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話事人 以糧換糧
第61章 話事人 以糧換糧
邬小嬸跟姜紅玉警惕地盯着突然大笑大叫的人,一時半會兒看不明白陶椿是咋了,是沒睡醒還是中邪了?
二人一時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她。
“嬸嬸?”小核桃懵着臉喊,“你還吃飯嗎?你不是餓了?”
陶椿回神,她喜滋滋地坐下去,顧不上其他人的想法,她拿筷子挾一塊兒炒涼粉吃,外皮炒焦了有點韌,裏面很軟,一抿就碎,不過吃着沒味,油鹽不進。
姜紅玉也拿起筷子,她打算先填飽肚子了再說旁的事。
邬小嬸見狀也不吭聲,她拿掃帚把樹下落的葉子掃成一堆,鏟筐裏一起倒出去。
“對了,雞下的蛋我都撿回來了,也放在倉房,就在你們裝板栗的筐裏。”邬小嬸聽見雞叫想起了雞蛋,說:“一天能撿上十個,這半個月攢了一百多個,你們吃不完就腌成鹹蛋。”
陶椿應一聲,炒的涼粉不怎麽好吃,她肚子不餓了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嬸,這番薯豆腐你是咋做的?”她問。
“曬的番薯幹磨成粉,篩細一點,攪成漿再倒鍋裏煮,煮熟了舀起來放涼就行了。”邬小嬸說,“侄媳婦兒,你這會兒沒事了?不發癔症了?”
陶椿捂臉,“沒發癔症,我就是想起來番薯還有個吃法,能像面一樣做成像面條一樣的東西,能炒菜能煮湯。”
邬小嬸不以為奇,“番薯幹磨的面跟麥面混一起能做饅頭能做面條,我們一直這樣吃。”
“不是,我說的是另一種,等做出來我喊小嬸來吃。”陶椿說,“不過我要先跟小嬸讨兩樣東西,走,小嬸,我跟你回去。”
“行,你跟我回去。”邬小嬸放下掃帚。
陶椿興致勃勃地走了,姜紅玉又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去竈房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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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陶椿端着半盆番薯面和一碗涼粉回來,姜紅玉已經燒好了洗澡水,她舀盆水端屋裏去,喊小核桃來洗澡。
陶椿把拿回來的砂鍋洗幹淨,鍋裏倒兩瓢涼水,她掂着刀把涼粉切成細絲倒砂鍋裏。然而切成絲的涼粉一碰就碎,跟粉條的質感完全不同。她站在竈臺前出一會兒神,不死心地把細絲涼粉撈出來攤篦子上端出去曬。
姜紅玉開門倒水,見陶椿還在折騰,她不由問:“弟妹,你不累啊?洗個澡睡一會兒,有啥事明天再弄。”
“好,我把這攤在這兒,馬上去舀水洗澡。”陶椿擦擦手,問:“大嫂,你曉不曉得怎麽能把番薯粉弄成很黏的東西?煮熟之後韌勁很強。”
姜紅玉搖頭,“等我睡醒了再跟你說。”
“行吧!”陶椿把番薯面放食櫃裏,她出去拿盆,舀盆熱水回屋洗洗就躺下了。
這一覺睡到半夜才醒,陶椿一睜眼發現屋裏黑漆漆的,她恍惚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已經到家了。
摸黑開門一看,月亮升到屋頂正上空,馬上就後半夜了。借着月光,她看見挑回來的兩個筐還在院子裏放着,就曉得姜紅玉也還在睡。
陶椿回屋關上門,再過兩三個時辰該吃早飯了,她也懶得折騰了,繼續睡吧,睡着了就不餓了。
……
再次餓醒,陶椿下床開門,天上沒了月亮和星子,到了一天中夜色最濃的時候,這意味着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寒露襲人,陶椿趕忙關上門,她點亮油盞,穿上棉襖又端着油盞開門出去。
走進竈房,屋裏暖和多了,陶椿抽一把幹草在油盞上燎一下,轉手塞進竈眼。
鍋裏的火燒着了,陶椿琢磨着早飯吃什麽。
昨天端出去的細涼粉在外面放了一夜濕漉漉的,陶椿捏一根搓一下,像豆腐一樣成渣了,她是不指望這東西了,涼粉變不成粉條。
鍋裏的水燒熱,陶椿把食櫃裏的番薯面端出來,還有她入山之前做的番薯澱粉,兩樣各抓半碗用熱水攪拌,看着兩碗熟漿,她琢磨一會兒,再往熟漿裏加幹粉。
門外的天色漸漸亮了,屋後的雞鳴一聲賽一聲響亮。
姜紅玉拉着小核桃開門出來,見煙囪裏冒着煙,她喊一聲:“弟妹?是你在做飯?還是常順回來了?”
