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進山之行 來者不拒
第22章 進山之行 來者不拒
晚飯做好,陶椿縫好了一只手套,一只手套用了三張耗子皮,縫補的痕跡很重,不過她挺滿意,有了手套,她再下地幹活就不磨手了,指甲縫裏也不會卡泥了。
然而手套往手上一戴,陶椿繃不住笑了,五個指頭三個擠兩個松,因為針腳不密,手指甲都頂出來了。
姜紅玉端菜路過看見一只毛絨絨的黑手,她吓了一跳,“你在弄什麽?”
“用鼠皮做了一只手套。”陶椿摘下手套遞給她,“你摸摸,鼠皮很薄,帶上手套不耽誤幹活。”
“幹活戴什麽手套……”姜紅玉嘀咕一聲,她揉了揉手套,心想耗子毛的手感挺不錯,“是挺薄,我給小核桃縫一雙,免得她出去玩劃傷手。”
“大嫂,也幫我做一雙,你看看,我把這只手套做毀了。”陶椿又把手套帶上,中指幾乎要把鼠皮撐裂。
姜紅玉正要答應,餘光瞥見老三,她推辭道:“你明天要戴是吧?晚上小核桃纏人,我不得空做針線。老三,你給你媳婦做雙手套。”
“行,你給她裁剪好。”邬常安一口應下。
陶椿道聲謝,她投桃報李:“你去巡山要準備什麽?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沒有,我自己準備。”邬常安說。
“好吧,我看顧好家裏。”
飯桌上,陶椿打聽去撿板栗的事,得知是山裏的陵戶集體出行,她沒什麽擔心的了。
飯後,姜紅玉拆了縫得亂七八糟的手套,她教陶椿:“做針線不能怕費事,你看,巴掌和手指用的鼠皮要分開裁,這樣就不用計較鼠皮不夠大不夠用。不對啊,弟妹你沒學過針線活兒?你的衣裳不是你自己做的?”
“沒學會。”陶椿打哈哈,“等入冬了,我跟嫂子學做衣裳。”
“行,是要學,山裏可沒裁縫做衣裳。”姜紅玉說,“你身條好,皮子也白,穿紅着綠好看,趁着年輕多做幾身好衣裳穿。等閑了,你去找香杏,跟她一起去找胡阿嬷做繡活,胡阿嬷以前是伺候公主的侍女,有一手好繡活,花樣子也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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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阿嬷年紀挺大了吧?”陶椿問。
“七十出頭,別看她歲數大,人家眼不花耳不聾。”姜紅玉把鼠皮裁剪好了,說:“行了,我回屋了。”
陶椿送她出門,一拐彎,她敲響隔壁的門,不等門開她就走了。
“我把鼠皮放門口了啊。”
邬常安開門聽到隔壁的關門聲,他撿起地上的鼠皮關門進屋,屋裏的小泥爐裏燒着火,巴掌大的勺子裏熬着骨膠。他把鼠皮一一擺開攤在桌上,沒毛的一面邊緣上抹上骨膠,兩兩粘在一起,不消半個時辰,一雙手套就做好了。
他心想這不挺簡單的,哪還用扯線拉線來回縫。
*
隔天早上開門,陶椿看見兩只手套規規整整地擺在門口,她戴上試了試,大小合适,就是指和掌相連的地方有點硬。她心裏納悶,仔細檢查一遍才發現鼠皮是粘在一起的。
恰逢邬常安挑水回來,陶椿問:“邬常安,手套是用什麽粘的?粘得挺嚴實,多謝了啊。”
“骨膠粘的。”
陶椿沒聽說這個東西,她好奇道:“是你自己做的還是在山外買的?”
