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合力殺黑熊 你哭了?
第36章 合力殺黑熊 你哭了?
“天都黑了,還追什麽追,人不要命了?”胡老在知道大青牛可能被蛇咬的時候就生了放棄的心思,人可制不住發狂的牛,還不如由着它跑了,山大林深,只要它沒被蛇毒搞死,發狂了在山裏反而還有活命的機會。
“今晚都留着心,每隔一個時辰換兩個人守夜,防着瘋牛跑回來撞人,也防着熊瞎子出洞捕食的時候找過來了。”胡老安排,“離了公主陵的地盤,這邊可沒陵戶巡邏,越往山裏走野物越多,狼、熊瞎子、野豬、大蛇都不少,你們都打起精神,不能像在自己的地盤上吆五喝六的。”
話音未落,一群人紛紛應是,聲音大得把樹上的鳥都吓離巢了,胡老氣得掄着棍子把身邊的莽貨都捶幾棍子。
陶椿看阿勝一眼,她可聽見了,剛剛就屬他應和的最大聲。
阿勝不自知,他從焖飯的銅壺裏盛一碗飯,“呀”了一聲,“還是番薯排骨焖飯啊?有肉菜還做什麽排骨焖飯,三嫂你太客氣了。”
“我做的。”邬常安插話,“飯是我焖的。”
“行行行,三哥你太客氣了。”阿勝不走心地客套,“你們兩口子是一家的,還争個你做的她做的?”
邬常安動了動嘴,無從解釋,他只能當做沒聽見。
排骨熏的時日短了,還沒有熏制好,跟着米飯一起焖,火候也不夠,吃着還是韌的,肉嚼着咬不爛,不過米飯和番薯吸飽了油水挺好吃,又甜又香。
十幾塊排骨都扔了喂狗,四個人把番薯米飯和龍鳳湯吃完了,要不是陶椿攔着,湯也喝幹了。她舀兩瓢水倒進湯鍋裏,又洗兩個番薯丢進去,晚上燒火的時候吊一夜,明早連湯帶水倒了喂狗。
抓一把柴灰洗去一手的油膩,陶椿搓把臉,問:“我今晚睡哪兒?”
邬常安聞聲知意,他起身離開,不一會兒跟杜月一起挑着大水缸過來。
“另一個缸還空着?”陶椿問。
“胡老在裏面睡,這個裏面本來也有人,不好跟一個女人搶,他把缸讓出來了。”邬常安說,“明晚我早點跟姐夫把缸挑過來。”
“晚上我跟你一起守夜,你早點睡,換班的時候我喊你。”杜月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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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椿把衣物墊進缸裏,人也跟着進去,她躺好了,問:“姐夫有沒有兄弟姊妹?”
“有個哥有個妹,為了等大姐出孝,他最晚成親。”邬常安說,“這趟他哥沒來,他妹夫來了,不過他妹夫的兄弟也來了,我沒兄弟同行,他為了照顧我才跟我一起守夜。”
陶椿了然,按這麽說,同一個陵的男人女人最好娶同陵的嫁同陵的,除了兄弟,連襟、郎舅之間都能相互幫襯。
陶父陶母把她嫁這麽遠,可見是真怕她嫁到家門口天天回去找事。
今晚邬常安如昨夜一樣靠在水缸上睡覺,閉眼,他腦海裏浮現女鬼拎着蛇抖動時的狠意,他仔細回憶,她沒有用這個眼神看過他,他心安了。
陶椿累了一天,閉眼就睡,夜半聽到杜月來喊邬常安她也沒睜眼,不過缸外沒人沒狗守着,她睡不踏實,一直等到一個時辰後,邬常安帶着狗回來了,她才徹底睡過去。
*
“都醒醒,今早沒霧,趕緊做點飯吃,吃完我們就走。”胡家全拍手喊人。
不是山裏沒霧,是昨晚歇在山腳下,地勢低,又連着通風極好的山谷,山上的霧落不下來。
陶椿和邬常安把最後五個餅分吃了,喂了狗,他扛着麻袋和陶器往牛背上捆,她拎着水囊和銅壺去河邊灌水。
昨晚大青牛匍匐的地方河道變寬了,河裏的牛蹄印裏盛滿清水,帶着泥的蹄印從水裏一直延伸到草叢裏,按踩斷的草藤枯枝判斷,牛上山了。
啓程,開路的人領着二十三頭牛沿着山腳行走,山坡朝東,位于向陽坡,山上樹木長得結實又高大,樹叢裏不時有野雞的啼叫聲,偶爾還有清脆的莺啼。
鳥語花香少了花,但野果不少見,成熟的山桐子果實紅豔,山桐子形似山花椒,成熟後色如山楂,一串串紅色的山桐子挂在綠葉間,連株成片,好不喜慶。還有橘紅的野柿子挂枝頭,可惜都被鳥雀啄破,如蜜般的淌在樹幹上,徒留空癟的柿皮挂枝頭。
晌午停腳休息的時候,找水的人在河邊發現五株苞谷杆,上面結的苞谷還是嫩的,這邊山裏的苞谷要比公主陵的晚熟一個月。
“倒也稀奇,長在深山裏的苞谷竟然沒被鳥吃。”阿勝給邬常安送來兩個苞谷,說:“三哥,我覺得這附近還有苞谷,不止這五株,指定是旁處還有多的,鳥雀才把這五株忘了。”
邬常安想到沒被鳥啄食的猕猴桃,不由問:“不會是有主的吧?
