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芋頭炖野兔 山裏偏方
第31章 芋頭炖野兔 山裏偏方
橘色晚霞映着落日,兩只黑狗從山腳飛奔回來,陶椿一個錯眼以為是眼花了,再定睛一看,黑狼的嘴筒子腫了,黑豹的右耳朵腫了,它倆去盆裏舔了幾口水,兩只狗蔫頭耷腦地走到柿子樹下趴着。
“你倆不是昨夜進山了?怎麽還跟邬常安遇上了?這是被蜜蜂蟄的?”陶椿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跟這兩條狗交情不深,不敢在這時候去摸它們的嘴筒子和耳朵。
黑狼搖了下尾巴,它想舔嘴,但嘴一動,它就疼得嗚嗚叫。
陶椿去外面等邬常安,不知道他是沒下山還是怎麽了,她沒看見他的人影,只能坐回去繼續打磨她的鼠毛雨披。她用骨膠把沒黏平整的地方補一補,多出來的鼠皮修剪掉,剌手的地方一點點用打磨石頭的锉刀給磨光滑。
路上出現腳步聲,陶椿擡頭看去,是邬常安回來了。
“狗回來了嗎?”邬常安問。
“回來了,快你半柱香,它們在山裏遇見你的?一個嘴腫了,一個耳朵腫了。”陶椿見他手上還提了兩只死兔子,她伸手去接,走近了才發現他的手背也腫了,“你也被蟄了?”
“嗯,被馬蜂蟄了一下。”邬常安不怎麽在意,“我哥我嫂呢?你一個人在家?”
“大哥去地裏砍苞谷杆了,大嫂剛剛帶着小核桃去給他送水送豬肉脯送柿子,擔心他渴了餓了。”陶椿觑他一眼,“羨慕不?我也關心關心你?”
邬常安心裏一顫,他瞧她一眼,眼神有些發虛。
陶椿試探出她想知道的,她暗暗咋舌,男人啊,怕鬼,還能對女鬼動心思。
“我羨慕什麽?”邬常安虎着臉大步走了,“你關心我什麽?擰掉我的頭?”
“我幫你看看馬蜂的尾刺是不是還紮在肉裏,我幫你挑出來。”陶椿說,“你确定只被馬蜂蟄了一下?馬蜂不同于蜜蜂,搞不好能死人的。”
邬常安不作聲,他把背簍放桌上,去倉房拎出蜂蜜壇子,直接把大半的蜜巢塞進去。
“不瀝蜂蜜?”陶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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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嫂回來。”邬常安背起背簍,說:“我去小叔家一趟。”
陶椿洗洗手,她打開蜂蜜壇子,伸手掰一坨蜜巢喂嘴裏,好濃郁的花香,甜滋滋的。見有蜜蜂飛出來,她忙蓋上蓋子,之後去倉房把石榴和山楂都拿出來,這兩樣酸,正好可以中和蜂蜜的甜。
她拿進竈房準備煮水。
“老三,你的手被蟄了?刺可挑出來了?”邬小嬸也看見邬常安腫得發亮的手背,她往他身上其他地方看,“就蟄了手背,其他地方有沒有被蟄?”
“沒有,運道好,只遇到一小群馬蜂,兩只狗還幫我引走了大半。”邬常安說,“小嬸,你把蜜巢拿走,我把背簍提回去洗一洗,免得招蜜蜂。”
“馬蜂蟄的啊?那可不好受。”邬小嬸讓他等等,她提着背簍進竈房,不一會兒端個碗去大兒媳的屋裏。
邬常安見了心生不妙,他忙喊:“小嬸,小嬸,我回去了,陶椿說要給我挑刺,刺挑出來就好了。”
說罷他拔腿就跑,背簍也不要了。
邬小嬸探頭出來,“你這孩子……”
“娘,還要不要?”翠柳問。
“要,你擠一點,我給他送去。”邬小嬸進竈房把蜜巢裝盆裏拿鍋蓋蓋上,她把墊在筐裏的葉子拿出去,擔心葉子上淌的蜜會把蜜蜂招來,她拿鍬挖坑把葉子埋了。
翠柳喂完孩子,她端碗出來,“娘,碗放竈臺上了。我去菜園扒兩窩芋頭,你待會兒給陶椿送去,她家的菜園荒了,這時候估計沒菜吃。”
“行,今年陶椿進門了,紅玉有個幫手,明年就有閑工夫種菜園子。”邬小嬸說,“家裏多個人手就是不一樣,這大半個月也沒送孩子過來了。”
話剛落,邬小嬸看見姜紅玉和小核桃從東邊過來,姜紅玉手上還抱了個老南瓜。
小核桃見煙囪在冒煙,她拔腿往家裏跑。
鍋裏煮着山楂,上面還架着兩層的蒸籠,蒸籠裏是黃精,之前一蒸一曬,曬幹了這又開始蒸。
邬常安拿個繡花針出來,他站在空地上兜一圈,想找個沒有遮擋的地方挑手上的馬蜂刺,轉來轉去走到竈房外面。
陶椿拿着火折子走出來,說:“針給我,我燒一下。”
邬常安順從地遞過去,“為什麽要燒?”