“自己做的,骨頭和皮子洗幹淨砸碎加水煮就有膠。”邬常安往簡單的說,這女鬼沒見識了吧。
陶椿想到之前下雨的時候,陶父陶母去逮魚都是戴個鬥笠就出門了,鬥笠又重又沉,要是能用皮子做件帶帽的雨披就好了。
“骨膠粘性如何?遇水會不會裂?”陶椿舀瓢水倒盆裏,她戴上手套泡進水裏。
“不會進水,骨膠還能粘木頭蓋房子,哪能遇水就裂。”邬常安不搭理她了,他進屋做飯。
*
早飯剛端上桌,陵殿那邊響起鑼聲,陶椿和姜紅玉放下碗筷先回屋拿麻繩往腿上纏,戴上草帽,拿上火鉗竹夾和麻袋,這一通忙活下來疙瘩湯也不燙了,二人端碗迅速吞下一碗疙瘩湯,各拿兩個煮雞蛋,拎上扁擔急匆匆跑着出門。
“侄媳婦,我們一起。”邬小嬸在家等着,“我還以為你倆今年不去撿板栗。”
“大嫂,弟妹,我跟我二弟妹不方便進山,只能我娘進山撿板栗,她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你倆進山等等她。”翠柳抱着孩子出來說。
“不消你說我們也要照顧小嬸的,你安心在家哄孩子。”姜紅玉接過邬小嬸手上的麻袋,說:“小嬸,你走前面。”
三個人趕到陵殿的時候,陵殿外聚了不少人,多半是年輕的姑娘和小媳婦,陶椿看見香杏和雪娘,她沖兩人招手。
“小嬸,你也進山啊?我們撿了板栗回來給你湊十斤就夠吃了。”香杏先聲打招呼,又說:“大嫂,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雪娘走到陶椿旁邊,說:“你們昨天炸田鼠洞了是不是?我們一家在地裏也炸了一天,逮了上百只田鼠,還炸出來兩條蛇。”
“上百只?你們炸了多少洞?”陶椿震驚了。
“我們住在山坳裏,一圈都是莊稼地,田鼠洞多,多少個我記不清了,反正昨晚數了一百二十一只田鼠,小田鼠占一半,給貓吃,貓都撐吐了。”
她這麽說陶椿就明白了。
“逮的田鼠是怎麽處理的?可以熏成肉幹存到冬天沒菜的時候吃。”陶椿說。
“是打算熏成肉幹。”
“剝下來的鼠皮你們要不要?不要給我。”陶椿從麻袋裏拿出鼠皮手套戴上,說:“你看我用鼠皮做的手套,很輕薄,我想用鼠皮試試能不能做一個雨披,就像披風一樣。”
“走了。”姜紅玉拽陶椿一下,“要上山了。”
“都扔了,等回來了你跟我去家裏,鼠皮都倒地裏了。”雪娘跟在陶椿旁邊走,說:“你想做個披風可以用羊皮或是牛皮,用鼠皮多費事。”
“羊皮厚牛皮硬,沾水了越發重,披身上不舒服,還影響幹活。”陶椿摘下手套遞給她,“你看看,鼠皮薄得像紙。”
雪娘不勸了,她沖她大姑姐招手,說:“大姐,這是陶椿,她娘家跟我娘家挨得近。我姐夫跟他爹今天不是要去炸田鼠洞?剝下來的鼠皮你別扔,給陶椿,她想做一件鼠皮披風。”
陶椿跟着喊姐,“姐你住哪裏?我去找你拿。”
“我知道你,竹筒炸田鼠洞的主意就是你琢磨出來的,前幾天還用這個法子去吓狼群,香杏在我們面前說過好幾次。我叫青花,住在香杏家附近,你去了讓她領你過去。”陳青花說,“你明天傍晚過去,田鼠皮剝下來了我給你留着。
”
走在前面的一個小媳婦聽見了,她回頭說:“我家的田鼠皮也給你。”
“多謝嫂子。”陶椿高興。
“沒啥,你不要也是扔了。我家住的遠,你不用去家找我,我男人跟你男人過兩天要一起去巡山,到時候給你捎過去。”
其他人見她們這一團說得熱鬧,紛紛附耳過來聽,得知陶椿想要田鼠皮,打算炸田鼠洞的人家都說把鼠皮給她,有的人家不吃鼠肉,還說要把田鼠也給她送去。
陶椿來者不拒,田鼠肉就算人不吃,留到冬天還能喂狗。
“進山了,別忙着說話,注意腳下的路。”走在前面開路的男人提醒。
山裏樹木繁多,地上堆了厚厚的落葉,落葉上又附着的有露水,腳踩上去又軟又滑,行走很是吃力。
姜紅玉伸手攙着邬小嬸,陶椿和香杏跟在後面,防着前面的人滑倒她倆能拉一把。
走過山腳落葉堆得厚的地方,前方出現一條小路,是巡山的人踩出來的道,走上這條路,腳步就輕松多了。
陶椿在一棵雜槐樹上看見一個大鳥窩,她心想明年春末槐花開了,她來摘槐花做槐花飯。
爬過一個坡再下坡,陶椿撿根粗樹枝踩斷細枝桠,“大嫂,你拄着棍走,借個力輕松些。”
“弟妹,你往坡下看。”香杏擠過來,“山裏樹太多了,樹把路都擋住了,你看久了會不會覺得眼花?”
