做主張要為了我犧牲掉自己呢?
但看着金鵬眉宇間的擔憂和愁思,她又說不出這句質問來了。
只能悻悻地把那些胸腔中翻湧的情緒往下壓。
“反正……反正我不會出事的。”
她低下頭,眼睫也一并垂下,半晌之後,補充了一句:
“你也不會有事的。”
*
金鵬當然沒有被栗茸的話說服。
甚至,哪怕栗茸将時管局的信息都透給他知曉的話,金鵬恐怕也不會改變自己已經決定的事情。
但他也沒能把栗茸送出去。
因為,家家戶戶剛剛打開門窗,開始新的一天的時候,夢魇魔神的軍隊将整座王城包圍在了其中。
金鵬在推開窗戶的時候看到了不遠處的小隊。
小隊隊長頭盔下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于是他重新将窗戶關上了。
這樣水洩不通的包圍,就算是他也無法保證能夠将栗茸安然無恙地送出去。
少年嘆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房子後面的小院,栗茸仍然心無旁骛地照顧着那頭母牛,經過一段時間的精細照顧,母牛已經比來的時候胖了不少,乳水充足,甚至每天都還有不少可以拿出去賣的富餘。
他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甚至沒有對栗茸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出了門。
在一旁圍觀的小隊長跟了上去。
金鵬回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仙人的雙眼沉寂而平靜,小隊長看進那雙眼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栗茸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了。
她擠完了母牛的奶,準備一會兒去熬煮一下,殺殺菌然後熬煮出乳清,剩下的可以做奶豆腐,加點蜂蜜和糖的話,金鵬說不定會喜歡。
結果一轉頭想要喊金鵬來幫她将奶桶提回廚房裏的時候,卻發現房子裏已經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栗茸:“……”
果然。
此時,一只金黃色的晶蝶停在她的耳尖上,翅膀顫顫巍巍的。
她擡手碰上晶蝶的翅膀,小聲地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金鵬那個傻子去夢魇魔神的宮殿了,姐姐,你能送我上去嗎?”
下一秒,她耳邊響起清越的含笑女聲:
“好呀。”
栗茸将牛奶桶留在原地,轉頭看向身後,自水甕中探出頭來的藍發長角少女,長長嘆了一口氣。
“要完全改變金鵬這種心态還真是任重而道遠啊,伐難姐姐。”
伐難抿着嘴唇微笑。
“那就潛移默化地改變嘛,早晚有一天會成功的,不是嗎?”
她伸手握住栗茸的手腕:“昨天晚上,我将那管血倒進了水渠,想必再過一會兒,人人都會喝到了。”
栗茸跟着她一起走入旋轉的水渦:“就算沒喝也沒關系,我還存了第二管,到時候下場雨就行。”
*
天色陰沉。
山巅的宮殿完全隐匿在山峰投下的陰影中。
金鵬跪在夢魇魔神面前,形容狼狽,臉色蒼白,嘴角、衣服甚至寬大的袖子上都有斑斑點點的血痕。
“我……”他咬着下唇,在沉重的威壓下強行撐直了脊背,“我不會做出選擇。”
“我不會殺了她,也不會吃掉她的美夢和記憶。這些事情,我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說完這些話,他像是将自己體內最後的一點兒力氣也壓榨了出去,整個人就像是被紮了一針的氣球,脫力地軟了下去。
“我還是太縱容你了,”夢魇魔神嘆息,仿佛她真的為金鵬的猶豫而感到惋惜、感到背叛,“我的孩子……你選擇了錯誤的路。”
她掐着金鵬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尖銳的指甲甚至壓進了他的臉頰,刺進他的皮膚。
鮮血如絲,從傷口中往下流淌。
“既然你不願意做選擇,那就只能我來幫你一把。”
夢魇魔神的食指點在了金鵬的額頭上。
“讓我幫你把這一段困擾你的美夢抽離,你就還是我最喜愛的孩子。”
金鵬聽到這句話,瞬間眦目欲裂,掙紮起來。
夢魇魔神輕易地壓下他的掙紮。
“不要白費力氣了,我的孩子。”她一點都不掩藏語氣中的愉悅,指尖浮現一團黑色的霧氣,互相交纏撕咬着仿佛饑餓了許久的野獸。
她将這團霧氣逼入了金鵬的顱內。
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
金鵬閉上了眼睛。
他最初的美夢就是被這樣吞噬殆盡了,連帶着那些關于天空、關于族群的美好記憶。
他記得那種疼痛。
少年垂下的雙手緊緊握着拳,指甲甚至掐進了掌心的肉裏。
這一次……
命運和他開了那麽大的玩笑,讓他在獲得希望之後,還要親手去熄滅——
無事發生。
不管是疼痛還是美好從腦內被奪走,這些都沒有發生。
金鵬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夢魇魔神一眼,并從對方臉上看出了驚詫和不敢置信。
“怎麽會……我怎麽會!”
他被魔神推翻在一邊,那強大的威壓瞬間消失,力氣回到他的身上,但他絲毫想不起自己可以站起來。
他呆呆愣愣地看向夢魇魔神。
她捧着手腕,看向自己掌心那團乍一看便能從中感覺到無邊邪惡與混沌的黑霧。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
在魔神凄厲的尖叫中,金鵬聽到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一個之前他從未想到過的可能此時在他心中隐秘的角落如種子般生根發芽,逐漸生長茂盛。
他回頭,看到栗茸牽着一名藍發的夜叉沿着石階一步一步往上走來。
他熟悉的小姑娘臉上露出了個非常反派的笑容。
“現在……所有因為恐懼而臣服于你的人,應該都已經發現,夢魇的力量對他們沒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