“把上面的灰燒幹淨。”陶椿對着火折子吹,火苗出來了,針尖放上面烤一下,她順勢拽過他的手對着霞光找馬蜂刺。
邬常安有些頭暈,這是他頭一次離女鬼這麽近,他下意識屏住氣。目光掃過她的臉,他仔細觀察,這人真像個人,殼子裏套了個鬼還能活蹦亂跳,肉還是熱的,屍體也沒壞。他琢磨着僅僅是靠這個能力就能看出女鬼還是有點本事的,想着想着他又琢磨一個鬼住進一個屍體是怎麽保持像個活人的,鼻尖上還能出汗,頭發也在長長……
邬常安陷入混亂,他不由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這就是陶椿吧?不對不對……
“你……”
“嬸嬸,我回來了。”
小核桃突然冒出來,打斷了邬常安到嘴邊的疑問,他醒過神想扇自己一巴
掌,真是鬼迷心竅,繼續裝糊塗多好,只要他肯裝她也能繼續裝下去。
陶椿找到馬蜂刺了,她按住他的手背,聽他疼得嘶嘶叫,她手上加大力氣,防着他掙脫。
“忍一忍,馬上就挑出來了。”
邬常安覺得他的手要被她摁爆了,這會兒有再多的心思也散幹淨了,他咬着牙望天,嗷!!這比馬蜂蟄的還疼。
“挑出來了。”陶椿丢開他的手,話裏帶着意猶未盡的意味。
邬常安趕忙背過手。
小核桃繞到他背後去看,她鼓起腮幫子大口大口吹氣,邬常安察覺到了,他回身抱起小侄女,說:“走,小叔給你拿蜜巢吃。”
陶椿拿着繡花針蹲在狗旁邊,它倆長着毛,她無何奈何,只能作罷。
姜紅玉在路上歇了一茬,她抱着南瓜跟邬小嬸先後進門。
“老三呢,你出來。”邬小嬸放下背簍,“我給你帶了半碗你大侄兒的口糧,你把馬蜂蟄的地方泡一泡,天黑了就消腫。”
“我沒事,明天就好了。”邬常安關上倉房門,他不打算出去。
“老三被馬蜂蟄了?”姜紅玉放下南瓜,她坐在石頭歇氣,說:“小嬸好意,你羞個啥?又不是叫你喝。”
陶椿走出來,“什麽事?喝什麽?”
邬小嬸把小半碗奶遞給她,說:“馬蜂蟄了用奶水敷一敷好的快,你給他用。行了,你們忙,我回了。”
陶椿皺眉,她意識到碗裏是人奶,還是他堂嫂的,難怪邬老三死活不敷,換她她也願意活活疼兩三天。
“大嫂,這個偏方真有用?”陶椿問。
“有用。”姜紅玉點頭,“小核桃還在吃奶的時候,你大哥被馬蜂蟄了,就是用這個弄好的。”
“邬常安你出來,你把狗抱着,我給它們敷一敷耳朵和嘴筒子。”陶椿喊。
邬常安立馬開門,他走到柿子樹下摁住黑豹,捏着腫得發燙的狗耳朵泡進奶水裏。
陶椿試探着抱住要跑的黑狼,“你的嘴筒子腫得都張不開了,還想往哪兒跑?三四天不吃飯了?打算刨個坑餓死?”