陶椿點頭,視野裏全是樹,樹又高,平視下去的時候看不見枝葉,只有一動不動的樹幹。這也是一種視障,看久了就眼花,餘光裏有光影晃動,會讓人一驚,下意識以為有人。
“要是讓我一個人在山裏,我肯定害怕。”香杏壓着聲音說。
陶椿理解她,她前世初入山的時候本就精神緊繃,山裏晃動的光影,看不到頭的前路,辨不清的悉悉索索聲,差點把她耗死。
“老三沒吓死我都覺得他命大。”香杏嘀咕,“我跟你說,老三每次巡山回去了都會做噩夢,以前我大哥都會陪他睡兩晚,你倆現在成親了,你多看顧他點,開解開解他。”
陶椿心想她要是去開解怕不是雪上加霜,不過見香杏目含殷殷央求,她含糊地應下。旁人不曉得她跟邬常安之間的真實情況,只以為她跟邬常安之間差點火花,作為家人,他們見縫插針制造機會從中撮合,也是煞費苦心。
下了坡沿着枯溝往東南方向走,走到枯溝的盡頭,地勢陡然拔高,這一片有個板栗林,地上落了一片青黃色的板栗球。
陶椿抖開麻袋,她拿走竹夾走過去,選沒開口的板栗球裝麻袋裏。
“小嬸,你跟我們後面,我們把板栗球撿走了,你撿地上落的板栗。”姜紅玉常把小核桃送過去托翠柳照看,眼下自然對邬小嬸多幾分關照。
“行,你們不用操心我,這山裏的活兒我比你們熟。”
陶椿嫌竹夾子夾得太慢,她折一捧樹枝把地上的板栗混着葉子掃在一起,再戴上手套在裏面扒拉,挑板栗多的板栗球塞麻袋裏。
“挑個頭大的,板栗小了全是殼。”香杏提醒她。
陶椿嘴上應好,手上的動作壓根不變,撿完一堆,她拖着麻袋夾着樹枝換個地方。
“下面的人躲開。”爬上樹的男人喊,“都站遠點,我把樹上的板栗敲下去。”
跟板栗球一起掉下來的還有葉子和灰,灰撲撲的板栗雨下了好一陣,地上堆了密密麻麻的板栗球。
“也就只有鳥雀吃不了的東西才能剩下來。”有人說。
“我聽虎子說我們下山走另一條路,路上有核桃和猕猴桃。”
“猕猴桃指定還沒熟,要是熟了先被鳥糟蹋了。”
陶椿默默豎耳聽着,手上的動作絲毫不耽誤。
又卸了三棵板栗樹,男人們從樹上下來。
陶椿撿半麻袋了,她抖了抖袋子,換個地方繼續掃板栗球。
裝滿一麻袋,她拖着麻袋往坡下走。
“邬三嫂子,你撿這麽多了?動作怪麻利。”在地上挑挑揀揀的姑娘搭話。
“我沒挑,大的小的都要,掃到一起裝了一麻袋。”陶椿說。
“個頭小的不好吃。”姑娘跟她說。
陶椿“噢”一聲,她拖着麻袋走了。
到了坡底,陶椿尋個平坦的地方放下麻袋,她紮緊麻袋口,然後掄棍子往麻袋上砸。
坡上的人聞聲往下看,姜紅玉旁邊的婦人說:“你弟妹挺舍得下力氣,是個能幹人。”
姜紅玉點頭,“你別看她長得細皮嫩肉的,不是個嬌氣的人,幹活舍得下力氣。”
“光看長相看不出來。”
姜紅玉搖頭,她咋舌說:“別說你,就是我看她一腳一個耗子的時候也驚住了,我這弟妹可是在侯府待了好幾年,完全不像,動作野的很。”
附近的人被她逗笑了。
“山裏長大的姑娘,野性足,可不是念幾年書就能壓下去的。”邬小嬸笑着說。
陶椿砸累了,她丢下棍子歇一會兒,歇過勁了,她把麻袋裏的板栗抖了抖,繼續撿起棍子捶。