比如有猴群守着?河邊有沒有幹癟的鳥屍?”
“沒有。”阿勝答得肯定,“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找別人,長在這兒的苞谷肯定是鳥吃了我們的苞谷路過這兒拉屎拉下來的,種子是我們的,管它有主沒主,被我們遇到了就是我們的。”
“行,我跟你去看看。”邬常安被他說動,“黑狼黑豹,走,跟上。”
狗不想走,它們湊在陶椿身邊看她翻炒排骨。
“走,逮兔子。”邬常安又說。
一聽兔子,黑狼和黑豹的耳朵瞬間豎起來了,邬常安再發令,兩只狗一躍而起。
“不能常給它們吃人的飯,吃慣了熟食就沒野性了。”邬常安走時忍不住說一句。
“總不能人吃飽了讓它們餓着,我也只喂了一點,壓根沒把它們喂飽。”陶椿辯駁一句,“這不是跟你去了嗎?”
“它們有了指望就不想打獵了,知道眼巴巴地盯着你就有吃的,餓了就先找你。”邬常安說。
“三哥,你走不走?”阿勝不耐煩地催,“走了走了,狗要是真不貪家裏的一口飯,你該慌了,等着它們變成野狗吧。我聞到肉香都挪不動腿,更別談兩只狗。”
邬常安拍他一巴掌,“你怎麽像我家的狗?吃她一頓飯就朝她搖尾巴。”
“你都沖她搖尾巴,要我沖她一個勁汪汪叫?我傻了?”
“我什麽時候沖她搖尾巴了?”邬常安壓低聲音,“你說話小點聲。”
“出趟遠門把媳婦都帶上了,這還不叫搖尾巴?難不成是給自己拴根繩?”阿勝不懷好意地笑。
說話聲走遠了,陶椿看邬常安暴起,叫罵着追打阿勝,她笑了笑,這兩人感情好。
陶椿把排骨幹炒一會兒,煸出少許的油花再加水炖,她打算先把排骨炖個五分熟再和米一起煮。
火坑裏鋪上柴,她戴上鼠皮手套在草叢裏扒拉,野蔥沒找到,找到了一片野韭菜。野外的韭菜沒人打理,也沒牛羊啃食,長得像雜草一樣茂盛,根莖長得像草藤,掐都掐不斷,老得吃不成了。
陶椿割一小撮韭菜擇洗幹淨,切去老的根莖,只留葉子,打算焖飯起鍋的時候撒進去調個味。
林間飯香漸盛,邬常安跟阿勝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兩人,陶椿叫不出他們的名字,這四個人都用衣擺兜了一兜的苞谷回來。
“沿着河走,河邊隔幾步遠就有三五株苞谷,估計是鳥拉屎長了幾株苞谷,後來苞谷坨掉地上,苞谷粒被風吹跑了,沿着河邊長了一趟。”邬常安說,“我們沒敢走遠,下午沿着河走再看看。”
胡老走過來,問:“沒鳥啄?”