“是我,不是大哥。”陶椿語氣雀躍,“大嫂快來,我做出粉條了。”
番薯面攪的熟漿跟幹粉混一起揉成了面團一樣的東西,番薯澱粉攪的熟漿跟幹澱粉混一起揉成了勁道十足的水漿團,陶椿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她用漏勺把一大碗水漿團濾出細絲煮熟,最後得到兩碗細如狼毛的粉條。
陶椿正在用豬油炒酸筍,見人進來,她高興地說:“今早我請你們吃一樣你們沒吃過的東西,可好吃了。”
“就是你昨天瘋瘋癫癫嚷嚷的東西?”姜紅玉探頭過來,“這不就是你昨天切的涼粉……不對,這是圓的。”
陶椿捏一根粉條往兩邊拽,一指長的粉條拽到兩指長才斷。
姜紅玉見她一臉得意,她笑道:“行,這是我沒見過的,我等着長見識。”
酸筍湯煮開,陶椿把兩碗細粉條倒進去,再打三個荷包雞蛋,添鹽加醋,煮開了就能吃了。
酸筍粉條湯又辣又酸,餓了一夜的三個人聞到味口齒生津。
陶椿把新碗拿來盛粉條湯,新碗配熱湯,湯愈香三分。
“讓讓。”姜紅玉端半盆水進來,水倒鍋裏,再放上篦子,她把陶椿揉出來的番薯面團捏成了饽饽放篦子上蒸。
晨風冷,陶椿搬進來一條長板凳坐竈房吃飯,她跟姜紅玉各坐一頭,小核
桃甩着腿坐正中間。
“先吃蛋墊墊肚子。”陶椿說,“粉條湯酸辣,小心吃了胃疼。”
姜紅玉擺手,“沒事,我們冬天吃冰坨子都不會胃疼。”
陶椿:……
粉條湯裏飄着豬油,姜紅玉抿一口,這個滋味真足,她還以為會是面條湯的味,比面條湯可有味多了。再撈一筷子粉條,她嚼嚼嚼,一口嚼了好幾下才把粉條咽下去。
“像泥鳅在嘴裏跑。”小核桃捂着嘴說。
“太滑了,不好嚼。”姜紅玉說,“跟番薯豆腐不一樣。”
“吃這個頂飽,一碗粉條頂兩碗面條。”陶椿說,她挾一筷子細粉吹了吹,一吸溜,沒嚼直接進肚了。
姜紅玉有樣學樣,她發現粉條不用嚼爛更好吃,粉條咕嚕一下下肚了,又酸又辣的湯水也跟着入喉進肚,她嘶口氣,又挾一筷子吸溜進去,能明顯感覺到一股熱氣湧了上來,整個人從裏到外熱了起來。
連湯帶水吃完一碗飯,姜紅玉出了汗,她開門走出去,吹着涼風太痛快了。
陶椿也解了扣子,她翹着腿看小核桃趴長凳上吃飯,小丫頭吃得小臉紅撲撲的,嘴巴也辣紅了。
“好吃嗎?”陶椿問。
小核桃嘶哈着點頭,“我們明天還能吃這個嗎?”