來回捶了五遍,麻袋裏的板栗球捶開了,陶椿提起麻袋抖了又抖,随後解開麻袋把捶爛的板栗外殼倒出來。
一麻袋板栗球大概捶了二十斤的板栗,陶椿把板栗倒空地上,她提着空麻袋繼續去摟板栗球。
“邬三嫂子,你喜歡吃板栗?一麻袋還不夠吃?”有人問。
陶椿覺得奇怪,這麽多板栗多囤點怎麽不好了?喜不喜歡吃另說,她費勁來一趟,要讓她只提一二十斤板栗離開她可不願意。
“對,我喜歡吃。”陶椿點頭,“你要是撿夠了就幫我撿。”
“行吧。”小姑娘真跟她走了,“我娘去年來撿的板栗一直吃到長蟲還沒吃完,今年她都不來了,我過來就是想湊熱鬧。”
守着一旁的男人見狀又尋棵樹爬上去,他拎着竹竿一頓敲,托他的福,陶椿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又裝了一麻袋。
她幹勁十足地拖着麻袋繼續捶。
到了晌午,大夥兒下山的時候,陶椿的麻袋裏裝了大半袋的板栗,估計有個五十斤,跟其他人相比,她走在其中格外顯眼。
半道,姜紅玉聽她累得喘粗氣,她笑着說:“後悔了吧?給我,我幫你扛着。”
陶椿沒給,她努力調整呼吸,氣喘籲籲地說:“多好的鍛煉機會,這一路背下去,我全身都鍛煉到了。”
“那你背不動了就給我。”姜紅玉說。
陶椿點頭,她調整了下背上的麻袋,努力把力氣挪到腿上,免得腿軟走摔了。
她不知道堅持走了多久,聽到開路的人說去摘核桃,她渾身力氣一松,麻袋砸在地上,她也渾身癱軟地倒下去。
姜紅玉跟香杏吓了一跳。
“弟妹,你沒事吧?”姜紅玉擔心。
“出啥事了?”走在最後守衛的男人上前問。
陶椿撐着身子坐起來,說:“沒事沒事,腿軟了,我歇一歇,你們去摘核桃,多摘點啊。”
見她累成這樣子了還惦記要多摘核桃,其他人都笑了。
“那你歇着。”姜紅玉說,“小嬸,你歇不歇?”
“我不歇,我去摘猕猴桃,老二媳婦懷了娃喜歡吃酸唧唧的東西。”邬小嬸說。
人都散開了,陶椿又靠着麻袋躺下,她盯着天上的雲一點點移動,待雲飄到核桃樹上方,她爬起來去摘核桃。
核桃還長在樹上,也是男人們打下來,女人們在草叢裏撿,只撿大的不要小的。
陶椿快累暈了,熱情消減了許多,她也開始挑揀了。青皮核桃打下樹砸在地上有磕傷,磕傷的地方變色很快,堆在一起像發黴的青杏,那種磕傷太多的她就不要,嫌不好看,礙眼。
樹叢裏突然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守着一旁警戒的男人臉色一變,他高聲喊:“東邊有動靜,都往西退。”
陶椿丢下麻袋就跑,其他人有樹上樹,沒樹都往遠處跑。
“汪——”
“狗東西,快把人的魂吓飛了。”邬小嬸站溝裏大罵。
“是我家的狗。”姜紅玉在樹上看見了。
黑豹和黑狼跑到陶椿腿邊搖尾巴,陶椿賞它倆兩巴掌
。
姜紅玉和香杏跳下樹,她倆把狗罵一通,繼續去撿核桃。
三棵核桃樹上的核桃打落了七七八八,一行人又去摘猕猴桃,猕猴桃不多,陶椿摘了五個就沒了。
一行人這才連背帶扛地下山。