“那倒不是,也有鳥啄。”邬常安給他四個鳥啄過的苞谷坨,“還是嫩的,烤着吃香,胡老你拿走。”
胡老擺手,“牙不行了,我不吃這東西,你們吃。”
陶椿盛飯時朝狗看兩眼,又瞥了眼緊緊盯着她的男人,她撇撇嘴,沒給狗盛飯。
這回排骨炖爛了,飯裏滋味足,一起炖的還有阿勝送來的兩坨苞谷,飯裏有股苞谷的清香。
“嗚——”黑狼用爪子扒陶椿的腳。
陶椿把骨頭扔給它,“逮到兔子了?沒有啊?餓死了記得找你主人報仇。”
邬常安:……
陶椿到底是不忍心看狗餓着肚子跟着人跑,一跑就是一天,牛餓了還能拽幾口樹葉,狗被拴着繩牽在手裏,跑不了也歇不了。她吃了半碗飯,剩下的半碗拌上水倒給狗。
“吃,人舍不得餓自己,倒是對狗舍得下狠心,有本事他也別吃飯。”陶椿罵。
邬常安被罵成一個惡人,他不好意思再大口吃飯,有心想解釋,但又張不開嘴。末了,他也把他的飯倒了喂狗,然後再從鍋裏盛半碗,剩下的半碗給女鬼。
“吃吧吃吧。”他投降了,“你喂狗,我不管了。”
“狗也是傻,跟着人混不到飯吃還想有個家。”陶椿繼續為狗鳴不平。
“它們餓了會在山裏逮野兔抓田鼠,還有鳥蛋雞蛋吃。你想想,在山裏吃肉,回家了還吃飯,養出一身肥膘,遇見野豬野狼了它們還能靈活逃竄?被野狼野豬開膛破肚就沒命了。”邬常安解釋,“你別把它們看成山外看家護院讨食的狗,它們跟你一樣。”
跟她一樣?陶椿初聞以為他在罵她,反應過來是狗跟她一樣不是她跟狗一樣。噢,他指她是個鬼,就是借個殼出氣借個地兒落腳,跟人生活是做伴,狗跟人生活在一起也是找伴,找個落腳地。
“等回去了我就少喂它們。”陶椿改口。
邬常安還算滿意。
“收拾收拾,動身了。”胡家全喊,“歇的有一會兒了,繼續趕路,走快點,再有兩天就到了。”
來不及洗碗,陶椿把碗筷裝進銅壺裏,拿起狗吃飯的盤子拎手上,滅了坑裏的火,她趕忙讓路讓牛群先過去。
沿着河邊走,陶椿快步跑一段路,她跑在前面把碗筷洗幹淨,銅壺裏盛點水泡着。小半個時辰後,她把泡着的銅壺再洗幹淨。
河的盡頭是一彎湖泊,沒了路,人帶着牛往山上走,出了這座山,陶椿發現她走過的路整體是往上擡的,眼前的幾座山山頂竟然還落有積雪,半山腰往下是稀疏低矮的樹木,往上是草甸。
“抱月山還有多遠?”陶椿問,“那個王爺墓怎麽落在大山深處?擡棺進來都要走大半個月。”
“不是,齊王的封地靠近抱月山,不是從長安發喪的。”邬常安用手肘撞她一下,鬼,你又露餡了,這是進學堂的第一年就學過的東西。
陶椿見他似笑非笑,她瞬間意會,她仔細想了想,記不起來了,惠陵有十八個陪葬墓,康陵有十五個,王公大臣還有公主後妃的生平記錄繁多,埋在抱月山的齊王死幾十年了,離長安又遠,原主聽了就忘了。
“那是什麽?它朝我們跑來了。”站在高處的人驚恐地喊,“是不是熊瞎子?”