“能,晚上就能吃。”陶椿說,番薯澱粉還沒用完,估計能做近兩斤的粉條。
“對了,大嫂,你待會兒幫我再做點粉條,這東西曬幹了能放一兩年,我們多做點,想吃的時候直接煮。”陶椿說,“我們今天把帶回來的髒衣裳洗了,再洗兩筐番薯,明天我們去磨漿,曬了粉條能拿去跟別人換糧。”
“好。”姜紅玉應得痛快,“你大哥今天估計也能回來,磨番薯的時候讓他去推磨。”
說幹就幹,姜紅玉把後鍋裏的熱水舀出來泡衣裳,“弟妹,你的髒衣裳也拿出來,我幫你洗了,你忙竈房裏的事。”
“不急。”陶椿回屋拿出弓和箭,說:“走,去練武。”
“我來拿!”小核桃颠颠跑進屋,她抱着快有她高的木弓艱難地走出來,“走,娘,我們去練箭。”
妯娌倆帶個小孩一路跑去演武場,陶椿立在一個靶前,她信心滿滿地拉開木弓,箭支搭上弦,嗖的一下,箭飛了出去,牢牢地紮在箭靶上。
姜紅玉跟着射出一箭,箭頭正中箭靶中心,她朝陶椿瞟去一眼。
陶椿勾唇一笑,她後退三尺遠,再次拉弓射箭,箭擦着箭靶飛了出去,落在箭靶後三尺遠。
姜紅玉也後退三尺遠再放箭,又正中靶心。
陶椿繼續後退,比眼力她比不過,但她能試着比一比臂力。
妯娌倆越退越遠,離箭靶三丈遠的時候,姜紅玉的準頭有了偏差,而陶椿射的箭壓根碰不上箭靶了。
陶椿又後退兩步,她想知道自己能射多遠。
年嬸子站在門前遠遠看着。
距離箭靶三丈五尺遠的時候,陶椿射出去的箭在離箭靶半步之遙的地方落了下來。姜紅玉比她強一點,她還能再退兩步。
“明天過來先站在四丈遠的地方射箭,我估計你能射出四丈遠,這會兒是沒勁了。”姜紅玉很有經驗。
陶椿也是這麽想的,半個月能從一丈遠拉到四丈遠,她已經滿意了,接下來就是練準頭。
妯娌倆放下弓箭去站樁,小核桃跟她們一起挺着肚子在樹樁上打晃。
站樁是練穩,能穩住了,跳樁才不會掉下來,練這個利于在山間行走和奔跑,甚至能在樹杈之間跳躍。
練到大汗淋漓,陶椿從樹樁上下來,腳挨地腿都在打晃。
不遠處傳來人聲,是巡山的人回來了,小核桃興奮地跑過去,姜紅玉笑着跟上。
陶椿撿起被主人遺忘的木弓挎肩上,她去找年嬸子說番薯粉條的事。
“……等做好了我送一碗來,你跟陵長嘗嘗,要是覺得味道不錯,我覺得用陶器換糧的時候可以接受拿番薯換,番薯拿回來了,我們能做出粉條,用粉條再換米面,以糧換糧更容易點。”陶椿說,“今年試一下,以糧換糧的行情要是不錯,我們明年能在山裏多種番薯。山裏種番薯沒問題吧?這不是開荒辟田,只是用番薯藤取代山間野藤。”
年嬸子點頭,“這個空子可以鑽,只要不砍樹就行。”
陶椿笑,她給她戴高帽:“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等迂腐的人。”
“你也是個機靈的人,主意多,腦瓜子靈光。”年嬸子毫不遮掩地松口氣,她握住陶椿的手,說:“你是個好的,我跟你叔為了糧食的事提心吊膽兩三年了,你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半個月就把這個大患解決了。”
陶椿抿嘴樂,她毫不謙虛地說:“我可是立志要做第二個年芙蕖的。”
年嬸子哈哈大笑,這句話把她誇痛快了,“行,我看好你。這樣,我給你個機會,我把做粉條這個事交給你管,你要多少番薯找我來拿,我挨家挨戶去收,做了粉條換了糧,公中一起分。同樣,我交代下去,陵裏閑散的人任你差遣,不緊要的事你安排他們做,緊要的事攥在你們一家手裏。我要你攥住做粉條的方子,不能讓其他陵裏的人知道怎麽做,包括你娘家和你大嫂娘家的人。”
“我也是這樣想的,在沒有另一個換糧的法子出現之前,做粉條等同于做陶器,要确保其他陵裏的人只能用不能做。”陶椿說。
“對,你是個聰明的。”年嬸子連連點頭,“你為陵裏做的貢獻我跟陵長都記在心裏,你家缺什麽少什麽,有什麽為難的事,都能來找我說。”
陶椿應好,但不打算真找她索要報酬,這次能讓她在陵裏拿到話語權她就滿意了。
“說了這麽多,我說的粉條還沒影,嬸子,我不耽誤了,我這就回家做粉條。”陶椿有了離意。
“去吧。”年嬸子看向她挎的弓,說:“最遲明年三月份,我找山陵使給你要一把朝廷發下來的弓箭。”
陶椿道聲謝,她挎着兩把弓跑了。
“說啥呢?說了這麽久。”姜紅玉一家還在等她。
“說番薯粉條的事。”陶椿把年嬸子的意思傳達一下,“大嫂,我們能把粉條往娘家送,但不能教她們怎麽做。”
“行,我曉得了,我分得清輕重。”
邬常順暗暗咋舌,他這弟妹是個厲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