邬常安放下碗,他禁锢住掙紮的黑狗,等毛徹底打濕了,他丢開它,又端起碗示意陶椿把奶水往黑狼的嘴筒子上抹。
黑狼的狗嘴都張不開了,聞到奶味還伸出舌頭舔,陶椿捏住它的嘴筒子啪啪給它兩巴掌,又斥罵幾句,這下它才安分下來。
邬常安下意識後仰身子,這跟攥着他的腫手挑刺有什麽區別?
姜紅玉進竈房燒火,見地上扔了兩只死兔子,她提出去剝皮。
“晚上炖兔子肉?”她問。
“行,兩只都炖了,吃不完的留到明天晌午吃。”陶椿說,“剝點板栗一起炖,沒有旁的菜了。”
“有芋頭。”小核桃把背簍裏的芋頭倒出來,“小奶奶拿來的。”
“那就芋頭炖兔肉,炖好了給小嬸送一碗,順便把碗還了。”姜紅玉說,“弟妹,今晚你做菜,我做菜不如你做的好吃。”
陶椿沒意見,她丢開狗嘴,接過碗去洗。
曬幹的黃精蒸軟了,陶椿端着蒸籠拿出去晾着,她拿個盛湯的陶缽把鍋裏的山楂水都舀起來。
邬常安把他換下來的髒衣裳拿出來丢背簍裏,又裝一半芋頭,他提着去河邊洗。
野兔肉用油煎的金黃了加熱水炖,這次炖肉,陶椿只放了青花椒、辣椒和兩坨姜去腥。
水沸騰了,湯底就變成了奶白色,像是炖的魚湯。
黃昏時分,邬常安提着濕漉漉的背簍回來,陶椿把揉掉皮的芋頭拿出來再洗一洗就倒進鍋裏。
天邊最後一抹亮色沉入大地,邬常順扛着一捆苞谷杆回來了,這一路扛回來,他累得直不起腰。
“不扛了,我明天去借牛,用牛馱回來。”他罷工了,“累死了。飯好沒好?”
“好了,就等你了。”給邬小嬸家的已經送過去了,剩下的都是自己吃。
兩只野兔和兩斤多的芋頭,連湯帶水炖了一大盆,陶椿端出來,說:“今晚沒做飯,吃肉吃到飽。”
芋頭黏糯,炖出來的湯也是粘稠的,姜紅玉盛湯的時候就食欲大動,等拿筷子吃菜的時候,她先抿了口湯,入嘴順滑,甚至黏嘴唇。
“多喝湯,弟妹炖的湯好喝。”姜紅玉說。
陶椿讓邬常安去竈房拿個大碗出來,她給狗盛一大碗湯晾着,還舀兩勺炖得軟糯的芋頭搗碎。
等人吃到半飽,陶椿把肉湯和芋頭倒給狗,黑豹還能嚼骨頭跟着吃吃肉,黑狼只能吸溜點湯飽肚。
然而黑豹嘴快把湯汁舔幹了,黑狼只能嗚嗚叫地跟人讨吃的。
小核桃捏一坨兔肉喂它,陶椿瞥見狗張開嘴嚼,她湊過去看:“這是黑狼還是黑豹?是黑狼,它的狗嘴消腫了大半,還真行?這是什麽道理?”
“偏方,都是老一輩傳下來的。”姜紅玉說,“你說毒蛇毒吧?蠍子也毒,偏偏毒蛇泡的酒能揉散瘀血,蠍子泡的酒能消蟲毒,就是沒道理。”
陶椿想不明白,更不明白老一輩又是怎麽知道人奶能解馬蜂的毒,她不願意再深究,兔肉吃膩了,她去竈房端出山楂水,也不添蜂蜜,就這麽酸溜溜地喝。
*
這晚過後,接下來的兩天,邬家五口人就在地裏忙活,邬常安蟄了手也不耽誤幹活,有他們兄弟倆幹力氣活,陶椿和姜紅玉只負責牽着牛運苞谷杆。
初九的傍晚,陵長的孫子小六上門通知:“三哥,我爺說明早太陽出來了就動身,你們晚上早點睡,明早早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