邬常安聞言來不及細看,他迅速把牛背上的弓拿下來,箭筒挂腰上。
“汪——汪汪汪——”
狗群吠叫,陶椿拽緊了狗繩。
胡家全三兩下爬上一棵銀杏樹,清楚地看見一頭高大的黑熊從對面山上跑下來,他大聲喊:“快跑,是熊瞎子。”
“跑什麽?不跑!”阿勝大喊一聲,“都不準跑,跑散了丢命的人更多。我們人多,還有狗,合力殺它一殺。”
其他人紛紛響應,拿起弓箭和砍刀躍躍欲試。
這一代的年輕陵戶沒見過熊瞎子,胡老是見過的,他清楚熊瞎子奔跑的速度有多快,力氣大,爬樹也快,人在它面前不堪一擊,屬實是跑跑不過,躲躲不過。
“不要讓熊瞎子近身,能射箭就不用刀。”胡老語速極快地吩咐,“解開狗繩,人分三波,分三個方向射殺,還有,把牛身上的陶器和麻袋都掀了,實在抵不住的時候,人上樹,把牛留在樹下,它吃飽了就走了。”
陶椿拿刀割斷捆在牛背上的繩索,邬常安拽着滑落的陶釜墊個勁,陶釜落地沒碎。
“躲遠點。”陶椿朝牛頭上拍一巴掌,又去給其他的牛松綁。
片刻的功夫,黑熊已經跑到眼前了,距人不足一裏遠,可能是才發現人的數量過多,它慢下奔跑的步子,豎起上半身不動了。
這頭黑熊是頭公熊,處于壯年,熊皮黑得發亮,四肢粗如柱子,嘴裏的利齒如鐵耙釘,它站在那裏不動都讓人心裏發寒。
狗群呲着牙,礙于本能的恐懼,它們的吠叫聲弱了下去。
牛群可能習慣了圈養生活,過于安逸,少了對捕食者的恐懼,給它們卸了捆綁,它們也沒溜走,有兩頭缺心眼還在啃草。
陶椿攥着砍刀站在邬常安身後,她四處張望,尋摸着打起來了她往哪兒藏,她箭法不好,能躲起來不給人添麻煩就是幫大忙了。
兩方對峙着,胡老見黑熊沒有攻擊的傾向,他迅速做出判斷:“後退,它目前不餓,是我們走進它的地盤才惹得它發怒。”
“胡老,不從這個
山谷穿行,我們要翻過一座大山才能到抱月山去,路上要多耗兩天。”阿勝不情願,“一來一回就要多耗四天,不如我們把這熊瞎子幹掉。”
“後退。”胡老不解釋,這頭黑熊離公主陵遠,不會給他們帶來威脅,那就沒必要朝它下手,真打起來了,他這邊必然有人傷亡。
阿勝不滿,覺得老家夥老了膽子也小了,就在此時,黑熊咆哮一聲,驚得狗群發生騷動,性子烈的狗吠了一聲,呼哧呼哧沖了出去。
阿勝抓住機會射出一箭,其他人也紛紛松開弓弦,十來支箭跟十來只狗先後奔向黑熊。
黑熊發怒,它朝人群跑來,地面都跟着震動。
狗群撕咬,人追跑着射箭,血和碎肉皮毛飛濺,狗吠和熊吼交織,林中的鳥吓得簌簌起飛。
“虎牙!”一條灰黃色的狗被熊掄了起來,阿勝大吼一聲,他抓着長柄砍刀奔了過去。
“阿勝!”胡老大喊,“快,攔下他。”
邬常安挎着弓飛跑出去,趁黑熊朝阿勝跑過去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放出一箭,這一箭正中黑熊後心,熊瞎子大吼,頓時改變方向朝他跑來。
邬常安轉身就跑。
“老三——”杜月驚恐大喊。
陶椿吓得瞪大了眼,她上前幾步,掄着砍刀朝黑熊砸去,她大聲喊:“邬常安,像蛇一樣繞着彎跑,不要直着跑。”
熊再中一箭,它怒吼一聲,還是朝邬常安追去,其他人追上去,不斷放箭。
“哞——”一頭發狂的牛從山上沖了下來。
邬常安挨了一熊掌,他一個踉跄摔了出去,餘光裏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他甚至能聞見熊嘴裏的腥臭味。
“轟”的一聲,大青牛沖開人群撞向黑熊,黑熊立馬放棄在地上翻滾的人,轉頭撲向牛。
後面的人一擁而上,見縫插針朝熊身上射箭。
陶椿撿了砍刀快速跑過來,她扶起邬常安,攙着他離開箭镞亂飛的地方。
熊皮厚,它身上插滿箭還能跑還能撕咬,牛被它咬掉一塊肉,越發瘋狂地頂了上去,它像是不知道疼,用角拱,拿蹄踩。
邬常安推開陶椿,他奪走她手上的刀,大步沖向黑熊,他掄起刀,不顧肩上的傷,一刀劈向熊腿。
“我來。”阿勝奪走刀,“你走遠點。”
他掄着砍刀繞到黑熊身後,一刀又一刀地劈砍上去。
黑熊被圍住了,也被制住了,它生了退意,它放棄牛,硬挨兩刀掉頭撲向人,撕出一個口子,它拖着一身箭快速逃離。
“嗖”的一聲,胡家全放出一箭,這支箭正中熊後胯,透過刀傷射了進去,黑熊大吼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一擁而上,邬常安也挂着一身血追了過去。
黑熊被砍得只剩一口氣,胡家全喊停,他把手上的弓箭遞給邬常安,“邬老三,這一箭你來射。”
邬常安手發抖,他分不清是傷心還是激動,五年前他爹死無全屍,肚子被吃空了,頭也啃破了……他接過弓,在熊的怒吼聲中對着眼睛射出一箭。
黑熊死了,邬常安也脫力倒在地上。
“老三!”杜月扶起他,“弟妹,你去找胡老,他手上有止血的藥粉。”
胡老已經把外傷藥準備好了,陶椿接過一個葫蘆,不過她沒急着給邬常安敷藥,熊爪上腐肉腐血多,被它抓傷肯定要感染,或許多流血是好事。
陶椿燒堆火,她用陶罐燒半罐水,水燒開把罐子燙洗一下,之後再燒半罐水,水裏撒鹽,放涼了,她用鹽水給他沖洗傷口。
邬常安昏過去了,又硬生生疼醒了。
“別動,再忍一會兒。”陶椿腳踩他的背,防着他爬起來跑了。
“你在刮我的肉?”邬常安痛嚎,“我被熊撓一爪子都沒這麽疼。”
陶椿沒理他,她把半罐鹽水用完才罷手,擦幹水,她拔開葫蘆撒藥粉。
“嗷——疼疼疼!疼死我了!”邬常安疼得面目扭曲,恨不得以頭搶地。
“你不是挺英勇?這就怕疼了?要不是牛救了你一命,我這會兒已經挖坑把你埋了。”陶椿扶他坐起來,她撕破一件裏衣在滾水裏煮一會兒,撈起來擰幹了蓋在他傷口上,“別亂動,你老老實實坐着,我去看看其他人的傷。”
受傷的人和牛都按她的吩咐用鹽水沖洗了傷口,陶椿轉了一圈,見沒她的事,她走到邬常安身邊坐下。
“都活着吧?”邬常安問。
“目前都還活着,你的傷最重,如果發熱了,估計會死。”陶椿不是吓他,這兒連個大夫都沒有,他要是傷後發燒,那就是傷口感染,燒個兩天人就挂了。
“死了算了,大不了變成鬼。”邬常安很平靜,“我跑出去的時候就想到了,七成會丢命。我現在覺得鬼也不可怕了,變成鬼也好,我能去找我爹娘。”
陶椿不吭聲。
“我爹就是被黑熊咬死的,它還吃了他,收殓的時候,腿是腿,胳膊是胳膊,肚子空了,頭是破的,臉也毀了。”邬常安把臉埋在膝蓋上,他顫抖地說:“你沒看見他,是不是因為他沒有鬼形?他沒有腿,沒有頭,可能還在山裏打轉,我要去找他。”
陶椿趴下身子,她鑽到他胳膊下面偷看,“你哭了?”
邬常安:……
這鬼沒人情味。
“你哭早了,萬一死不掉呢?”陶椿說。
死不掉難道還是個傷心事?邬常安氣得沒心思哭了,他憤怒地擡起頭,“我在跟你說我爹!”
“人死如燈滅,生前再痛苦的事,死後都感受不到。”陶椿安慰一句,“不是跟你說了,你爹娘投胎去了。”
邬常安不吭聲。
“這樣吧,如果你沒死,等回去了,我跟你去你爹娘的墳前祭拜一下,我進門還沒去見過公婆。”陶椿覺得他情緒不對,想法子吊着他,免得他一心惦記變成鬼。
萬一真死了再沒變成鬼,他找誰說理去。
“真的?”邬常安擦一下眼睛,“行,等我回去了帶你去我爹娘的墳前看看,他們的墳在山裏。”
陶椿“嗯”一聲。
“牛還活着嗎?”他問。
“活着,身上掉了幾塊肉,流了不少血,這會兒看着溫順多了,也不發狂了。”陶椿心想這說不準還是個好事。
邬常安“噢”一聲,他累了,沒力氣再說話,他扶着腿趴了下去。
陶椿偷偷看他,不會又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